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章 鹽岩病根
“不好,走!”
唐古德眉間一挑,忙抽出‘破魔銀鞭’甩向懸窗上的青銅把手。
黃泉霎時也領會其意,縱身抓住銀鞭。隨之兩人四足發力一蹬,在‘榮耀王座’的側麵劃出一道大徑的半圓軌跡,像是叢林中的猿人一般,撈起了癱坐在地的‘妙琳’。
唐古德右手撳下‘鞭柄’上的機關,隻聽嗉溜溜,那‘破魔銀鞭’就急速收縮。在黃泉掌中‘暗影邪風’的推助之下,三人如蜻蜓點水般觸地即升,蕩向懸窗。
這世間萬事萬物,有時都隻差一步。
兩位極高明的宮廷棋手對弈,勝負通常隻在一手之間;兩個絕頂的劍客生死決戰,那至多也隻會露出一個小破綻;而黃泉三人眼看就要登上高處懸窗的窗框,隻差一步之時……
——“奧義,聚沙大爆!”
——那‘黑砂海螺’已然通體亮紅、熱霧騰騰,仿佛是燒熟了的螃蟹。
隻聽“嘭通”一記劇烈炸響,砂螺向四麵八方爆射出毀滅性的衝擊之能,瞬間崩裂了‘榮耀王座’和‘始祖巨人’的遺骸,還有周圍那高聳的承重廊柱與千姿百態的石雕巨像。同時,也將黃泉三人重重地吹飛,拋往正在拱形金頂下劇烈晃動的‘水晶鎏金燈’。
一時間,耳畔此起彼伏地響起亂石和碎屑飛濺撞擊的聲響,以及巨像手中的‘青銅圓盾’和‘青銅長矛’嗙然墜地、咣當不止的震蕩聲,還有耳膜受到靈氣衝壓而發出的尖嘯耳鳴。
三人猶如被趕到燈上的蚊蟲,隻有依附在‘水晶鎏金燈’那粗壯結實的燈罩和鎖鏈之旁,等待這股強勁的衝擊之力所留下的餘震慢慢止歇,方才能調息運氣、打量足下已然麵目全非的‘覲見正殿’。
簌簌風聲,吹散揚塵。
就算捂住鼻子,還是能聞到四處彌漫著的、齁鼻的黴變氣味兒。
王座已四分五裂,兩邊的扶手分別掛在了壁燈和懸窗之上;椅背也儼然成了一幅曠世傑作,鑲嵌在了浮雕石壁之上;空餘下看似還牢固的底座,孤零零地守株原地。
王座的四周早已成了廢墟一片,盡是斷柱破壁和‘始祖巨人’七零八落的殘屍。那些金器獸首、琳琅擺設也都無一幸免,成了件件廢品。
唯獨一個人還未被廢。
他,正是這次‘聚沙大爆’的始作俑者——流魄。
他身上那條錦繡長袍大部分已經損毀,左肩更是被‘白玉渾天破’擊中,血流如注。
可他好似不把這些鮮血和傷勢當一回事,隻捂住自己那已從‘去麵狀態’恢複的容貌。
流魄那對墨綠色的眸子像是毒蛇的眼睛,死死瞪向燈架上的黃泉三人,嗬斥道:“無膽匪類,可恥至極!你們以多欺少、以眾淩寡,算什麽修靈正宗?有種和我單打獨鬥,來判個生死啊!”
唐古德乃三人中靈壓最強者,他受衝擊後隻受得幾處輕傷,很快就恢複了中氣。他道:“自古對付邪魔外道,大可不拘小節!這是正邪決戰,不是擂台比武,要與你講什麽武德規矩?”
“好,哈哈!好得很呐!”
——流魄怒極而笑,其聲震得吊燈也左右搖晃。
——等笑聲漸隱,他的眼睛裏忽就閃出惡毒的光,問黃泉:“你和小尼姑來此‘覲見正殿’,恐怕不是為了抓我的吧?若是你們肯乖乖離開,我倒是能再讓你們多活幾日……”
黃泉與妙琳相覷一眼,前者義氣凜然道:“這位‘神王教’的傳教士是我的朋友,他要拿你,我一定鼎力相助!跟何況……你是‘萬相王’的嫡傳弟子,更是‘明尊魔神’的再世器皿,絕不能姑息讓你逃走!”
流魄眼皮一沉,呲牙暗罵。
他本想支走黃泉和妙琳,好讓自己單獨對付‘唐古德’,畢竟他先前在奪取‘三魂佛璽’之時,已與‘西寒四友’有過一場激烈戰鬥,靈氣的損耗已經過半。
若是眼下再加一個渾身纏繞‘血之靈氣’的‘黃泉’和能擊出致命一擊的‘妙琳’,他自量難以得手。他的視線忽就飄向了那尊‘王座底基’下的一方鑰匙孔洞,嘴角又掛上了一抹奸邪獰笑。
他周身的墨色砂礫,再度由黑變紅、又紅變橙,騰起炙熱氣息。
黃泉喝問:“流魄,你還不趕緊束手就擒?難不成非要見了棺材,你才落淚?!”
流魄不理,自顧自說道:“你和小尼姑來此,一定是想要鎖上這‘王座底基’下的機關,不讓這引起‘鹽岩化病’的‘鹽之靈氣’再度蔓延至血漠各處吧?”
黃泉一捏拴在‘血玉靈璽’旁的‘長老鑰匙’,大聲喝問:“你想幹什麽?”
