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北冥之謎
三個字,足以扭轉乾坤。
譬如一頂“綠帽子”就能讓最親密的兄弟,成為不共戴天的仇敵;一聲真摯的“對不住”,也能讓幾十年的老冤家化幹戈為玉帛;簡單的一句“我愛你”,更是能將兩個年輕人的心緊緊相連、永不離棄。
但又是哪三個字,可以讓殺人的高手放下屠刀呢?
答案是“北冥劍”三個字。
皇甫瓊、楚盈香、縹緲老人和芝瑤背背相對,警惕地提防四麵。
唯有黃泉說完這三個字,就把掌中的‘骷髏太刀’收回刀鞘‘阿鼻地獄’裏。
他道:“踏雪尋梅、寒海吞鯨、西樓一夜風雪舞……真是精妙絕倫的‘北冥劍訣’呐!”
此言說得極為動情,就連芝瑤、楚盈香也被黃泉的語氣所感動,眼波微瀾。
那殺氣黑霧中,隱約傳來沉悶的聲音:“你,怎會識得老夫的劍招?”
黃泉若有所失,道:“因為,我與您的孩兒——北冥凜是最要好的朋友!”
眾人接繼一怔,就連那團殺氣黑霧都沒料到:他自己的身份,在這黃皮小子的麵前,早已昭然若揭。
黃泉抱拳言道:“北冥前輩,晚輩姓黃名泉,乃是這片‘幽冥海域’的新主人。且我與令郎是過命的好兄弟、好朋友,還望前輩莫要誤傷自己人!”
北冥南鬥虛無縹緲的身影,從冷霧中飄出。
他與北冥凜長得極為相像,氣宇軒昂、英俊瀟灑。神態更是如出一轍的目中無人,一臉孤高之氣。
北冥南鬥道:“你是凜兒的……兄弟、朋友?”
這話問得聲調走高,顯然他覺得難以置信,更覺得非常的不可思議。
黃泉氣定神閑,揚起頭道:“對,我倆惺惺相惜!”
“不可能。”
——北冥南鬥盯著黃泉瞧了許久,道:“凜兒他癡心練劍,無心交友。況且他自小受老夫影響頗深,明白了‘朋友’是不可靠的,而‘兄弟’……更是喜歡在背後捅刀子的!”
話音剛落,這霧氣騰騰的身影就挺起長劍,刺向皇甫瓊的心髒!
皇甫瓊眼珠一瞪,他心中有鬼,所以早有防備。
那劍尖還未刺到,他周身的‘金之靈氣’,就在他左胸凝聚了一層薄薄的金紗。
“三花雪落劍!”
可這‘北冥南鬥’的禦劍手法,比起他兒子更為巧妙。
在三寸的極短距離,他手腕一顫,一柄利劍化作三道虛影,轉刺向皇甫瓊的雙眼、咽喉與氣海。
顯然,‘北冥南鬥’出手並非試探,而是當真要取‘皇甫瓊’的狗命!
當當當!
誰知‘皇甫瓊’的金甲陡然一現,竟在瞬間把眼珠、喉頭和下腹統統護住,將要命的劍鋒擋在身外。
皇甫瓊見識過‘北冥南鬥’全盛時期的本事,他知道自己並非後者的對手。
他便隻守不攻,裝作無辜狀道:“北冥伯父,您為何要置我死地?”
北冥南鬥哼道:“你不必明知故問,老夫知道一切!”
黃泉和縹緲老人相覷一眼,心裏都有相同的疑問。
皇甫瓊眉間一挑,想到:‘難不成這老不死的,知道我害死了他的兒子?’
嗤嗤嗤!
長劍例無虛發,招招刺向對方的要害。
可無奈劍中的靈氣不足,無法有效刺穿皇甫瓊的‘護體金甲’。
皇甫瓊蹚水連退數步,道:“北冥伯父,我想您所推測的事情,其中恐有誤會!”
北冥南鬥挑劍進招,決絕道:“沒有誤會!若不是老夫念在‘朋友’一場,替你下墓探秘,怎會被困死在這裏三年?!”
皇甫瓊這才想起來:這‘北冥南鬥’記恨的是三年前,眾權貴商議派誰下海探墓的事。至於‘北冥凜’遇害的事,他是一無所知。
北冥南鬥大喝:“皇甫老賊,吃我一劍!”
原來,北冥南鬥將‘皇甫瓊’臆想成了‘皇甫連城’。
那迅疾的奪命之劍霎時閃亮,凝聚著他所剩無幾的全部靈氣!
當!
劍,被擋下了。
且是被刀鞘擋下的。
那是黃泉手中的刀鞘——‘阿鼻地獄’。
北冥南鬥虛影一怔,問:“你,你不是自稱是‘凜兒’的兄弟嗎?”
黃泉閉著雙眸,頷首點頭。
北冥南鬥追問:“那你為何阻止老夫斬殺仇敵?”
黃泉歎得一口氣,道:“老前輩,你的靈體都已譫妄了,還是安息吧。”
“你,什麽意思?”
“你再好好瞧瞧,他是‘皇甫瓊’,並非是‘皇甫連城’。”
“怎麽可能,這身靈氣幻化的‘護體金甲’……”
——北冥南鬥再轉過身,定神瞧那‘皇甫瓊’。
——眼前那‘皇甫連城’的容貌,忽就變得年輕、青春起來。
北冥南鬥模糊的五官,幾乎都糾結在一塊兒,他緩緩搖頭道:“不可能的,不可能的!為什麽我連老賊父子都分不清了?!”
