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北冥遇險
一綹青影掠來!
淩空摟住‘雲霞’的水蛇腰。
兩人轉得一圈,輕巧地落在對過。
“黃幽海!”
雲家眾女見之,忙聚向他身旁。
黃泉一手將她們護在身後,雙眸狠狠瞪向‘西門鬆鶴’。
西門鬆鶴見黃泉渾身沒有一絲傷痕,不由得大吃一驚道:“不,絕不可能!老夫在離開屍井之前,可是布置了十多重暗器機關,你怎能會毫發無傷、還追得如此之快?!”
黃泉冷哼一聲,道:“上!”
當下的西門鬆鶴,還不明所以。
可等眨眼功夫,那十餘隻‘青皮小鬼’的長舌牢牢捆住他後,他才恍然大悟!
黃泉朗聲笑道:“既然連主墓室之中都暗藏機括,那這逃生的秘密甬道之內,豈能沒有要命的機關陷阱?”
西門鬆鶴道:“所以你就召喚這些‘青皮長舌鬼’來替你送死、一路蹚險?”
“非也。”
——黃泉淡淡道:“這些‘青皮小鬼’都是靈體,就算受了致命之傷,最多也就是損耗我的靈氣罷了。不像你們‘西門世家’那麽歹毒,以活人孩童煉製‘毒屍’!”
“你居然知道‘毒屍’?”
“哼。”
黃泉啐了一聲,道,“那‘毒娘子’早就說得明白,所有的‘毒屍’都是須以活人煉製,那毒性方才能經由血脈,貫通周身……那些被你們囚禁在密室裏呼救的活人,恐怕就是留著製作‘毒屍’用的吧!”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西門鬆鶴仰頭嗤笑道,“反正老夫已經拉下水閘,不出一盞茶的功夫,這些‘毒屍’的原料……哼哼,就全得被淹死!”
黃泉念及那些被活活撬開腦殼,灌下毒湯的孩子,不禁拳骨咯咯。
可他又揚起了嘴角,好似非常不削地道:“你確認,你能淹死所有人?”
“哼,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誰人能破了這個定律?”
“人當然不行……”
——黃泉遙望霧中,那朦朧的人影道:“但‘靈狐’卻可以!”
隻聞有一陣急促的腳步,越來越近。
其中還伴隨著孩童的抽泣,與手腳鐵鏈的鋃鐺之聲。
直到銀月領著二十餘名男女老少走出迷霧,那西門鬆鶴的老眸,才顯露絕望。
“娘!”
四個孩子見到了雲霞、雲綢和雲緞,忽就哭得更撕心裂肺了。連原本抱在父親手上的小女兒都跳了下來,直撲進娘親的懷裏!
眼看‘西漠雲家’老小團聚,黃泉心中喜不自勝。
雲家老小聽聞是這位‘黃幽海’仗義相救,便由六十多歲的‘雲家老爺’挑頭,向黃泉下跪行禮,謝道:“黃幽海救我‘雲家’上下二十六口,老朽無以為報,願許小女‘雲秋’、‘雲蟬’侍奉大人。如大人若不棄,能納她倆為小妾,便是了卻老朽的報恩之心呐!”
黃泉一聽,連忙攙起眾人,欲要婉拒。
可銀月卻低聲勸道:“這兩位少女,可都是含苞待放的美人胚子,他日若是張開了,賣相一定不比她們的姐姐差。就算幽海大人您不娶她們,擺在身邊欣賞也未嚐不可啊!”
