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三郎逝去
黃泉一怔,喝問:“你,難道是?!”
那‘三臂毒手’的頭顱,忽就咯咯地笑了起來。
這笑聲,像是穿開襠褲的孩子在亂敲破銅鑼,很是難聽。
呼呼——
這對泛光的‘靈眼’四周,突然膨脹開肉眼可觀的暗紫妖氣。
那頭顱隨妖氣徐徐騰起,道:“寡人便是汝祖上‘青燈居士’的得意門生,也是這淵海的不二霸主——海妖王!”
黃泉並不吃驚,因為他早就料到:這對招子,就是海妖王的!
“海妖王,你可知道自己罪孽深重?須得悔改?”
“寡人罪孽深重?須得悔改?哼哼……”
——海妖王狂笑道:“可笑至極!若不是那‘青燈老賊’壞我大事,寡人千年之前就能一統淵海之底!如今,寡人非但要製霸淵海全域,更要拿下整片東玄世界的大北海!最後,要叫這海水所流經之處,皆由我‘海妖族’來獨霸!”
“無可救藥!”
黃泉啐了一聲,道:“老祖宗當年一念之仁,隻將你封印在淵海之底,沒有取你性命。你可倒好,曆經千年非但不知悔過,還變本加厲!今日我這做玄子玄孫的,定要替他老人家清理門戶!”
道完,黃泉縱躍一起,飛撲向‘黑霧頭顱’。
他自己也沒想到,能在失去重心和立足點的情況下,爆發出如此強悍的力量!
唰唰兩聲!
黑龍刺雖劈中了妖霧,卻沒有傷到那顆頭顱。
反倒是剛突破成‘地階大行者’的黃泉,頗感不適應。
他屢屢用力過猛,撞上殘壁、斷柱,是‘還未傷敵,就已自損’。
妖霧之中,海妖王輕笑兩聲,道:“以汝‘地階大行者’的修為,方才能擊殺‘灰鱗海妖’,也實屬僥幸。若沒有那強勁的‘靈劫’相助,或者沒有寡人座下的‘灰鱗海妖’格擋,汝早已都灰飛煙滅了。”
黃泉喚出‘骷髏太刀’,架於胸前道:“不錯,可‘天帝爺爺’他老人家,還不想收我上去。反倒是你這萬惡的源頭,今天休想逃出我的手心!”
“哈哈——”
海妖王冷笑道:“千年之前,那叫做‘霄’的龍王,也曾如此口出狂言。可最後還不是靠女人求情,才保住自己的一條狗命?”他又將眼珠瞪向黃泉,“連他都辦不到,何況是你這乳臭未幹、道行低微的臭野狗?”
黃泉最痛恨別人看扁他。
他喝了一句:“不試一試,怎知我不行?!”
話畢,便即抽刀進招!
謔謔謔謔!
可那‘妖霧頭顱’來去如風,難以捉摸。
黃泉又因鬥技場垮塌、傾斜嚴重,施展不起身法。
所以每每隻能將妖霧衝散,卻不能傷敵。
而那海妖王則不同。
他等得黃泉十餘刀出完,便即瞪眼大喝:破!
那周圍環繞著他的霧氣皆由暗發紫,迸射出去!
嘭!
將黃泉連刀帶人,拋向半空之中,噗通落水。
海妖王提起妖氣,俯視眾人朗聲言道:“今日,寡人先留你們一命。等寡人擇日複生、破除封印,到時候再揮師諸島、逐一屠滅。屆時‘逆者亡,順者亦亡’,汝等可要珍惜最後的光陰。”
道完,他仰頭望向‘至高看台’。
隻聽“嗷啊”兩聲慘叫!
西門薄雲、海雲兩兄弟的‘千年枯手’,便被兩道狹長的身影撕咬而下。
那是‘長白’、‘狂鐵’兩人……不,兩匹海妖獸!
他倆快如閃電,在泥漿血水中遊過,繞到‘海妖王’身旁。
與此同時,手捧著“噗通噗通”跳動的心髒的梅行之,也從水底竄起。
梅行之參拜道:“在下乃‘海妖族’第八代右使——梅行之,參見大王!”
海妖王見兩隻‘千年枯手’與‘永動之心’皆已到手。
便頷首稱好,道:“如此一來,大功告成。撤罷!”
“是!”
“遵命!”
四者皆被妖霧籠罩,潛入海中。
無人膽敢阻撓,也沒人能夠阻撓。
他們很快,便消失無蹤。
……
咯嘣!
嘎啦啦——
他們一離開,皇甫山就整個分崩離析。
那‘淵海之巔’鬥技場也隨之裂成萬千碎塊,徹底淪為廢墟。
一時之間,島上揚起了遮雲罩日的漫天塵埃。
咳嗽聲。
淒慘的哀嚎聲。
以及大難不死、暗自慶幸的慰藉,充斥著各個角落。
黃泉又斬殺了幾匹‘海妖獸’,才慢慢遊回廢墟。
見阿蠻、劉公公、鐵獅子、完顏阿留山,連同一幹烏山島民和北洋毛族人全都無恙,他才鬆了口氣。
而唐聞、金蛇女、縹緲老人等一眾淵海群豪,也都不自覺地就往黃泉這邊靠攏。
顯然,他們都對這黃皮膚的小子,有了崇敬之心。
至於那些‘淵海權貴’們,也統統罷手休戰。
西門追命左肩被貫穿,受了重傷,但不致命。他蹲坐在西門薄雲、西門海雲兩兄弟跟前,邊替他們止血療傷,邊呼喚他們的名字,讓他們保持清醒,別因為失血過多昏死過去。
而那‘毒娘子’、‘笑靨鬼’、‘喪門佛’和‘銀月’四人,正齊刷地護在他們三個麵前,不準剛脫困的皇甫瓊和楚盈香亂說亂動。
皇甫瓊雖有心殺敵,但剛才著實被兩隻‘千年枯手’吸收了太多靈氣,以致他現在腦袋瓜子還是暈乎的。他隻得故作鎮定,與楚盈香一起守在半身焦黑的‘皇甫連城’膝邊。
東方詢帶著丹侍們,緩緩走向黃泉那邊;青衣壇主也差人抬起南宮端木的屍首,跟在其後;而‘空相神僧’,以及那些個苦禪寺的僧人,仍舊不見蹤跡。
這幹人,行至一半……
——足下石隙之中,忽耀起白芒!
