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爾袞突然萬分頹喪。在額娘死時,自己根本無法和皇太極等四大貝勒對抗。所以,他雖然滿腔仇恨,隻有忍!他眼看著額娘死在他的眼前,卻不能救!他明明知道,讓額娘殉葬這件事必有內幕,可是,他卻不能有一丁點的表示。他還要討好皇太極,還想取得他的信任,還想讓他提拔自己。他還常用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的話來安慰自己。可是就算皇太極不殺自己,讓他提拔自己,也是不切實際的幻想。
多爾袞的後背越來越彎,似乎不能承受這太沉的壓力。
他的頭都快觸到大腿上了。
李鴻基心裏盡情地取笑他,剛才是哪位哲人搖頭晃腦地說人無欲則剛了,謝尚政不能無欲,私心大得出奇。你多爾袞的欲望也不小啊。
李鴻基這套說辭取得意料中的成功,接下來,他就是得鼓惑多爾袞讓他不能返回沈陽。否則,他掉進狼禍裏,那還有好。
他剛想把自己的計策說出,多爾袞忽抬頭叫道:“為什麽代善也能威脅到他皇位,他卻沒事?皇太極卻拉他共掌朝政。”
李鴻基歎口氣,眼神中滿是同情,關心,如對自己兄弟般的真誠說道:“對皇太極來說,代善是個龐然大物,他如果想除代善,他們就會兩敗俱傷。讓阿敏和莽古爾泰漁翁得利。而你,你哥哥阿濟格,多鐸,雖有兩旗人馬,但是,論起實力來,連代善一半的實力也沒有。我想,皇太極及另三大貝勒,會很高興找理由把你們這兩旗人馬並入自己的旗下。”
多爾袞打了個冷戰,他覺得寒徹入骨。他雖說女真貴族,卻從小受到漢族文化的熏陶,他看過許多史書,想起那上麵斑斑點點,全是王族的鮮血。眼前忽閃現阿敏和莽古爾泰平時對他的態度來。是啊,不但皇太極,就是阿敏他們,也無時無刻不在想著吞掉自己。
他突然感到強烈的憤怒,他不甘心,以他的聰明,一定有辦法扭轉危機。一定!
他在船內焦躁地如籠子中的獅子一樣亂轉,自言自語道:“我該怎麽辦?”
他正亂轉著,忽聽李鴻基仰天長歎道:“哎!諸葛亮生逢其主,卻不得其時,山人逢其時,卻不逢其主,不亦悲乎。”
多爾袞猛停住腳步,李鴻基心裏暗暗得意,聽說你們自皇太極即位後就掀起了一場轟轟烈烈
學習三國演義的運動,以多爾袞的聰明,必讀過這本書。他還不馬上如劉備一樣三顧茅廬請我出山。隻是人家諸葛亮高臥堂上,考驗劉備半天才讓他進來。我也得考驗考驗他再說……
沒想到他想得正美,多爾袞卻不按常理出牌,他盯著李鴻基半天,忽哈哈大笑起來:“李鴻基,你不說三國裏的話還罷了,你一說我還真想通一件事。你小子根本就是想逃出去,所以先拿一通子虛烏有的話來恐嚇我。然後裝出一副高人的樣子想讓我完全聽你的。我看你真打錯了算盤!我馬上就宰了你,看你還怎麽搖唇鼓舌胡說八道。
多爾袞說完,突然揮出寶劍,右手高高舉起劍,朝李鴻基的脖子砍去!
李鴻基直視著多爾袞,眼睛不眨地說了句:“駝鳥。”
多爾袞突然停住劍。駝鳥?駝鳥是什麽意思?李鴻基在罵自己?可翻開中華罵人大辭典,第一行,媽的,,第二行,真他媽的……第一千零一千混蛋忘八蛋。可就是沒有駝鳥這兩個字,駝鳥是什麽鳥?多爾袞突然把眼光落在自己的胯下,難道他在罵自己這個鳥。他臉突然一紅。要知道,他的鳥還真有點問題。
他媽的!一定是的!這小子敢嘲笑自己的鳥不直。
李鴻基一見他把眼光往下走,嚇了一跳,心想可憐我這驚天動地的縱橫之詞啊,可比蘇秦,比張儀的偉論啊,剛拋出個引子,就讓後世稱聯明睿智的攝政王給改寫得麵目全非啊。
他忙正色說道:“駝鳥,是一種外國的鳥,他體積比一般鳥大得多,但卻不會飛,但他遇到危險時,把自己的頭埋進沙子裏,屁股卻露在外邊。”
多爾袞喝道:“這和我有什麽關係?”