黃泉搖頭道:“不成,人家也是‘血色荒漠’中的名門望族,豈能收在我帳下,服侍於我?這樣太不尊重他們雲氏一族了。”
“唉,黃幽海你有所不知啊。”
“怎麽?還請銀月兄直言賜教。”
銀月附耳道:“在咱們‘西漠大陸’,尤其是‘血色荒漠’這一帶,有個不成文的習俗——若是受了他人的恩惠,便要還禮。而還禮中最為莫大的,便是將自己的掌上明珠贈與對方,這被稱作‘還珠’。如今‘雲老先生’舍二女送你,已是給足了您麵子,你若不應,反倒是羞辱了他。”
這‘太周之國’本就是禮儀之邦,以儒道治國。
而黃泉更是自小受教於翰林儒士,自然曉得尊重他邦禮數的重要性。
他心想:‘正如銀月兄所言,我若當眾拒絕,必定讓雲老先生難堪。莫不如先行答應下來,他日再替兩位妹妹擇一良婿,方才是上上之策……’
雲霞見黃泉久思未果,便以為他是在意‘雲秋’和‘雲蟬’曾嫁與‘西門追命’。
她便上前勸說道:“黃幽海,您請寬心。我這兩個妹妹雖名義上是‘西門老賊’的妻妾,可實際上,她們仍舊是‘處子之身’。”
黃泉輕聲一笑,想要解釋:“唉,黃某並不是這個意思……”
雲霞又以為黃泉年少不更事,羞於麵對男女之情,便搶言再道:“這一年來,那‘西門老賊’精研修靈,根本很少與我們同房。就算他來了,也隻玷汙過我和二妹、三妹,絕沒沾染過四枚和老幺。”
黃泉自知若是再行推辭,一定能被煩死。
他隻得朗聲一笑,抱拳謝道:“那就多謝雲老爺,以及三位小姐的美意。讓雲秋和雲蟬兩位姑娘,留在我身邊吧。”
“多謝‘黃幽海’賞臉,老朽感激不盡!”
“謝過幽海大人!”
……
黃泉苦笑兩聲,一一扶起雲氏族人。
可當他再一轉身,麵向‘西門鬆鶴’之時。
他的眼珠,就像射出了兩枚銀鏢,直戳進後者的心窩!
他道:“我在接掌‘幽冥海域’之前,就已經言明,你們‘西門世家’之中,若有不服我的、心念舊主的,大可明明白白說出來。我黃某人保證,絕不會為難你們!甚至還可以給你們一艘船,去‘永凍之土’追隨西門追命!但你為何還要設下連環之計,加害於我?”
西門鬆鶴大改飯局上的和顏悅色,啐了唾沫,瞪著眼珠道:“呸!你叫我們‘西門世家’的人放棄祖宗基業,去那鬼地方送死?談也不要談!你可知道‘永凍之土’是什麽地方?那裏狂雪封山、異獸縱橫、寸草不生,根本就是人間地獄!”
提起祖宗基業,黃泉心中一顫。
他也正是因此才心軟,不願將‘西門世家’的人全都趕走。
可他也瞧得出,這‘西門鬆鶴’雙眸決絕,與自己看‘摩來國人’的眼神是如出一轍。此人是沒有可能真心實意,臣服於自己的。
所以,‘西門鬆鶴’留不得。
且,在這‘禁地島’附近徘徊,準備接應‘西門鬆鶴’的那艘快船上的所有人,都留不得。
留不得,那就……
——黃泉還是不忍心痛下殺手。
隻限他們三日之內啟程,前往‘永凍之土’。
※※※
有人沒有殺心。
但有人卻殺心成焚。
遠在數千裏外,冰雪初融的‘寒海北洋’。
是有一艘‘五桅帆船’正自破冰遠航,向那苦寒的大陸挺進。
呼嚕嚕——
一位白袍郎君傲立艦首,迎風遠眺。
時而望北,時而斜看向西。如是心裏在擔憂何人?
他麵如冷玉,仿佛對一切都漠不關心;一對眸子卻像三月裏的春風,暖而不澀;那頭長發更似浸水之絲,夾雜著雪子一齊飄揚,賽過北國雪色、叫人稱絕!
此人,正是冠絕淵海的第一劍客、也是此番淵海‘奪魁大典’的頭名……
——北冥閣主、北冥凜!