晃蕩!
一道飄逸瀟灑的身影,破石而出!
他雖半臉淌血,但仍英氣逼人,一襲長發如絲如瀑。
此人,便是那座‘冰爐子’——北冥凜。
黃泉趕忙搶上,問:“北冥兄,你沒事吧?”
北冥凜麵色鐵青,不答。
黃泉問:“怎麽了?你中毒了?”
北冥凜搖了搖頭。
黃泉又問:“那你臉色為何如此難看?”
北冥凜抬起頭,直視黃泉。
看得後者都心跳加速,不知所以然。
“冰爐子,到底怎麽了?!”
“他……死了。”
“誰死了?”
“鬼三郎……”
不止黃泉,所有聽聞這個消息的人,全都驚愕啞然。
那些個桑元海寇、忍者,更是激動得以桑元話喊“你是個騙子!不許胡說八道!”、“畜生,鬼三郎大人怎麽可能被你殺死?!”之類。
黃泉摸了摸‘骷髏太刀’的刀把。
“你……失手了?”
“沒有。”
“那麽是他?”
“他也沒有。”
黃泉心中忽的一緊,問:“那是怎麽回事?!”
北冥凜道:“很簡單,我的劍法勝過了他……”
劍術高手過招,的確簡單。
簡單到隻憑一招,便可定生死。
而那結局便是:北冥凜生,鬼三郎死。
可不知為何?
北冥凜口中說出這話時,沒有一個人能聽出他有高興。甚至敏感的人,還能從他的舉手投足之中,品味出一層更深邃的孤淒。
那是高處不勝寒,那是月下的孤狼。
那也是從此以後,淵海之內再無敵手的無奈。
他的眼神迷離了。
這不全是因為錯手殺了‘鬼三郎’這個人。
而是他親手殺死了,自己。
黃泉搖頭歎惋,默哀半晌。
他本想將那柄‘阿鼻地獄’完璧歸趙,與鬼三郎合葬。
可北冥凜阻止了他,道:“此刃絕不肯長眠於三尺之下,你且將它收納,作為佩刀吧!”
黃泉不肯,覺得有違換劍的誓約。
北冥凜又道:“劍乃殺器,若不用來殺人,那與鐵錠又有何區別?想必鬼三郎他在臨終之前,定也欲將‘阿鼻地獄’托付給你。”
黃泉疑問:“他親口說了嗎?”
北冥凜搖搖頭,說沒有。
“那你怎麽知道?”
“因為,倘若換做死的是我……”
——北冥凜摸了摸腰間的‘白鞘寶劍’,接著道:“我也會將我的佩劍,交給你的。”
冰爐子,果真外冷內熱。
對於一個稀世劍客而言,佩劍不但是傍身殺器……
——更是這個劍客的所有!
他那高妙的劍術、受人崇敬的身份,或是修煉劍法時的艱苦卓絕,乃至一生的榮光輝煌,都薈萃在這短短三尺之中。
眼下他言語雖冷漠,但說出來的話,已經熱得燙人。
黃泉的鼻頭一酸,刹那激忿填膺。因為從這麽一個‘冰爐子’口中說出這種話,那種真誠,是常人所無法比擬的。就和從老實巴交的傻子口中得知,你是他喜歡的人一樣,沒有半點水分。
於是,黃泉也便將‘骷髏太刀’還鞘,纏於背脊。
片刻無聲,萬籟俱寂。
“你們,還真以為大難已過?”
——一陣浪頭打來,拍醒了眾人。
——縹緲老人接著道:“現在還遠遠不是緬懷逝者的時候。”
阿蠻瞧了眼四周,那潛伏無數‘海妖獸’的海麵,打了個哆嗦道:“縹緲老人說的是啊……現在‘皇甫主島’都水漫金山了,咱們連落腳的地方都沒有,這該如何是好啊?”
黃泉皺起了眉,掃視荒蕪的海島,歎道:“不錯,眼下連一艘能乘坐的船隻都沒有,咱們縱然有殺出重圍的人力,也有勁使不出啊……”
“這還不打緊。”
——縹緲老人說道:“船自然是有的。且就算不乘船,也能去到‘皇甫環島’。可是,這‘皇甫環島’之外,才是真正要命的地方啊!”
黃泉追問:“什麽意思?難不成海妖族已經包圍咱們了?”
“不。”縹緲老人遙望西門追命,淡淡道,“包圍咱們的不是‘海妖族’,而是‘桑元島國’的……潛海艦隊!”
這“潛海艦隊”四字,剛一脫口!
縹緲老人的眼珠一瞪,那皇甫連城背後,便閃出個透明的‘鏡人’!
那‘鏡人’一把握住了吹來的風。
這風。
從無形化為有形!
現出一名身穿夜行衣,掩住臉麵的男子。
他,正是企圖暗中刺殺‘皇甫連城’的忍者:半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