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壯年還童

  老公家三代都是心腦血管病，按說有遺傳史的家庭，平時更應該注意才是，可他偏不。“性格決定命運”一點不假，就因為肚量小，遇事想不開，二十年來沒少跟著鬧心。戒了幾年酒，因為房子事件，又開始偷偷摸摸見酒澆愁。加上外麵的欠賬收不回來，去年上半年業務又屈指可數，更給自己找到了喝酒的理由。2019年年末，為了酒還壯著酒勁肆意宣布：“喝死也不用你負責，殘了也不用你管。”誰料想大話僅僅說後十個月，就應驗了——鬼門關走了兩遭不說，正值壯年就殘了。更諷刺的是幾十年認定堅不可摧的原生親情，隨著他的倒下跟著就蹋方了。而他到現在依舊活在自己設定的美好的情感中。這樣也好，跟個糊塗人較哪門子的汁，就讓他活在自己的世界裏吧！


  ??這樣，房子的苦惱不用管，也不用愁有沒有活計；把家裏大大小小的事情推給一個女人，把山一樣重的壓力讓一個女人頂著。自己呢？想哭就哭，有時哭的莫名其妙；一個大男人咧開個大嘴，頻繁地讓人崩潰。我們笑就跟著瞎樂，看著那個樣子不知該喜還是該憂。做康複操的時候，順便練習數數；在站立架練站的時候，重新像二年級小學生似的學習認識時間。從胃管滴注營養餐，到針管注流食，再到勺子喂飯，是個漫長的過程；尤其剛從嘴喂流食，需要極大的耐心，才能安全地過渡。一側不能動，身體一下子回到嬰兒期，重新輔助翻身，輔助起坐；由於腦子遭到破壞，至今隻相當於五個月大的寶寶，連穩當地坐坐都做不到。看不了手機，打不了電話，電視主要靠聽；聽力倒是比病前好的沒話說，就是小聲嘀咕都要接茬。需要說句正經話，那叫個難；不是聲音低地聽不見，就是舌頭不打轉。經常不知道自己身處何地？問一次換一個地方，就像打遊擊。跟他說話往往是好玩之後，隱隱的痛；不僅為他，也為以後的日子。


  ??老年人到了一定年齡，脾氣性格或多或少有“返老還童”的跡象，這是歲月送給的禮物。而個正當壯年的男人，卻因一場變故過早地返回幼童；對於一個家庭來說，是多大的創傷。


  ??在康複中心，還抱著希望、心存幻想，想著有一天能基本康複，甚至能繼續掙錢。年前到醫院複查醫生的話就像長在了腦子裏。“你不是說隻要活著就行，現在要求又高了？他這麽嚴重的病，已經恢複的挺好了。”人不就是這樣：麵對死亡活著就好，既然命保住了，肯定想著恢複的越來越好。這不是人之常情嗎？


  ??這幾個月又是理療，又是鍛煉，腦子依然反反複複，好不容易看到點希望，沒高興一會兒就破滅了。每天像哄孩子似的哄著，為了鍛煉少走神，又得眼巴巴盯著，拍打著。言重了，怕委屈；由著他，又怕前功盡棄。經常調侃自己是二十四小時免費護工、康複師，如果護理別人，也算是高收入。人不就得苦中作樂，眼淚裏頭尋開心嘛。


  ??一個家庭，責任與擔當比愛更重要。


  書屋小說首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