甲板上,傳來略為虛淺的步伐。
北冥凜收回斜向西瞟的視線,閉眼問道:“他說什麽?”
那虛淺步子的主人,乃是滿頭白發的老馮。
他麵露猶豫之色,想要回答,卻又不願開口。
“但說無妨。”
“唉,少主。那‘皇甫瓊’,非要你去喝一杯,說是祭奠咱家老爺過世三年。”
北冥凜一頓,整個身子刹那間繃得像尊石像。
老馮見狀,忙向他一拜,道:“屬下這就去婉拒皇甫瓊。”
“不必!”
“少主,這是為何?”
北冥凜淡淡道:“三年前的今天,乃先父遇難之日。他皇甫父子既然有心祭奠我爹,我豈能拒絕人家的好意?”
老馮默然頷首,道:“遵命,屬下現在就去通稟。”
北冥凜一甩手,人已從艦首躍出數丈,落在甲板之上。
他道:“我直接隨你去吧,免得叫人以為我……”
話到此處,他本想說“以為我目中無人、自視甚高”。
可他又不願意說出口,因為他不想承認黃泉已經改變了他。讓他懂得了“朋友”二字的正真含義,以及讓他感受到了來自“朋友”之間,獨有的溫暖。
更讓他願意敞開冰殼般的爐門,透出火熱的爐心。
“罷了!”
北冥凜仍舊屏住不說,冷冷道:“趕緊走吧。”
老馮也懂他話中之意,躬身一拜,便隨他一同步入船艙。
船艙,昏暗。
燈光,搖曳、忽明忽暗。
北冥凜一馬當先,行在前頭。
那老馮便緊隨其後,跟得頗近……
咣!
刹那一閃!
老馮從袖管抽出一枚匕首,刺向北冥凜的後心!
這出手無聲無息,熟練而又狠辣!
眼看就要插入脊髓……
——當!
——北冥凜的手指一戳,那‘無形靈劍’便擋下了偷襲!
倏而,他以誰也琢磨不清的手法,舞動快劍!
劈劈啪啪,那‘老馮’隻得咬牙堅持,盡力招架。
可就算實力強橫、殺人如麻的他,也絕不是淵海第一劍客的對手!
沒出十來回合,這個‘老馮’的雙臂,已劃滿血口。
那張易容改扮的臉龐,也被劍氣所蹭落,露出一張熟悉又陌生的麵孔!
“半藏?”
“淵海第一劍客,當真名不虛傳。難怪鬼三郎先生,都不是你的對手。”
北冥凜哼道:“你不是被囚禁在‘封靈牢’之中了嗎?”
半藏染血的雙臂,不住地顫抖。
可他的言辭,依舊沉穩:“我能身在此處,那必定有一個人,替我蹲了苦牢啊?”
北冥凜猜出那人便是‘老馮’,他問道:“你是怎麽逃出來的?”
半藏咯咯發笑。
就在他要說出些秘密時……
從船艙之內,忽就奔來一群人!
這些人個個步履輕盈、氣息綿長,顯然都是修靈者。
帶頭的人,正是‘皇甫瓊’!
他指向半藏喝到:“小賊,你膽敢趁守衛不備,以暗器殺人、再奪走鑰匙。還把‘馮老先生’易容成你,關在‘封靈牢’中!看本少盟主不就地正法你!”
霎時,金光大作。
那金色靈氣化作一條粗壯的‘大金蛇’,撲向半藏。
半藏向左一騰,雙足牢牢黏在牆壁上,躲過金蛇!
北冥凜眼看那‘金蛇’餘勢未消,又不願以劍氣劈向這‘金靈訣’。
他便側身一避,向後退得兩步,跳到了轉角漆黑之處……
哢噠!
一聲機括脆響。
天頂之上,嘭通一記,有重物罩落!
北冥凜下意識揮舞起‘靈氣之劍’,劈砍周身,卻發現……
——靈劍,消失不見了。
——因為,他已被罩在‘封靈牢’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