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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大戰廣渠門(三)

  女真兵騎術精通,因此離李鴻基等人的距離越來越近了。李鴻基見已經是槍支的距離,他忙命放槍。兩十幾人一齊射擊,後麵頓時倒了十幾個人。嗖!一支箭從李鴻在身邊飛了過去。李鴻基嚇了一跳。女真人竟有這樣善射的人,竟這麽遠距離射出箭來。正想著,又有幾支箭射擊了過來。他大叫:“注意,後麵射箭了。大家伏在馬上。”


  大家都伏在馬上,一邊跑一邊還擊。


  這樣一邊打一邊跑,女真兵卻越來越近了。就在這萬分危急的時刻,大家忽聽火槍營方向馬蹄聲大作。一股騎兵旋風一樣奔過來。李鴻基看到,為首那人正是刑貞兒,她的旁邊跟著田見秀。刑貞兒一邊在馬上鎮定地指揮大家往女真兵射擊。一邊命一百精騎衝到李鴻基身邊護衛他。


  李鴻基見七百火槍營士兵接應,形勢對已更有利,他把樂安和田玉蝶交給兩個火槍手,命他們保護好兩人。自己率火槍手殺個回馬槍。那些女真兵沒料火槍營出現得這麽快,紛紛後退。火槍營一退追殺。殺死許多女真兵。這才收兵。


  大家都收兵回營,忽見田玉蝶衝向了戰場,隻見她咬牙切齒,在每一個女真死屍的耳朵上砍一刀,血淋淋的耳朵掉下來。她也不嫌髒,抓起來扔到身上的口袋裏,一邊砍還一邊喊樂安:“樂安,你快來了。我們發財了。”


  樂安臉色鐵青,上前兩步,剛要動手,突然哇的一聲吐了起來。李鴻基見樂安吐得十分難過,忙過去幫她捶後背。刑貞兒輕輕向田見秀說了兩句,田見秀忙命大家一起幫田玉蝶砍女真人的耳朵。不多時,口袋裏已經裝滿了耳朵,田玉蝶濺得滿臉滿身都是血,她還得意洋洋。


  樂安公主青山綠水都吐出來了,李鴻基十分心疼。他蒙住她眼睛說道:“閉上眼,什麽也不想。我送你回去。”


  樂安忽推開李鴻基的手,她咬著牙不讓自己再次嘔吐,朝田玉蝶大聲問道;“玉蝶,和我一起數數,李大哥到底殺了多少女真兵。”


  “不用了,有耳朵作證就行了。”田玉蝶格格笑著。


  樂安青白著小臉說道:“不,玉蝶,我們再數一遍,要一個一個數清。回去好和皇上哥哥說。”


  她說完,掙脫李鴻在的手,在戰場上數著女真兵的屍體。她念著:‘一個,兩個,三個……“嘔!哇!:剛數幾個,她就又吐了。李鴻基感動得心頭滾燙。他過去抱起樂安,把她放在馬上:“樂安,你坐在馬上,我來數。”


  樂安執拗地跳下馬:“不行,我一定要自己數。這樣才能說服哥哥。”


  她跳下馬又自己數起來:“十個,十一個,十兩個……”


  刑貞兒見樂安公主在屍體間跳來跳去,忙命火槍營士兵把所有女真屍體擺好,一字排開。李鴻基看了刑貞兒一眼,感動地點了點頭。刑貞兒卻扭頭走開了。


  不多時,樂安數點完畢,一共三百零七個女真兵。剛清點完畢,樂安一頭摔倒。李鴻基愛憐抱起她。見她麵孔白得一點血色也沒有。一握她的小手,竟冷得像冰一樣。李鴻基忙掐她的人中。田玉蝶過來在樂安的胸口亂拍。


  弄了半晌,樂安才緩了過來。


  李鴻基見樂安虛弱無力之極,抱她上了馬,把自己的披風披在她的身上。柔聲說道:“樂安,咱們回營,一會我派人送你和玉蝶回宮。”


  樂安本來虛弱地半閉著眼,一聽送她回宮,突然把眼眼睛睜得大大的,她堅定的搖頭道:“不,我絕不回宮。”


  田玉蝶這時也叫道:“對,憑什麽讓我們回去。那刑貞兒就可以留在這?”


