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顧淮西低眸,纖長的睫毛如同扇子般微微抖著:“我不否認我有過那種想法,我的確想過重新和他在一起,然而我發現我錯了。”
裴樂樂偏過頭,嗤笑著說:“你錯了?你能有什麽錯?”
顧淮西走到沙發邊,坐下來,拿起茶幾上季東朗落下的煙盒,抽出一根慢慢地放在唇邊,姿勢慵懶而優雅:“再次見到他之後,我才明白,原來一切早已經事過境遷。也許,麵對我時,他無法忘記過去的傷痛,會不安,會傷神,會不舍,可是他望著我的眼神,卻是那麽的平靜,我知道他已經放下了。”
火苗一簇而起,點燃在顧淮西的指間,裴樂樂有些驚訝,隻因她想象不出,一個像顧淮西這樣的女孩,居然也會抽煙。
隻是,她抽煙的樣子,那種憂鬱、綿長的眼神,真的好像季東朗。
裴樂樂頓了頓,毫無意識地跟過來,坐在她的身邊,連嘲弄的語氣都緩下了:“可是他喜歡了你那麽久。你怎麽就知道,你是錯的呢?”
顧淮西挪開唇邊的煙,望著嫋嫋升起的白霧,靜靜地笑了笑:“沒錯,他是喜歡了我很久,很久很久,久到我以為就要這麽一輩子了。然而今時今日,他早就不是當初那個簡單的少年,現在的他比誰都清楚自己最需要什麽,最想要什麽。我的家庭、乃至我的性格,都不可能給他帶來同樣長久的幸福。就算他對我還有餘情,他也一定明白,我跟他早已經是陌路人,他現在需要的是一個像你一樣簡單又一心一意的女孩子。而選擇我,對他而言太複雜了。既然如此,我又何必要出現在他的眼前,逼著他取麵對那些痛苦的往事?”
裴樂樂的神色在這短短幾秒內變了數次,最終她靜靜地望著顧淮西,眼神裏是一種連她自己也說不清楚的情緒:“可你已經出現了,也已經讓他痛苦了,而且,痛苦的不隻是他,還有我。”
她真心不喜歡聽故事,也不習慣別人跟她示弱,顧淮西突然這樣,她一時都不曉得怎麽辦才好。顧淮西也對季東朗還有感情,但是她不爭,不搶,隻是擺明了一種態度。聰明如季東朗,又怎會不知道她現在的心思?所以裴樂樂不擔心現在,她怕的是以後。
顧淮西雙唇動了動,卻沒有出聲,她低眸,把煙掐了,才說:“這次送他股權,我完全沒考慮到你,一心隻想著是一種托付,一個禮物而已,當然,也算是我自己的一份了斷。我也沒想到,這件事情會造成這麽大的誤會,很抱歉,不過你不要遷怒於東子,他對這些事先都不知情,你不要錯怪他了。”
裴樂樂咬了咬唇,輕吐出這麽一句:“盡管你這麽說,我還是不能理解。”
“我不喜歡爭鬥,隻喜歡一個人,安安靜靜地,去看山看水,到處走走,”顧淮西說著,烏沉沉的眼定著她,輕聲道,“這次我把艾迪的股權交給東子,也是因為我信任他,同時,也想從各種明爭暗鬥中脫身,從今以後,徹底地離開。”
裴樂樂的臉上浮現了疑雲,像是未聽懂她在說什麽:“這話我就聽不明白了,難道說,你自己的丈夫都比不過一個外人可信嗎?”
顧淮西斂了笑,眉目間有一絲悵然:“至親至疏夫妻,和蕭铖結婚到現在,我跟他之間就一直隔著一層紗,我好像能懂得他一點,又好像並不太懂他。”
裴樂樂靜望著她說:“可你把股權給東朗,第一個看不過去就會是蕭铖。不過你們是親是疏,他到底是你老公,你覺得蕭铖會毫不在乎嗎?你就不怕他一氣之下對付季東朗嗎?你如果真的喜歡季東朗,為什麽要把他推進這個漩渦,為什麽要置他於不義之地?”
她句句鏗鏘,可顧淮西的紅唇間卻綻露出融融笑意:“因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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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東朗回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他一身倦意。好在,屋裏還亮著燈,暖融融的光像火一樣躍進他的眸子裏,那樣溫柔。
燈光下,裴樂樂正懶懶地倚在沙發上,一隻手微托著腮,像是在發愣,又像是睡過去了。
季東朗躡手躡腳地走過來,從背後一把環上她的腰。裴樂樂冷不防被他驚醒,唬了一跳,發現是他後才緩緩放下心來。
季東朗見她神色難得平靜,心裏也鬆軟下來,便低下頭,輕吻住她的額頭:“我已經把東西都還給她了。”
“我知道,”裴樂樂握住他的手掌,一根指頭一根指頭的掰著,“以後這件事,我不會再追究了。但是,可不可以向我保證,以後你們不能私下見麵,也不能單獨聯係。這件事不管她是怎麽想的,反正我非常介意,也非常清楚,她其實是不懷好意。”
季東朗的半身立直,滿眼不能理解地望著她:“怎麽繞了半天,又繞回去了,這都一天了你還想明白嗎?”
