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田府盛宴(六)
崇禎平靜了半天,才恢複常態。半晌,他對李鴻基說道:“這件事放在以後再說。”
見崇禎說以後再說此事,黃道周馬上說道:“皇上聖明,,現在是審李鴻基侮辱聖賢,毆打同僚等罪行。”
“不錯,光侮辱聖賢一件事,李鴻基就該處死了。”田弘遇忙說道。
田弘遇說完,一些官員連聲附和。
李鴻基腦海中忽想起宋獻策的囑咐來。宋獻策讓他承認是失言之罪。是無心之失。但是,看這些人來勢洶洶,縱然是無心之失,他們也不會放過自己。他們這些人最在意的恐怕是開科技學堂,觸犯了一些人的利益。
李鴻基的腦海中又想到書院中景像,一群活潑的孩子們,被束服了天性從小坐在課桌旁,搖頭晃腦地跟著學生念四書五經。研究茴字有幾種寫法。
白首窮經,尋章摘句。沒有幾個人關心世事,沒有人想辦法改變現狀。
這幫讀書人,隻知死背四書五經,隻知中舉中進士,好學而優則仕。卻是問軍事,軍事不知,問農事,五穀不分,問錢糧,他們嫌是小人所為,問利國利民的政策,瞠目結舌不知所答。
李鴻基知道,中國號稱有五千年文化,從周到現在也有兩千多年了,這期間,儒學思想一直占著統治地位,另還有一些道家,佛家的思想融匯在裏麵。
這種思想對中國的發展,統一,起到過不可磨滅的作用。
人是不可以沒有思想的,他想起兩十世紀的時候,那時候真是一個沒有思想體係支撐的真空時代,儒家的思想在清末本就被衝擊得體無完膚,到毛澤東建國後,更是批得一錢不值,可那時毛澤東給大家找個思想,馬列主義思想。後來呢,毛澤東一死,人人都去追求金錢去了。
可金錢代替不了思想,得到金錢後會空虛,得不到會怨謗。
思想空虛,沒有道德觀,沒有對神靈的任何恐懼。中國人覺得任何有利於自己的手段都是正確的。
當時有一個很有名的電視片子,叫大宅門。那裏麵的兩奶奶,為了自己家的利益,賄賂掌權太監時,竟然送他兩個年輕女子。
可大家對兩奶奶都佩服得不得了。
這就是一個明證。中國已經沒有了是非關,沒有了善惡觀,中國人隻有利益觀。
所以,一個人走到大街上如果被搶了,能得到大家幫助的可能達不到百分之一。
所以,沒有思想是極其可怕的事。
李鴻基想到明朝的思想體係,他為什麽會被滿清所滅。除了政治上的腐敗,思想的極度僵化也是關鍵。
所有的思想都是為專製主義的高度集權來服務的。儒學更是這樣。專製主義的高度集權本是君主製的特色,對這一製度有濃厚感情的是整個受利益的地主集團。
這一整個集團為著自己的利益,使人民越來越沒有任何權力,到最後甚至沒有聽、說、想的權力。孔子說,民可使也,不可由也,正是這一思想的嚴重體現。
而專製製度的製度,當遇到一個明主時,國家就可高度發展,因為可傾全國之力幹所有的事,沒有製肘。可是,當遇到一個昏君時,就會可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什麽荒唐的事情都會出現。就像魏忠賢能當上九千歲,滿朝文武拜他為幹爹,幹爺的事,在當時就是最正常的事。
專製製度高度集權的後果,不但國家受損,就連當初為自身利益而全力推行這一製度的整個地主階級也不可免地成為犧牲品。
許多功臣能將被殺就是這個道理。就像袁崇煥後來被殺,也是這一製度造成的結果。後世有許多家把走資本主義當成救中國的妙方,把市場經濟當成救國妙方,其實,來明朝這段時間,李鴻基多次考慮到,明朝滅亡地根本,一方麵在於他的專政集權製度,一方麵在於他高度的土地市場化化。在封建社會,土地是最大的財富,他如同西方的股票,期貨一樣成為一種資本。而自由買賣的後果就是土地兼並。大量流民產生,最後淪為暴民。而資本主義把一切都淪為商品,最後結果也是經濟危機。受苦的還是老百姓。
李鴻基現在還沒想出到底明末適合什麽樣的製度,但他想到,當務之急必須改變這種專製的高度集權的製度。
要想改變高度集權的狀況,就要使百姓能參與到國家事務中來,為這個僵化的國家 注入新的力量,李鴻基雖然還不知明朝的中國用什麽思想,製度最合適,但他認為,明朝還不是高度發達的國家,所以,完全的民主根本不可能也不現實,專製高度集權不好,完全民主也根本不適合現狀。他認為,集權和民主是治理好一個國家的經緯兩個方麵,在生產力不完全的情況下,完全民主,搞不好就會導致國家分裂,軍閥混戰。可高度集權,也會導導致極度的黑暗和腐敗。
在思想方麵,他覺得中國幾千年,確有許多好的思想可以繼承下去,如中國千古流傳的誠信,忠恕,仁義等許多思想都可以長久流傳。法家思想也是社會的基礎。而兩十世紀的民主思想,和科學的思想,也必須引進,雖然時間短暫,他暫時理不清楚,但他堅信,這許多好的思想如果將來能互相融合,取長補短,就會開創出一個新的局麵來。挽救明朝危亡的命運。自己當然也不用當李自成了。
(民主的思想遭到很多精英的反對,最原始的代表就是柏拉圖,他說你有病是看醫生還是看普通人,當然是醫生,治國也是這樣。但是,如果精英們淪為一群隻為自己利益打算的官僚時,卻沒有有效的製約他的手段,那國家政權就會淪為官僚階級的手中利器,可以隨意揮武。百姓隻能成為他們手中的羔羊。“)
李鴻基腦中瞬間閃過這許許多多的想法,他馬上意識到,他想得太遠了,眼前最
需要從思想上擺脫儒家等級思想的嚴格控製。
想到這,李鴻基侃侃談道:“皇上,各位大人,我覺得在國家一統,無外患的情況下,儒學可以起一些使國家安寧和諧的作用,可是,當一個國家有強大的外敵,有內亂的嚴重形勢下,完全靠儒學根本沒有這個力量解決這樣的尖銳矛盾。
他剛說到這,黃道周說道:“儒學以德治國,使大家知禮義廉恥,知道尊王攘夷,怎麽就不能解決外憂內患。”
李鴻基馬上說道:“孔子雖一向講究以德治國。講禮樂征伐自君子出。主張是德來維係國家的運作,用他們的德來影響小民,可是,現在百姓看許多有權有勢的人時,看不到他們的德,隻看到他們勾結官府,瞞報土地,不交賦稅,看到他們生下來就窮奢極欲,而百姓們卻勞累至死,不能溫飽。在這種情況下,光對老百姓空以德治國,百姓會聽嗎?