  田玉蝶說完,恨恨地看著刑貞兒。因刑貞兒追她兩人回來時,曾把她挾在懷裏,所以,刑貞兒雖火槍手打扮,她卻看出她是個女人。後來刑貞兒和李鴻基對話,她才知眼前這人就是刺殺哥哥的刑貞兒。田玉蝶本來對刑貞兒就沒有好感,又加上她追自己和樂安回來。更重要的是,李鴻基對她竟比對自己和公主好,所以,她恨得要命。她本是顧天不顧地的脾氣。因此,不顧許多人在場,大叫了起來。

  刑貞兒見田玉蝶朝她發驃,她一催馬先離開了。李鴻基回頭說道;“就憑她一個人能挾你們兩個人回來。你就該知道,她在戰場上比你強得多。”


  田玉蝶剛割了一堆人耳,本來覺得對李鴻基好得沒法再好了,如今見他公然說另一個女人比她強,氣得眼睛瞪得溜圓,突然使勁一掄,把那一口袋耳朵朝李鴻基身上砸過來。李鴻基一偏頭,那袋耳朵直砸到地上。樂安慌忙從馬上要跳下來。一邊叫道;“玉蝶,這是證據,你別弄壞了。”


  田玉蝶本來要過來打李鴻基,但一聽這是證據,忙催馬過來把那口袋撿了起來。寶貝似的橫在馬上。用一隻膝蓋壓住不讓掉下來。


  李鴻基本來對田玉蝶本來沒什麽太多好感,尤其是剛才她割耳朵時興奮得大叫,更讓李鴻基覺得她又蠻又狠。但是,剛才樂安一提證據,她就由怒氣衝衝變得小心翼翼,李鴻基內心也起了漣漪。如此魯莽的女子竟為他變得這樣小心。


  他側過頭朝田玉蝶微笑道:“玉蝶,對不起。”


  田玉蝶小嘴一扁說道;“你還知道對不起啊,我看你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李鴻基忙笑道::“是,是,是,我是不識好人心,田小姐一心想幫我,我卻總朝你橫眉冷對的,是我不對。”


  李鴻基這句話竟讓田玉蝶眼睛一紅,她扭過臉不再說什麽了。樂安沒從見過田玉蝶這個樣子,心裏一動。忽然明白,原來田玉蝶也深愛著李鴻基,就如同自己一樣。兩女的神態李鴻基看在眼中,突然感到很慌亂,他是上一世過來的人,對感情一向專一。他心目中早就有了刑貞兒,根本沒想到同別人如何。眼見此兩女對他一往情深,而自己卻會辜負兩女。覺得十分有負兩人的深情。一時不知說什麽才好。他略一思索,回去後一定要送她兩人回宮。讓這兩人感情馬上斷了。否則,自己豈不誤人家的青春。對!一定要這樣。


  三人各懷心事,一時誰也沒說話。不多時回到火槍營內。剛要進大營,就見劉守敏帶著火槍兵和寧完兵回來了。李鴻基心頭一震,趙率教哪去了?再往後瞧,四個寧遠兵抬著一個擔架。趙率教躺地上麵。他剛要上前看趙率教的傷勢。


  劉宗敏啞著噪子說道:“大哥,他死了。”


  “死……死了?”趙率教死了?想不到他沒死於三屯營,卻於死北京城下了!李鴻基大步朝擔架走去,他眼眶又熱又漲,心裏十分悲傷。他想起在三屯營下初次見趙率教。趙率教奮勇殺敵的英姿,想起被女真軍包圍時,趙率教挺身而出,獨自擋住敵軍,讓自己撤走。他自己卻身負重傷,險些死掉。自己還以為他逃過這一劫了,沒想到他還是死了。


  劉宗敏在李鴻基後麵跟著,天氣已經很冷了,可是,他卻扯了衣服,露出毛茸茸的前胸,他胸膛起伏著,怒不可遏。卻又不能發泄,所以他眼珠子都紅了。


  他跟在李鴻基後麵低聲說道:“:““大哥,氣死了我。滿桂這狗東西,一見我們就讓人射箭,趙率教毫無防備,竟讓他們一箭射死。我們我槍營也讓他們射死了好幾十兄弟。他娘的!”


