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4章 慢走不送
程景灝原以為，一場大暴雨過後，福澤山必定損失慘重，所以這些天都在到處征調糧草物資，想去山裏刷一波好感。
可當他帶著隊伍被放進去後，看見幾座山的梯田完好，所有人都有條不紊的做著自己手中的事時，嘴角微不可見的抽了抽。
“程公子，東西放校場上就行了，謝謝刺史大人對咱們的掛念，大夥兒都感激在心。”李小六咧嘴笑道。
福澤村的人都用粗鹽刷牙，李小六原本有些黃的牙齒也逐漸變得雪白，笑起來白閃閃的，可這抹白卻晃得程景灝心生煩躁。
哼，這個李小六真狡猾，說的話滴水不漏，一句“感激在心”，就把今日他費了些力氣弄來的東西心安理得的得了去。
“有件事我想跟墨娘子單獨談談，不知小六可否代為通傳？當然，你們要是不放心，我可以在校場上同她說，你們在三丈外看著便是。”
因為不想跟這群人撕破臉，程景灝隻得壓下心頭惡氣，心平氣和的跟李小六說話。
他知道這夥人不會讓他跟鄭氏單獨相處，所以退而求其次。
程景灝怕的不是福澤山的人，而是墨成章。
不管墨成章對自己的身世有什麽打算，現在他們兩人能維持如今的和平，對他來說已經是很大的進展了。
他那麽護著這夥人，若是自己跟他的人起了衝突，毫無疑問的，墨成章絕對會站在他的對立麵。
李小六原本想開口拒絕，可看在身後一長串的物資車隊份上，到嘴的話變成了，“成吧，我幫你去問問小四嫂，可我先說明啊，如果小四嫂不想見你，你可別再讓我們為難了。”
“這是自然，”程景灝拱了拱手，“我這廂先謝過了。”
李小六擺了擺手，“等東西卸下我就去。”
這話讓程景灝又是一噎，垂在身側的手緊了緊，隨即垂下眼眸，掩藏住其中的暴戾。
這李小六真是不見兔子不撒鷹，防他防得這般嚴實。
……
李小六將程景灝的話原封不動的告訴鄭清淺，然後說道：“小四嫂，你要不想去就不去，反正他又不會拿咱們怎麽樣。”
“沒事，我正好去看看，他幾次三番的，到底有什麽重要的事要跟我說。”鄭清淺心中有數，程景灝要麽是來試探，要麽就是想透過她去影響墨成章。
她避著一次兩次還好，若一直避著，反倒有些刻意。
再說這次程景灝用福澤山一個月的消耗來展示誠意，她怎麽也得表示一下。
“也行，反正我跟弟兄們就在一旁守著，量他也不敢亂來。”
李小六尋思著，一會兒在暗處還得安排點人手，萬一程景灝那廝敢有異動，他就敢讓人對他放火箭！
不到半個時辰後，鄭清淺便出現在了校場上。
臨近五月，天氣逐漸變得炎熱，此時又快到正午，豔陽高照，校場上還是挺曬人的，所以鄭清淺和程景灝並沒有傻乎乎的站在校場正中，而是在校場上檢閱台的陰涼地相對而坐。
當然，座椅啥的都是李小六他們搬來的。
更讓鄭清淺啼笑皆非的是，李小六這人還特別會來事，給她坐的椅子是墨成章平日辦公坐的，靠背處綁著她從空間裏拿出來的靠枕，椅子上還有雲氏替墨成章縫的軟墊。
相比之下，程景灝坐的就是一把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椅子了，或許還能稱得上一句“破椅子”。
李小六搬來椅子時還故作抱歉的對程景灝道：“不好意思啊程公子，咱們山裏就這條件，您將就坐坐。”
程景灝抬眼朝鄭清淺那邊看了看，差點沒控製住臉上的表情，他這話說得，好像鄭清淺那把椅子不存在似的。
就這都還不算，本著對特殊客人的“待客之道”，李小六還讓人給鄭清淺泡了一杯茶，程景灝那邊則隻有涼白開。
這次不用李小六多說，程景灝就開口了，“總算是喝到你們這的水了。”
這話被他說得若有所指，在場的沒誰聽不懂，可不好意思，李小六就跟沒聽見似的，放下茶杯就退到遠處去了。
方寸之間隻有兩人相對而坐，作為主人，鄭清淺率先開口道：“多謝程公子對我們福澤山的關照，我替山裏的鄉親們謝過你和刺史大人。”
程景灝一手端著茶杯，一手放在桌上，毫不避諱的盯著鄭清淺打量，遲遲未曾開口。
就在鄭清淺打算表演一下拂袖而去時，他終於說話了。
“或許，我該喊你一聲‘弟妹’。”
鄭清淺秀眉輕挑，“我不記得我們墨家跟程公子什麽時候扯上了親戚關係。”
“成章沒告訴你他的身世？”程景灝心中哂笑，“弟妹，明人麵前不說暗話，就算他沒告訴你，難道你當真不認得我？”
鄭清淺一臉莫名其妙，“程公子，你到底有什麽事要告訴我？四哥不在，山裏的大小事情都要我過問，我很忙的。”
言下之意便是，有事說事，別整那些沒用的。
程景灝認定鄭清淺是在做戲，聞言也不著急，喝了口水後才道：“你否認也無妨，跟從前相比，你如此明顯的變化，我想不多想都難。”
“什麽從前？程公子你是不是認錯人了？”鄭清淺滿臉無辜，既不徹底否認，也不承認。
猜吧，猜得越離譜越好。
“我有沒有認錯人，你心中有數，總之，今日我來，是想告訴你，若是成章不承認自己的身份，這天下便會繼續分崩離析，朝中也會大亂，到時候，誰都無法保證，這小小的福澤山是否能保住。”
鄭清淺沒有否認墨成章告訴她身世的事，所以程景灝默認她就是前世的鄭氏。
如果墨成章沒有告訴鄭清淺有關重生的事，此時她必定聽得雲裏霧裏的，可墨成章偏偏早就告訴了她這些事，因此，此刻聽見程景灝的話，她就覺得挺搞笑的。
程家人但凡能多替百姓著想，前世也不會那樣對墨成章。
“程公子，我隻是一介弱女子，你說的這些我聽不懂，還是等四哥回來你再同他說吧！”鄭清淺直接端茶送客，不想再同他多言。
程景灝毫不意外她的回答，起身後看著她道：“我言盡於此，希望你能做出正確的選擇。”
“慢走不送。”這就是鄭清淺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