孔子講民可使也,不可由也,他的學說,等級森嚴,完全扼殺了百姓的積極性和創造力。政權得不到製約,所以什麽荒唐可笑的事都可能產生。
孔子當年希望能以儒學治理國家,讓百姓過上好日子,可是,就是孔子當年,也沒能如願以償,後來,孔子的傳人孟子到了齊國,齊宣王十分重用他,可是,也沒見他對齊國的強大起什麽作用。
後來,孟子不得不離開齊國。齊國也終於被商鞅變法後的秦國所滅。
所以,儒學治國。終是一種好想法,想要真正國富民強,第一要有好的國家製度。也是以法為本。”
李鴻基剛說到這,黃道周搶過話頭說道:“我大明律,難道不是好的製度。聖人以仁德教化世人,使之民風淳樸無欺,或有一兩惡徒,不遵聖人教誨,則用刑法來製裁他。所以國家才會穩定。秦代隻知用嚴刑峻法來虐待小民,所以百姓揭竿而起。”
李鴻基笑了笑,說道:“你說國家製度那麽好,為什麽客魏能對國家造成這麽大的禍患。一個好的國家製度就應該有預防的能力。所以,我說我們需要有一些民主監督機製。如議會,媒體,社會團體等。
“民主監察機製?“許多人目瞪口呆。
李鴻基微微思索了一下,他不能馬上就說出西方選舉的話來,否則會嚇死這幫朝中大佬的。應該詢序漸進。
他用這些人能理解的話說道:“孟子說過,民貴,君輕,社稷次之。許多事應該讓老百姓參與進來。儒學最根本的思想就是讓人服從於既定的地位!刑不上大夫,禮不下庶人,可是,我認為,老百姓的智慧和力量是無窮的,所以,凡是與國有利的,不管他是富豪出身,還是目不識丁的老百姓,隻要他有立功就受獎,有過就受罰。人人平等,那些世襲的官職和王位也應該是有功者繼續承爵,無功者降低或削去官爵。在軍隊中和基層,,應該開有士兵會或百姓會,每一個士兵百姓有什麽建議,不滿,都可向提出,使許多事情下情上達,這些會團,直接受上兩級官吏將領的管理。作為考核將領或官吏的重要依據。比如某將領領若克扣軍餉,民憤極大,士兵團強烈要救罷免的,就該罷免。這就是民主的思想。”
還有,就是科學的思想,對朝廷現在來說,國家因客魏這亂,國力在各方麵積弊大多,可以說國窮民弱,陝西等連年大旱,形勢危機,遼東女真虎視眈眈,我們多次和他們打仗,勝少敗多。如不能戰敗他們,早晚會入侵中原。所以,光大明律還不夠,為要使國家強大,打敗女真人,既要有明晰的獎功罰過製度,還要有培養各種專門人才的機構。開設各門學科,讓大家真正幹點實事,幹點為老百姓切身利益服務的事。而不是一大幫儒生們,每天死捧著幾本所謂聖賢書,隻知背懂學會,隻求學而優則仕。
大家想想,陝西最近連年大旱了,可我們有幾個治理農田的專家?有幾個搞活經濟的高手?我們瞧不起科技,認為是奇巧淫異的東西。這樣的國民,如何應付況日持久的自然災害。我們所有的人都去念四書五經了,都去子曰詩雲了。孔子讓人安貧,讓人樂道,讓人溫良恭儉,可是,當一個人餓得半死的時候,他能溫良到哪去。有幾個人能寧死不飲盜泉水?
隻有廣建科技學堂,培養各種人才,發展科技,發展經濟。國家才能發展。 而不是讓所有所有年輕有力的人,都去讀什麽四書五經。國家富了,自然有能力抵抗外敵,否則,連年災患,百姓流離失所,就會造成饑民暴亂,饑民暴亂則國家內亂,國家內亂則外敵會乘虛而入。所以,開辦各種學科,召集各方麵人才,馬上重用他們,也是當務之急。”
“李鴻基的話如同炸雷響於乾清宮中。他那驚世駭俗的言論,挑戰一切的勇氣使崇禎和所有的官員呆如木雞。尤其當李鴻基竟然提到官爵以功勞論,而不是一代代承襲下去時,整個朝廷都炸鍋一樣……
這句話觸動了太多人的利益。
他沒想到,他處於的環境,是大明朝的朝堂。他說的話嚴重傷害一部分人的利益!
因這句話,許多人都起了置他於死地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