  “滿桂射我們?”李鴻基突然停住腳。他回頭看著劉宗敏,見劉宗敏憤怒得快發狂了,可是,他的聲音卻極低,李鴻基雙目一掃,見所有遼東將士都悲憤欲絕。“到底怎麽回事,你說清楚。”李鴻基感到,這事太蹊蹺了。


  宋獻策一直跟在兩人身後,聽這話,湊上來低聲說道:“在我們去之前,有人扮成我們偷襲了他們。”

  劉宗敏強忍怒火說道:“剛才女真人在得勝門和滿桂廝殺,因滿桂十分凶悍,雙方傷亡都很重。後來,一隊明軍出現,而這時,女真兵突然撤退,滿桂還以為是咱們的人來幫忙,沒想到卻是女真兵假扮他們突然出手,,滿桂一時不備,死了兩千多人。他們剛撤走,我們就到了,滿桂還以為是女真兵,遠遠的就讓人射箭,結果射死我們不少人。”


  李鴻基恨恨說:“皇太極好毒的計策。”


  劉宗敏恨得不停地抓著胸口,卻又不敢放聲大罵,他瞧了瞧那些遼東兵,低聲說道:““滿桂也算是名將了,他也不想想,女真人再蠢,也不會假扮兩次,真他媽的豬腦子。他但凡用腦子想不想,趙率教也不會死。”


  李鴻基感到無比壓抑,雖說大將不離陣前亡,可是,一個名震遼東的大將,卻死在自己人手中,這讓人的感情怎麽能接受得了。


  他看了看那些遼東兵,這其中有幾百人是趙率教原來山海關帶來的兵。所以李鴻基認得許多人。見他們個個情緒激動,憤恨之色溢於言情。低聲問劉宗敏;“後來如何? ”


  劉宗敏低聲說道;“這些兵見趙率教被殺,都快發狂了,朝滿桂殺過去。滿桂見勢不好,趕緊退回城去了。這些兵多虧沒帶攻城器具,要不然都能強攻得勝門。


  他們在外叫罵半天,我連勸帶逼,把他們帶回來了,這些山海關的兵都悲憤得不得了。一點火星都可能導致形勢變化。”


  李鴻基心頭沉重,他看了看宋獻策,宋獻策似有隱情,他瞧了遼東兵一眼,沒說什麽。


  李鴻基見宋獻策的表情,當著這麽多人,也沒說什麽。


  他大步走向趙率教的屍體旁,趙率教前胸中箭,他雙眼圓睜,這樣子讓人看了心酸。李鴻基的眼光落在趙率教胸前的箭上,見那上麵刻著大同字樣。擔趙率教的四個人是趙率教的親兵,他們哭得兩眼通紅,其中一個高個子親兵哭渾身發顫。見李鴻基走近,他上來阻止道:“李大人,請後退。”


  “你們幹什麽?”劉宗敏喝斥起來。


  高個子親兵擋在李鴻基身前說道:“趙將軍被滿桂射死,我們一定要討個公道。他胸前的箭還是滿桂營中的箭,我們要保留原樣給督師看。請督師上報皇上,給我們孫將軍做主。”


  “做主?做什麽主?這是女真人的計策你懂不懂。”劉宗敏火了,他揚起大拳頭剛要往高個子親兵頭上砸,忽想起這人不是自己火槍營的人,氣得把拳頭收回,狠狠砸了自己前胸一拳。


  李鴻基想了想,對劉宗敏說道:“宗敏,你馬上去袁督師那裏稟報一下軍情。我隨後就去。”


  劉宗敏點點頭,帶寧遠兵離開火槍營。李鴻基見左右無人,把宋獻策拉到僻靜處問;“宋先生,趙率教死莫非還有什麽隱情?”


  宋獻策搖頭歎道:“我聽說趙率教和滿桂不和。想當初,滿桂和趙率教同是袁崇煥的部將,聽說趙率教其人十分滑頭,看見敵人就跑……”


  “趙率教滑頭?看見敵人就跑”李鴻基睜大了眼睛,宋獻策沒說錯吧。自他接觸趙率教,趙率教給他的印像都是勇猛善戰,殺敵時奮不顧身,怎麽成滑頭了?