李鴻基冷笑:“你不敢正視自己的危機,自己騙自己。和駝鳥有什麽區別。”
多兒暗暗思忖,自己剛才想到李鴻基是騙自己放他時,內心忽然一喜,難道自己潛意識真的不敢麵對現實。好一個形像的比方!他內心中暗歎李鴻基短短兩個字道出了自己剛才一瞬間的心理活動。他真不有些不敢正視現實了。
可是,這鬼小子還不是想讓自己放了他,他也沒安什麽好心。
李鴻基看著他的臉一會了陰一會晴,就知他不放心自己。
李鴻基笑說道:“世上沒有永遠的朋友,也沒有永遠的敵人,為了讓你不殺我,我隻好幫你了。”
李鴻基赤裸裸說出自己的擔心,反讓多爾袞覺得李鴻基這話有道理。不過,他還是不相信這個剛才的敵人能幫自己。這小子太聰明了,他會不會明著幫自己,實際卻暗害自己?
“你不是大金人,豈會真心幫我?”多爾袞冷冷問道。
李鴻基冷哼一聲,不屑地搖頭說道:“狹隘!伍子胥是吳人嗎?為什麽幫吳王當上了霸主。孫臏是齊人嗎?為什麽幫齊王大破了魏國。吳起是魯國人嗎?為什麽幫魯國打敗了齊國。李斯是秦國人嗎?為什麽幫秦王統一了中國。因為吳子胥不幫吳王,他就不能報父仇,孫臏不幫齊王,他就不能殺龐涓,吳起不幫魯王,他就不能成名,李斯不幫秦王,他就不能實現自己的報複。我如果不幫你,你就該殺我了。哎,人在屋簷下,不能不低頭啊。”
李鴻基這話說完,無奈地聳聳肩。多爾袞忽哈哈大笑,他覺得這瘦麻杆直截了當的說話比什麽漂亮話都管用。如果李鴻基說他多爾袞是什麽天日之表,帝王之像,他想幫他立業的話,他也許真的殺了李鴻基了。這世上還有為別人而活的人嗎?
而現在,多爾袞覺得他和李鴻基卻成了一個利益共同體了。世上最永久的集合是利益的結合啊。
他半蹲在李鴻基麵前問:“ 你說,對皇太極,我該怎麽辦?”
李鴻基哼了一下,用眼睛瞧了瞧身上的綁繩。
多爾袞馬上把李鴻基身上的綁繩都鬆了。但卻留著手上的綁繩沒敢鬆開。
李鴻基活動一下綁得麻麻的身子,他知道,這已經是多爾袞對他的極限了。
人家投之以木桃,他馬上報之以瓊瑤。他笑道:“中國有話話,叫知已知彼,百戰不殆。你知道皇太極最怕的人是誰嗎?最喜的人最誰嗎?”
多爾袞慢慢說道:“他最喜歡的人是哲哲嫂子(莊妃大玉兒,宸妃海蘭珠還沒入宮呢)最怕的人……”多爾袞忽然頓住,皇太極有怕的人嗎?以前他好像怕父汗,現在呢,他好像不怕任何人了。
李鴻基笑眯眯地看著多爾袞,慢慢地說道:“他怕不怕他的皇位被人駕空啊?”
這句話如堤湖灌頂,多爾袞驚呼道:“你是說,他怕代善和阿敏他們?
“不錯!”
李鴻基斷然說道。
多爾袞想了一會,也點了點頭。
他探詢地問李鴻基道:“你是說,我要結好他喜愛的人,幫他除掉他所怕的人。這樣才能站住腳。”
李鴻基猛地點頭:“十四皇子果然天縱英才。但是,光結好他所好的人還不行,眼前這難關還得過。所以,還必須建點功勞出來。”
“什麽功勞?”