黃泉勸他冷靜,道:“北冥前輩,可能你現在無法接受……但事實就是——你已經死了,現在的你,隻不過是你死後留下來的殘餘靈氣。”
因為遇到過‘離腸’、‘炎凰’和‘提燈魂’三者,黃泉對於這些本就死過的靈體格外熟悉。所以他一眼就能分辨出:這位‘北冥南鬥’前輩已入輪回,且他生前的靈階絕對及不上前麵三位,以至殘留在‘靈體’裏的招數雖精妙絕倫,但也再無足夠的靈氣來催生劍招的威力了。
三年歲月,隻能與黑暗為伍。
要他一時半刻認清自己早已魂歸西天,著實很難。
可他是‘北冥南鬥’,是‘北冥凜’的父親。俗話說‘虎父無犬子’,這兒子已是如龍若鳳、鬥南一人,那做爹的自然也絕非凡品。
不過半晌,北冥南鬥垂下了長劍,仰天長歎。
他模糊的雙眸,刹那有光:“老夫想起來了,統統想起來了……”
黃泉心鎖重枷,皺著眉問:“老前輩,你想起什麽了?”
北冥南鬥歎息道:“‘三年之前,遠東國劫。天災降世,紅星墜滅。’當時我等淵海的權貴們商議決定,先派一人下海查探,瞧瞧這海底究竟起了什麽災變,能讓整片‘幽冥海域’都沉淪在海妖族的禍患之中。
原本是應該由‘淵海盟主’——皇甫連城親自下海的,可他年事已高又不擅水性,老夫便自告奮勇,替他下海。於是乎,他便派遣四海靈獸之一的‘獨角座鯨’將我送到淵海之底,來到這‘無妄冥溝’的崖上。”
講到這裏,北冥南鬥的眼神突然犀利起來:“可就在我以靈識探明,那‘赤色災星’撞毀了四層‘海妖王墓’,破除了五重‘封妖結界’後……老賊派來的馭靈使,就從背後偷襲於我!將我打落穀底!”
黃泉刹那就瞪向那楚盈香。
可楚盈香卻搖著腦袋,道:“不是小女子,三年前‘獨角座鯨’的當值,乃是‘梅行之’。”
北冥南鬥也實話實道:“沒錯,我記得‘皇甫老賊’是喊他叫……梅左使的。”
“又是他!”
——黃泉牙關一緊,重重地將‘阿鼻地獄’插入水底。
北冥南鬥問:“怎麽?小友你也遭過此人的罪?”
黃泉頷首,道:“不光是我,整個淵海的所有生靈,都遭過他的罪!”
“此話怎講?”
“他,其實並非是‘皇甫連城’的手下,而是‘海妖王’的左使!”
黃泉扼要地將‘梅行之’在‘皇甫世家’潛伏多年,企圖在‘奪魁大典’上將淵海群豪一網打盡的罪行做了闡述。
……
北冥南鬥瞟著皇甫瓊,道:“你的意思是說,加害我的並非‘皇甫城主’,而是‘海妖族’?”
黃泉斬釘截鐵道:“正是如此。而且我們都與‘皇甫城主’有過接觸,老盟主他雖有些迷戀權貴、剛愎自用,但麵臨海妖圍城時仍絲毫不懼、敢為人先……”他轉頭望向皇甫瓊,眼色淒冷道,“與那些心狠手辣的偽君子相比,可以算是位德高望重的人物了。”
皇甫瓊心髒一聚。
他從黃泉那悲憤的目光中恍然意識到:自己加害‘北冥凜’的事,恐怕已東窗事發。
他開始盤算戰力——若是對陣黃泉、芝瑤、縹緲老人外加北冥南鬥的靈體,自己與楚盈香二人是絕沒勝算。
所以他餘光一直瞄向‘芝瑤’。隻要一旦開戰,他便第一時間挾持後者,逼黃泉、縹緲老人繳械投降,自己再以金靈訣衝出墓宮,坐上‘獨角座鯨’逃離。
這心思縝密的計劃,有時並不牢靠。
因為世間萬物的諸般變化,永遠要比你的計劃快。
皇甫瓊的計劃,就泡了湯。
因為黃泉眼中的“淒冷”很快就散盡,或許是他明白:現在的仇敵隻有一個,那就是淵海公敵——海妖王。隻有平息了‘海妖王之亂’,才有資格去談論‘北冥凜之仇’。
“好。”
北冥南鬥道:“既然恩怨已明,老夫最後的心願就是助你們一臂之力,同去鏟除‘海妖王’!”
黃泉將那‘青皮燈籠’插在腰間,鄭重其事地一拜。
他道:“多謝北冥前輩英靈相助,晚輩黃泉感激不盡!”
北冥南鬥手負背後,道:“同為淵海興衰,不必客氣。”
眾人都鬆了口氣,剛想一同尋找本層的機關,前往下層……
北冥南鬥就問了一句:“黃小友,請問我凜兒眼下身在何處?”
黃泉咽了唾沫,喉部如有異物梗塞,難以言語;芝瑤和縹緲老人,則都不聲不響、靜觀其變;至於還有兩人……皇甫瓊對楚盈香使了眼色,欲意隨時先手撤退。
一片死寂。
這問的答的七人都沒出聲,卻有第八道聲音響起。
那聲音,同樣也說了三個要命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