  宋獻策見他疑惑,微笑道:“人是會變的。當初袁崇煥剛到遼東時,朝中魏忠賢專權,遼東無餉無銀,本來將領都沒有鬥誌。遇到敵人不跑的人,也沒幾個。滿桂算其中一個。但滿桂勇則勇矣,卻沒什麽謀略,所以雖然不退,卻每戰必傷,但他屢傷屢戰,也算是遼東一個了不起的將軍了。可趙率教卻是每戰必跑。趙率教還有一番理論說:“我非避敵也,保留實力以破敵也。”“宋獻策說到這,李鴻基暗道想,如果真打不過人家,跑也不失上策。

  宋獻策接著說道:“天啟六年,清兵大舉來攻寧遠時,趙率教在前屯衛鎮守,隻派了一名都司、四名守備帶兵來援。當時大敵壓境,趙率教自己不來和上司共赴患難,所派的援兵又到得很遲,滿桂大大不高興,不許援兵進城,後來因袁崇煥的命令才放他們進來。等到寧遠解圍,趙率教又想分功。滿桂不許,又罵他為什麽自己不來救援,太沒有義氣。兩人為此大吵。


  宋獻策說到這,李鴻基暗暗搖頭,他所見到的趙率教可不是這樣的沒義氣的小人,也許當時有什麽內情。等見了袁崇煥再好好問一問他。


  他接著問宋獻策道:“後來兩人個就有矛盾了?”


  宋獻策說道:“豈止滿桂和趙率教有矛盾,聽說滿桂的態度十分粗魯,聽說還想出拳打人,惹得袁崇煥極為不滿,反而袒護趙率教。滿桂因此連袁崇煥也罵上了。於是袁崇煥要求將滿桂調走。讓趙率教督關內外軍馬,後來,袁崇煥又後悔和滿桂的衝突,上奏啟用滿桂,皇上於是命桂移鎮關門,兼統關外四路及燕河、建昌諸軍。後來崇禎元年,王之臣被朝中大臣攻擊,因滿桂是王之臣極力推薦的大臣,他也受了牽連,到大同任總兵。”


  “竟有這樣的事?”李鴻基暗暗吃驚。看來此事真不簡單,袁崇煥和滿桂,趙率教都有過節,那麽,此次趙率教被殺,足可掀起一場軒然大波。


  趙率教的手下一定以為滿桂是公報私仇。看看剛才那些親兵的表現就知道,他們絕不會善罷甘休。


  袁崇煥會不會因趙率教的事重新和滿桂交惡。


  他馬上奔向大黑馬,一邊跑一邊說道:“宋先生,你守在火槍營,我馬上去一趟袁崇煥那。”


  李鴻基快馬追向袁崇煥大營奔去。


  再說女真大營內,皇太極負手站在帳殿外,在他的麵前,幾十兩黃旗的巴圖魯正在摔跤比賽。他的旁邊,範文程微笑著陪伴著他。


  皇太極神態輕鬆,似乎,他並不是率九萬大軍在北京堅城下與敵對壘,倒像是在盛京,他下朝後,比較閑暇的時候,召一些武士來較武藝一樣。


  範文程陪著皇太極在笑,可是,他知道,皇太極內心並不輕鬆,因為這幾次和袁崇煥,滿桂接仗,損傷了不少兵馬,袁崇煥和滿桂兩人恰是兩道鐵牆,擋住了女真大軍的進攻。


  聽說,各地勤五兵馬都急急往京城趕,如果不能在他們來之前解決掉袁崇煥和滿桂,那麽此次出兵中原,隻能算是損兵折將而返。這對皇太極的威信是極大的傷害。阿敏和莽古爾泰平時就飛揚跋扈,不聽調用,以後怕更會拿這次的事來說事,以此來證明,凡事絕不能皇太極一個人說了算,而應四大貝勒同時通過的事才能執行。範文程甚至都已經聽到一些閑言碎語了。軍中有人在埋怨皇太極不聽大家的話,一意孤行,繞了那麽大彎子來攻大明,結果自半點便宜沒得到呢,自己倒死了一萬多人了。


  這些話皇太極無疑也知道了,他雖盡量裝得輕鬆,裝得成竹在胸,但其實他並不輕鬆,也沒什麽必勝的把握。


  範文程正想著時,那摔跤的巴圖魯們發生一陣大笑,原來一個巴圖魯被突然摔倒在地上。皇太極和範文程的目光也停在那人身上,那名巴圖魯摔得挺慘,口鼻流血,好像爬不起來了。


  皇太極搖了搖頭。剛要離開。忽聽身後掌聲雷動。猛回頭,見剛才口鼻穿血的那個大漢站了起來,不但站了起來,還把對手高高舉起,遠遠的拋了出去。


  皇太極頻頻點頭,他指著那人笑向範文程說道:“範先生,你看,這不到戰到最後,還真不知誰勝?”


  範文程賠笑道:“可不是,一時的勝負不算什麽,最後的勝利才是最大的勝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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