多爾袞問。
“搶在祖大壽之前,奪占皮島的領導權。”李鴻基順理成章說出自己的想法。要知道,如果多爾袞把他弄沈陽去,沈陽可是人家老巢,想跑出來可不容易。
而到皮島就不一樣了,毛文龍一死,袁崇煥一定派人去皮島,而且陳繼盛和他也有交情,他大可製造有利形熱,逃出多爾袞的手心,而且他幹掉多爾袞的機會大得多。
“怎麽才能得到皮島的領導權。”多爾袞虛心請教。
李鴻基沉思一下,說出兩個方案來:“第一,救出孔有德和耿仲明。這兩人已經投降,他們在島內有很大的勢力,若救出他們,回皮島勝利在握,但此行危險太大。第二,直奔皮島,趁祖大壽還沒到島上,遊說尚可喜反明。另外,聽說毛文龍之子毛承祿並沒什麽才幹,但我們也可利用他,說袁崇煥殺了他爹。袁承祿就會歸順我們。然後給祖大壽迎頭痛擊。俗話說強龍不壓地頭蛇。祖大壽雖強,但尚可喜也不弱,就算他沒打過祖大壽,但兩方已經勢同水火。短時期內,祖大壽不可能製服皮島十八萬人。何況還有百萬百姓排斥他們。”
多爾袞一邊聽,一邊點頭。他突然笑道:“大哥,我決定,去皮島。”
多爾袞馬上出去命船上侍衛往皮島劃。船上侍衛都目瞪口呆,因為,陳繼盛的人正拚命追他們呢們呢,他們還去人家老巢,不是送死嗎。
多爾袞見這些人驚懼,微笑說道:“此時風大雨大,陳繼盛根本找不到我們,更不會想到我們去他老巢了。所以此行反而安全。另外,尚可喜在毛文龍活著時,就有投降之意。隻是一直猶豫不決,現在毛文龍已死,我完全能說服他歸順我們。所以,此行安全得很。”
眾侍衛聽他解釋一番,都放下心。大家往皮島行去。
多爾袞鑽進船中。此時雨漸漸停住,天空中露出一道彩虹來。李鴻基從船倉間隙向後看,見浩蕩的大海中,隻有他們這一隻船在快速往東,他暗想,看來後麵的追兵已經跟丟,隻有到皮島再自救了。
眼下,可得養好體格。李鴻基巴了一下嘴,這半天盡吃老拳臭腳還有鞋頭了,就沒吃到一點東西,也沒喝過一滴水,還真是又渴又餓。
多爾袞一進船艙,見李鴻基巴嘴,馬上倒了杯水給李鴻基端到嘴邊,喂他喝了杯水。然後又在船倉內找了些幹糧喂李鴻基。幹糧很硬,多爾袞喂一口水,再喂一口幹糧。看他如此細心,還真像誰家的大姑娘,哪像曆史上寫的殺人不眨眼的魔王。
李鴻基得了便宜還賣乖的想,也許多爾袞的老子努爾哈赤也不見得有這待遇。
回去見了宗敏他們一定好好吹一吹牛。宗敏他們還罷了,要是李鴻基的娘聽說一個親王親自侍候自己,她一定認為自己瘋了。
想到李鴻基的娘,他不禁歎口氣,也不知她現在怎麽樣了,自己一跑之後就沒了影。她一定會天天哭吧。
多爾袞聽他歎氣,微笑問道:“李公子,你為什麽歎氣?”
李鴻基又歎道:“沒什麽,我有些想我娘了。”
多爾袞手猛一顫。
李鴻基敏感地問:“你也想你娘了嗎?”
多爾袞臉上頓時湧出出悲憤,仇恨,忍耐,痛苦等許多表情來。
這表情使他年輕的麵孔顯得如老年人一樣有了許多滄桑。
李鴻基心裏一顫,帝王之家,何其無情而悲慘。他的娘阿巴亥就是皇權鬥爭的犧牲品。
他突然又想起自己的此一世的身份來--李自成。李自成將來也是要當皇上的。如果自己不死,會不會也會有殘酷的皇權鬥爭呢。
不,絕不當皇帝!
他正胡想亂想,忽聽船前一個侍從大叫:“快看,前麵有船隊。”
“船隊?”多爾袞一驚,蹭地竄了出去。
李鴻基大喜過望,忙從船縫隙往外看,前麵隱隱約約有三十多隻船正朝西駛來。
多爾袞驚呼道:“那是大明戰船。快,快避開。”
這些侍從都嚇了一跳,一齊劃船。哪知那船隊看見他們,反而全還追了上來。
多爾袞心膽俱裂。他們隻有十多個人,一隻船,若遇到大明官兵,必死無疑。
他跺腳大叫:“快,快劃船。”
侍衛們拚命往北劃。李鴻基突然靈機一動。這船上的將領一定是毛文龍的死黨,自己說不定能得救。
他挺身叫道:“先別逃。你們不熟水性,船沒有他們快。逃也逃不掉,反而惹疑更追上來。”
多爾袞又驚又恐,忽聽李鴻基讓他別逃,他眼睛一立,大聲罵道:“李鴻基,你以為他們能救你出去,我告訴你,我若出事,每一個先殺了你。”
李鴻基哈哈笑道:“十四皇子,怪不得人家說忠臣難做,放著能幹掉陳繼盛的大好機會不用,,還來怪我。”
多爾袞十分驚異。李鴻基笑道:“,這是毛文龍的救援兵。”
“你怎麽知道?就不能是袁崇煥的船隊?不能是陳繼盛的船隊?”多爾袞嚴厲地問。
“他們是從東往西來。我的皇子!我們可以給他們報信假信去。”李鴻基笑道。
他們正說著,因多爾袞的侍衛不善劃船,那船隊又近了許多。
多爾袞沉思一會,突然笑道“對!我們給他們報信去。”
眾侍衛全都莫名其妙。多爾袞冷笑道:“袁崇煥把毛文龍給殺了,把孔有德和耿仲明給抓起來了。陳繼盛在袁袁崇煥的威逼下,已經投靠袁崇煥。”
多爾袞說完,扯下一片衣襟來。他把衣襟塞到李鴻基嘴裏。他叫過兩個侍從,左右夾住李鴻基,劍就架上他脖子上。那架子很明顯,你敢亂叫亂動,當即就死了死了的有。
李鴻基暗叫苦也。隻有耐著性子等機會。
多爾袞的船調轉船頭,朝船隊開去。多爾袞鑽出倉外,不多時,
李鴻基就對麵船上傳來厲喝:“什麽人?”
