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酒過三巡後,顧淮安不禁有些耳熱了,就借了個由頭去洗手間。洗臉的時候,他特意開了冷水,任那股刺骨的寒像蟲蟻般鑽進自己的肌膚裏,刺醒被麻痹的神經。
這時,洗手間裏麵傳來兩個人對話:“知道嗎?艾迪要交到季東朗的手裏了。先是姓蕭的,又是姓季的,這個艾迪也不過如此,眼看就要變成外姓人的天下了。”
另一個人說:“我看不是艾迪不過如此,而是季東朗這人不簡單。”
“怎麽說?”
那人笑了笑:“你不知道嗎?聽說他最近勾搭上一個小姑娘,比他小了十幾歲,曾是艾迪的員工,前一段還因泄露公司機密被開除了。誰曉得他們是不是背地裏聯手,想把顧家的基業搞到手呢?”
“真的假的?不過這種女人,不是利用完了就丟到一邊了?”
“哪能啊?兩個人正幹柴烈火,熱乎著呢!現在聽說連孩子都有了,就差扯證了。”
那人恍然大悟地“噢”了一聲,說:“我說最近怎麽不見季東朗的影子呢,原來是被妞兒給勾住了。真想瞧瞧看,這妞兒長得什麽樣了?好用不好用啊!哈哈!”
“能勾住季東朗的,那能是簡單的女人嗎?恐怕那床上的功夫……自然是……”
這話沒有說完,兩個人已在衛生間裏哄笑起來。
顧淮安抬頭,冷冷盯著鏡子裏的自己,握在洗手台上的手掌不知何時已經青筋暴起。出乎意料的,他竟並沒有發怒,而是輕輕扯了扯唇角,抽出一張紙擦幹手,慢慢走了出去。
等他再回包間時,薇拉已經不在了,他隨口問了句:“她去哪了?”
“怎麽,惦記上了?”有個人嘿嘿一笑,搭上他的肩膀,“我就知道你好這一口,這姑娘長得俊啊,又清純,還有點小脾氣,跟那個誰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這話算是觸了禁忌了,顧淮安眉頭高聳,冷冷回了他一眼。好在那人也知道收斂,端起酒杯賠笑道:“薇拉去給你準備生日禮物了。”
“生日禮物?”顧淮安挑眉。
“哈哈,別問那麽多了,咱們先喝!”又是一陣曖昧的哄笑。
顧淮安也沒再多問,那些人有意拿酒去灌他,他喝了不少,不過,他從小在酒缸裏的長大,這點酒還不至於讓他神智不醒。
最後還是那個叫他來的人,步履踉蹌地領著他進了電梯,又塞給他一張房卡:“我告訴你啊,兄弟,咱們哥幾個,知道你最中意什麽。今天這生日大禮你可怎麽都得收下,隻一點,要記得憐香惜玉一點。人家小姑娘,才剛讀大二呢,還是個雛。”
大二?顧淮安怔了怔,他剛認識裴樂樂的時候,她也是大二。
就這麽一怔忡的功夫,那男人已經一縮身子跑出來電梯,衝他遙遙一笑:“生日快樂啊哥們!”
話音還未落,電梯門已經重重地闔上了。
男人看著緊閉的金屬門,唇角斜斜地一笑,掏出手機朝一個號碼撥了過去:“喂,哥們兒。”
“事成了?”電話那頭的聲音很平靜,也很沉穩。
“放心,不會有問題的。”
“該說的,也都說給他聽了嗎?”
男人眉角一飛,低笑起來:“咱兄弟辦事,你還不放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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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東朗是被自己的手機鈴聲吵醒的,張開眼睛看了看手機屏幕,剛過七點鍾。
打電話的是母親,原因隻有一個,催他盡快回去,這個中秋對整個家庭都有重大意義,所以他不能缺席。
窗外是依舊是蒙蒙細雨,從半夜下到現在,還沒有停。季東朗揉了揉太陽穴,坐起來,身邊的人像隻小鳥般依偎著他,不肯放手。
他撥開她額前的亂發,凝視著她,她睡意正酣,長長的睫毛如果蝴蝶的翅膀般,低低地垂著,讓人忍不住想吻上一口,然後再也不離開。
但他知道事從權宜,兩情長久也必不在一朝一暮,索性片刻後,他還是起身,利落地穿起衣服。
等裴樂樂醒的時候,季東朗已經將自己收拾好了,她擁著被子坐起來,看了他許久才說:“等我送你。”
她知道現在是他整個家的特殊時期,他要回去也全在她的意料之中。
季東朗一笑,走過來吻吻她的額頭:“不用了,外麵還下著雨,你站在樓上看著我就好。”
裴樂樂點頭,雙手下意識地環上他寬厚的肩,然後慢慢地收緊。秋雨中的清晨夾著絲絲冷冽,他的胸膛卻好溫暖,溫暖到讓人舍不得放手。
“傻丫頭,幹嘛搞得跟生死離別一樣?”季東朗忍不住笑了,用溫熱的手掌反複輕撫她的後背。
裴樂樂不說話,隻是乖乖地窩在他的懷裏。她不知道他能不能明白,如果你深愛著一個人,那麽,你們的每一次的相見,都像是最後一次重逢,每一次離別,都像是第一次分開遠行。
“好啦,我真的該走了,”季東朗歎口氣,緩緩鬆開她,而後語氣誠懇地說,“告訴你爸爸,沒能親自跟他道別,我很遺憾。”
裴爸爸有吃早點的習慣,所以這個時間他並不在家裏,而是帶著小小去街上吃早點了。
裴樂樂像個聽話的孩子般,懂事地點點頭,季東朗又是笑,摸摸她的臉頰說:“我在A市等你。” 他說完就拎著包離開了,裴樂樂披上衣服,把手搭在濕嗒嗒的窗欞上,有溫柔的風迎麵吹來,帶著雨中的清新,腳下的街市也是煙雨蒙蒙的。季東朗背著包從樓道裏走出來,回頭時,向她揮手道別,世界在這一刻變得纖塵不染。
裴樂樂想起很多年前,他們剛剛認識的時候,他也是這樣站在樓下衝她揮手道別,那時候她站在樓上,笑得好大聲,說:“先生,你能調個頭嗎?目標物在您相反的方向!”
摸著指間涼涼的戒指,裴樂樂裂開嘴,傻傻地一笑。能有幾個女孩能找到她真正愛的人,又有幾個女孩能和她第一次愛的人廝守一生,她知道,這輩子她值了。
裴爸爸回來後,發現季東朗已經離去,就坐在沙發上沉默地抽煙。
裴樂樂以為他是生氣季東朗不辭而別,就好聲好氣地跟他解釋:“東朗說了,他這次最內疚的就是沒能好好陪您過個中秋。但他家裏出了很大的事情,他不能不回家照看著點。爸,您別——”
“他是個不錯的人。”
裴爸爸狠狠吸了一口煙,突然開口。根本沒想到爸爸會說出這樣的話,裴樂樂有點受寵若驚,一顆心也像是被塞滿了甜滋滋的糖果,開心地幾乎就要笑出來。
可是緊接著,裴爸爸又磕了磕手裏的煙,說:“他是個不錯的人,但是他不適合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