流魄帶著駭人的笑靨,單掌凝起沙礫,做成了一塊假麵附在臉上。
他又咯咯地嗤笑了兩聲,旋即雙手無影,一連打了十來個訣法術印。
“沙靈訣,流沙炙牢!”
招名一落,隻聞四周的牆縫裏,是有輕悠的簌簌聲。
未過彈指間,那簌簌的怪聲越來愈響、越發密集,就如同牆壁裏有百萬條毒蛇在吐信嘶鳴、來去遊竄。
嗦囉!
當唐古德的‘破魔銀鞭’拋出,企圖再度勾上懸窗上的把手時……
——唰喇喇!!
那麵石壁頂角的牆縫,瞬間迸落下一幕炙熱的流沙瀑布!
它刹那就彈飛了‘破魔銀鞭’,封死了西首懸窗。而後,東南北其餘三麵,也都從頂角之處傾瀉下了滾燙赤紅的‘流沙瀑布’,將整個‘覲見正殿’的第三層與外部完全隔絕。
唐古德臉色一變,道:“流魄,你所剩靈氣已然不多,眼下又使出如此大損耗的靈訣,試問還有靈氣支撐你以一敵三嗎?我奉勸你,還是趕緊罷手,不要作徒勞的反抗了!”
流魄訣法不斷轉換,笑道:“誰和你們說,我要親動手自宰了你們?”
唐古德凝神一想,驚愕道:“難道,你是要……”
啪嗒一聲!
流魄充斥渾厚靈氣的雙掌,拍在‘青金石板’鋪成的地麵之上。
那石板自其掌心之處嘎然開裂,並向四周擴散而開。那源源不絕的‘黑曜沙礫’自縫隙中傾注入石板以及王座地基上的鑰匙眼,將其逐塊研磨、撐碎,然後……
——轟然垮塌!!
——整層堅固的石板地麵,轉眼間像是散碎的豆腐塊般,逐一下墜。其上殘存的雕花廊柱、半截的英武巨像、腐朽的部落旗幟與橫倒的瓶罐陶瓷接繼向下跌落。
最後,就連‘始祖巨人’和他至死都不願離棄的‘破碎王座’也都隨著這個曾經輝煌一時,但如今卻衰敗失落的國度,藉由流沙一同葬入了無盡的混沌深淵。
幾個起落。
流魄踏著逐塊坍塌的青金石塊,縱身沒入了‘炙沙瀑布’之中。
整座‘覲見大殿’不禁往複回蕩起他癡魅的嗓音:“開懷大戰吧!這將是你們此生最後的一場戰役,盡情享受被恐懼和絕望支配的滋味吧!哈哈——”
那笑聲漸行漸遠,不久便消失在三人的耳根。
片刻安靜,獨餘下四麵‘灼熱沙幕’窸窣的衝刷之音。
它們不知跌落了多久,終在大殿底下,那混沌的空間裏再次堆壘。
三人凝神不語。
妙琳見黃泉與唐古德皆眉頭深鎖,不禁問:“二位施主,你們知道這底下究竟有什麽嗎?”
黃泉聞著那陣陣湧起的濃重鹽味,更攢緊了頸中的鑰匙,淡淡道:“依我所見,咱們的腳底下,恐怕藏有近年來血漠頭號奇症——‘鹽岩化病’的病根。”
“‘鹽岩化病’的病根?那是什麽?”
“可能是一道極強的靈訣陣法,也可能是……”
他還沒來得及道完,又有人搶在他前頭講話。
可講話的並非是‘妙琳’或‘唐古德’,也不是早已遁走的‘流魄’。
而是從那蒸騰著鹽白氣息的地洞底部,傳來淒慘咆哮的那個家夥!
嗚嚕嚕!!
宛如從滿是餿水的窨井蓋裏傳出的怪聲與臭氣,強盜般地湧入三人鼻中。
引得打小就愛清爽幹淨的‘妙琳’陣陣幹嘔,就連那見多識廣的‘唐古德’都眉宇不展,食指一橫,虛掩住了人中。
唯獨和邋遢的‘蒙戈海賊’混了三年、又經曆‘西門世家’屍船洗禮的黃泉並無大礙,他非但沒有覺得不適,反而不顧危險,跳到了‘水晶鎏金燈’最底下的一枚水晶珠子上,凝氣入眼、靈識一開,向下探去……
噌——
那靈識還未探下十丈,一束‘鹽岩吐息’便衝散了黃泉撒出的靈線,並迸射向三人。
黃泉運起‘血之靈氣’灌注入‘骷髏太刀’,正對著那吐息就是蓄力一劈!
呲呲!!
可是那股吐息之中,滿含鹽粒。就和流魄的沙子一樣,光靠蠻力並不可當。
雖然這鹽粒無法將黃泉三人給徹底鹽化,但已然讓三人身中‘鹽岩病’——他們隻需半刻不動,就得渾身僵硬、化為鹽像。
黃泉高喊一聲,提醒道:“兩位,快以靈氣運轉周天!”
唐古德應聲頷首,靈氣早已充盈周身靈脈。
可‘妙琳’卻有些為難,因為方才那一擊‘白玉渾天破’是傾注了她所有的靈力。眼下她的丹田氣海,已是空空如也。
也就在這緊要的關頭,更可怕的事情竟接踵而至。
那‘水晶鎏金燈’的銅製燈架居然被完全鹽化。
沒了紅銅那柔韌的性質,鹽塊燈架的鉚點便應聲斷裂。
隻聽喀喇一崩,整座燈架便散碎跌落於鹽霧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