多爾袞的驚喜的聲音傳來:“尚將軍!”
尚可喜?這救援船上是尚可喜。耳聽多爾袞忽放聲大哭,然後是一通假話連篇。李鴻基支愣耳朵聽外麵的動靜。先是一員大漢幹嚎幾聲。接著忽歸於安靜。最後,連多爾袞的聲音也沒有了。
李鴻基剛才還滿心希望,知道領此船的將領是尚可喜,他暗叫糟糕,尚可喜是有明的大清的平南王,這家夥遇到多爾袞,隻怕一個大漢奸從此誕生了。
他正猜測多爾袞該如何勸動尚可喜,忽然身子一動,自己的船就如中了邪一樣一一側朝天,一側朝地,李鴻基心裏一動,寒驚雷他們來了?押著他的兩個守衛還沒弄清怎麽回事,忽然整個身子滾到一邊,接著咚的一聲整個船倒扣了過來。寒驚雷和趙迅電兩個人從兩邊一左一右架住李鴻基。李鴻基突覺身子一鬆,綁繩已斷。他探頭一望,見不太遠處,停著十隻寧遠戰船。
因李鴻基讓多爾袞中途改變方向,並在此停留半天,給追的船創造了時間。所以,竟能追上李鴻基。
李鴻基剛爬上救援船隻。忽然,尚可喜這邊就炮火齊鳴。一直朝李鴻基他們這十隻船打來。這些船開炮還擊。讓人奇怪的是,尚可喜的船打了幾炮,便向東急行而去。看他慌張張的樣子,李鴻基猜測,他們可能怕自己這邊還有後援。
他上船後才問明情況,原來,袁崇煥的船隊一直在雙島外不遠處等著謝尚政回信。謝尚政遲遲沒回信,忽又聽哨船報,說李鴻基他們的船竟突然離開雙島,往北方急行而去。袁崇煥覺得怪異,一邊派人跟蹤上這隻船。一邊派人上雙島打探消息。那人正遇到在海邊無計可施地寒驚雷等人。才知實情。
袁崇煥馬上命十隻船去追李鴻基。他剛上雙島找陳繼盛。
李鴻基回到雙島時,見袁崇煥等已經和陳繼盛握手言歡了。原來,多爾袞奪船時,把守船的六名士兵殺死後扔進海裏。但有一人隻是受了重傷,並沒死掉。被後來的人救活過來。他說清是多爾袞殺人奪船。陳繼盛以為此事和謝尚政無關,放了謝尚政。
袁崇煥得知尚可喜已降大金,多爾袞奔往皮島,急派五千水軍,護送陳繼盛回皮島。因尚可喜早就回皮島,製造了種種謠言,陳繼盛回島後,島上分成兩派,皮島大亂。這是後話。
再說李鴻基,他把謝尚政的事秘報袁崇煥,袁崇煥半信半疑。他原本有意把謝尚政派往皮皮島,但經此一事,也不再派謝尚政去皮島。謝尚政漸漸捉摸出袁崇煥對他的冷淡和李鴻基有關,因此恨李鴻基入骨,因政治生涯受到重挫。他連帶著對袁崇煥也十分不滿,每天喝酒解悶。
袁崇煥對皇太極繞蒙古進攻一事十分在意,他上書朝遷,請崇禎馬上派一萬兵去守龍井關一帶。一邊給朝廷上書,讓朝廷從李鴻基和寒驚雷等返回北京。他試圖扭轉曆史,救出毛文龍,此行完全失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