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裴樂樂孩子般慟哭著,把信封塞進季東朗的掌心。毛糙的牛皮信封磨在肌膚上是澀澀的滋味,季東朗低眸,深深看著那個信封,隻覺得自己的心也靜下來。
真相……
這裏麵藏著的,又會是什麽樣的真相?
兩秒的停頓後,他啟開信封,裏麵並沒有所謂的信件,但卻有一遝子照片,他擰著眉頭把照片抽出來,才發覺這些竟都是裴樂樂和顧淮安的照片!
雖然早就知道他們曾經關係匪淺這個事實,但真的讓他親眼看到了,他仍然覺得胸臆像有把燎原的火在燒,燒得他五髒六腑都在沸騰。那一雙握著信封的手,也在悄然間握成拳頭,並一寸寸地攥緊,攥得指節都青白。
裴樂樂哭得目光渙散,所有東西都影影綽綽的浮在眼前,連同著季東朗陰沉不定的臉。
她雙唇翕動,這一刻她有太多的話想說,可一看到他那黑沉的眼神,她就覺得渾身發抖。
最受不了她這種無辜貪戀的模樣,季東朗已經冷硬的心腸也驀地軟了下來,他低頭,抵著她的額頭,低沉的語氣含著難以壓抑的起伏:“為什麽要讓我看這些?又為什麽要跟他去喝酒醉成這樣還不肯回來?你到底想對我說什麽?你到底還想要什麽?”
“我……我想要什麽?”裴樂樂抬起眼眸,呆呆地望著她。一瞬間她隻覺得心痛,顧淮安,她不得不承認,他實在太了解她跟季東朗了,所以他一下子就戳中了他們的軟肋。
可是哥哥,為什麽你不能明白,顧淮安今天所做的一切,不過是想看到我們這樣,你為什麽就是不懂呢?
季東朗將她抱起來,看著那張淚流滿麵的臉,忽地一笑:“樂樂,我總以為你跟她們不一樣。是我想錯了嗎?”
心在刹那間猶如跌入穀底,裴樂樂情不自禁地揪住季東朗的衣服,想倚在他的胸前,仿佛是要尋找一絲絲溫暖的依靠。可是真正靠上了,她卻發覺那個緊貼著自己的胸膛竟無法沾上一絲一毫人體的溫度,冷得像一塊寒冰。凍得裴樂樂的心,也跟著一片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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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送了裴樂樂,顧淮安慢慢回過神,卻意外看到了另一個人。
“你怎麽會跟她在一起?”月光如同薄紗一般籠在顧淮西的臉上,將她的神色襯得更加撲朔。
顧淮安蹙了蹙眉,但很快,他又冷笑了一聲,回敬道:“你又怎麽會跟他在一起?”
清秀的臉上呈現出短暫的難看,顧淮西垂眸說:“我們是在談正事。”
“我們也是在談正事。”顧淮安聳聳肩,一副神態自若的模樣。
顧淮西忍不住蹙起眉,低嗔了他一句:“淮安!你適可而止吧!”
顧淮安笑了,他虛指著顧淮西的臉,一字一句擲地有聲地說:“誰都可以教育我,唯獨你不行。你以為我做這一切都是為了誰?”
“我不需要你為我做這些……”心髒仿佛被人柔軟地一擊,顧淮西輕咬著下唇,偏過頭,“做這些無用的事兒。你別忘了,我的丈夫是蕭铖,我應該愛的人也是蕭铖。你再這樣,就是給我們添亂。”
“應該愛的人?”顧淮安偏過頭輕笑了一聲,“你知道季東朗為什麽會喜歡上裴樂樂嗎?就是因為她比你敢愛敢恨!他在你這裏碰的壁、受得傷,在她那裏全都可以得到安慰,因為她把自己的全部身心都獻給了那個男人,而你卻不能!”
顧淮西看著自己弟弟,張了張唇,半晌她才低低吐出一句:“這輩子,我跟他已經沒有可能了。”
顧淮安握了握拳頭,衝過去指著她說:“所有人都在幫你創造可能,隻有你自己在一直放棄可能,我看那天出車禍的真不該是蕭铖,而該是你。你現在這個樣子,跟一個病人沒什麽兩樣!”
“就算病死了,我又能怎麽做呢?”顧淮西蒼白地笑笑,一顆心卻猶如江水裏的月兒,被那些飄搖的水草,沉沉地、沉沉地拽入水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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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季東朗在一片曦光中醒過來,轉向枕邊的時候,雪白的枕套上已經空空如也,隻粘著一張寫滿字的信紙。
這上麵,字跡娟秀而整齊,看得出來,這封信是裴樂樂早就寫好的。可那字裏行間卻依稀有暈濕的痕跡,難道說,那是她落下的淚?
“對不起哥哥,過了這麽久我卻始終沒有勇氣,麵對著麵,跟你訴說這一切。有人說,一個人不能兩次踏入同一條河流,我曾以為,我對你終究情深緣淺,卻從未想過,終有一天我們會共入婚姻的殿堂。這是我此生最大的幸事,卻也是最忐忑之事。隻因為,在我心中,一直藏著一件難以啟齒的事,一件可能讓我永遠失去你的事……”
看到這裏,季東朗坐起來,仿佛不能相信,他抬頭看了一眼遠方的天,萬裏青空,豔陽燦然。
可裴樂樂走得時候,天還未亮,世界蒙昧得如同一場夢魘。那時候她接到一個陌生號碼的電話,她平靜地接起,電話那頭聲音清澈:“你好,樂樂。”
她幾乎沒有半分的驚訝,就回答說:“你好西子。”
顧淮西禮貌地說:“會不會打的很早?”
“不會,”裴樂樂由衷地說,“你的聲音特別適合在早晨出現。”
顧淮西輕輕的笑,仿佛月光下的簌簌風聲,讓人覺得舒服:“我聽淮安說你很想見我。而我,也是迫不及待的想要見見你。要不就現在?告訴我你的位置,我開車去接你。”
裴樂樂說:“不用,我們就約在江邊。”
低頭吻了吻枕邊的男人,她深深呼吸,從隔壁間抱上小小。出門的時候,有清涼的風吹在她的臉上,那樣溫柔,卻恍若隔世。
該來的,終究還是要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