裴樂樂的臉色變得有些慘白,她強自一笑:“那我應該想明白什麽?”
最見不得她這個樣子,季東朗緩緩鬆開她,妥協似的說:“算了,今天都累了,咱們都早點休息,明天一大早還要起來去民政局排隊呢。” 裴樂樂卻小聲嘀咕了一句:“不用去了。”
季東朗身子一僵,瞪著她說:“你什麽意思啊?
“戶口本還在老家,”裴樂樂低頭,輕咬了咬下唇,才緩緩說,“這幾天正十一黃金周呢,民政局那長隊都快排到稅務局了。領證的事情先不著急,等哪天咱們都有空了,再去也來得及。”
季東朗難以置信地站在那裏,怒極反笑:“裴樂樂,你不是故意的吧?”
裴樂樂瞪他一眼,拿起沙發上的靠枕砸過去:“是啊,我是故意的,你能把我怎麽樣?”
季東朗一把抓住靠枕,扔到旁邊的椅子上,張了張口卻不知該說什麽,最後,他隻好無奈地搖搖頭,虛指著她說:“我先去洗澡,回來再收拾你。”
裴樂樂被他說的赤顏赧麵,隻得低下頭不去看他,浴室門關上的刹那,她卻在心裏暗暗地想:哥哥,我會給你留點時間的,我會乖乖的、耐心的,等你徹底忘記西子,等到那一天,我才會是你真正的妻子。
兩天沒好好合眼,季東朗大約也是倦了,等裴樂樂洗完澡出來後,他已經半躺在床上睡著了。裴樂樂有些恍惚地凝望著他。看他高挑的眼眉,淡薄的唇線,和烏黑的長發,一時間心疼又委屈。她歎了口氣,看到他的手機就放在枕邊,怕輻射到他,她拿起來準備放遠點,卻意外看到屏幕上一條未讀短信,是來自顧淮西的:好夢。
好夢?
裴樂樂心裏莫名的一刺,著了魔般地,她點開發件箱,裏麵已然空空如也。一時間她僵坐在那裏,從什麽時候起,他已經開始可以的刪短息了?是怕她偷看嗎?還是短信箱裏有什麽她不能看到的內容?
她很想平靜下來,好好睡一覺,但卻輾轉反側,怎樣都無法入睡。身邊的男人終於還是被她吵醒,他從背後抱住她的腰,寬厚的手掌順著她的胸口一寸寸地往上撫摩上,撫到臉頰時,卻僵在那裏,怔怔地問:“好好的,怎麽又哭了?”
裴樂樂吸吸鼻子,從枕頭縫裏拿出手機遞給他看:“她發給你的,好夢。”
季東朗臉色一變,將手機一把奪過來,氣急的說:“你不覺得你現在神經兮兮的嗎?”
裴樂樂剜心般地疼著:“我怎麽神經了?你故意把短信都刪掉了,為了防止我看到,難道你不神經?”
季東朗要深深呼吸,才能逼迫自己盡量緩下語氣,跟她說:“昨天的事情,她剛才向我道歉,就是這麽簡單,難道不行嗎?”
裴樂樂輕輕嗤笑一聲:“道歉非要到晚上,夜深人靜的時候嗎?”
季東朗掀開被子,倏地坐起來:“你簡直不可理喻!”
“我不可理喻?”裴樂樂也跟著他坐起來,“我不可理喻你去找她啊,她可比我善解人意。你不答應我跟她斷絕聯係,不就是想見縫插針的跟她問候一下曖昧一下嗎?她送你那麽大的禮你很感動是吧,她到現在還喜歡著你很遺憾是吧!”
她在心裏一遍遍地對自己說,不能吵不能吵,千萬不能吵,可不知道為什麽,吐出的話卻字字鋒利如刀。怎麽她就管不住自己,變得口無遮攔了呢?
季東朗望著她,疲倦閉了閉眸子,終於還是摔門而出:“我不想跟你吵,今天晚上,我睡客廳。”
門又被關上了,裴樂樂呆坐在自己的婚床上,這時,她自己的手機卻響了,是媽媽的短信:“媽媽今晚的飛機,太晚了不方便打電話,寶貝新婚快樂。”
裴樂樂瞧著,眼淚簌簌地落下來,忍不住就把電話打了過去:“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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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裴樂樂是被顧淮安的電話吵醒的,她揉揉眼睛,剛想問怎麽了,那邊卻傳來一聲咆哮般的怒吼:“裴樂樂,你TMD給我滾過來,這事兒沒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