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艸！老子等了一上午，怎麽說不招就不招了！”人群裏頓時發出不滿的聲音，但經過洪濤一提醒，大家也都想起來邊上還站著兩位警察呢，隻能是罵兩句解解氣，然後慢慢的散了。
??“賣針線！這個就算了吧，我就算把你營業額全拿走也值不了幾個錢！……嗯，這個還成，修理電器是門好手藝……這個不錯，賣服裝的……”
??洪濤自己坐在桌子上一張一張的開始看登記表，從中選擇一些靠譜的、利潤比較大的行業挑出來放到一邊，利潤太低的就隻能先放棄了。
??而且食品類的也得放棄，洪濤可不想把自己這個小樓弄得整天油煙籠罩，不僅不安全還不衛生，蟑螂的最愛。
??按照洪濤的算計，準備騰出四間房子弄成一個類似於後世的小商品批發市場。當然商品肯定沒那麽豐富，頂多就是服裝、鞋帽、錄音帶、太陽鏡、修個手表、電器什麽的。
??不過這些櫃台的承租人都要和洪濤簽訂一份貸款和還款合同，不用付房租、水電費，甚至還可以從洪濤這裏拿到一小筆啟動資金。但是要用以後的營業額和洪濤分成，分成的時間長短按照啟動資金的多少來定。
??洪濤之所以要費這個勁兒，主要目的並不是為了賺錢，而是為了賺名聲。一個是個人的名聲，一個是這塊地的名聲。
??個人名聲並不是洪濤，而是整個洪家和胡家，或者說是代表人物大姨夫。在這個年代要想把買賣做長久，必須要讓政府部門不討厭你，最好能喜歡你，要是你還能為他們帶來政績就更完美了。
??這樣如果出了什麽小事兒、趕上小風小浪，他們才願意幫你頂雷，否則一封檢舉揭發信可能就會讓你傾家蕩產。
??地方的名聲主要是指這條街的商業氣氛。一般做開門買賣的講究紮堆，為什麽要紮堆呢？因為隻有紮堆，才會給顧客一個心理暗示。讓顧客覺得去一次不白去，有很多東西可以挑選，不會空跑，所以就願意來。
??來的人多了，就會口口相傳，成為變向的廣告。人越多買賣越好，買賣越好人就越多。反之，那就等著關張吧。
??另外這個招商的行為也會給辦事處帶來好處，可以解決至少幾十個知青的就業問題。這就是幾十個家庭啊，給街道減輕了很多負擔。
??這個事情報上去就是一件政績，有了辦事處主任的保駕護航，至少在北新橋這一片，一般小事兒就不用擔驚受怕了。
??但是啟動資金不能亂給，萬一他拿著資金跑了都沒地方找人去，這點小事兒總不能天天報案吧。所以洪濤必須要謹慎，不光要看書麵申請，還得挨個找申請人來麵試。聊一聊、談一談，這樣就能大概清楚這是一個什麽樣的人。
??至於他們說得是不是實話，這個很容易查，隻要拿著街道的介紹信去他們所在的居委會裏轉一圈，分分鍾有人能給你提供極其詳細的資料，連他們家祖宗八代都能給你說清楚。
??不過這個時代的麵試是個大問題，隻有一部分人留了電話號碼，還都是公用電話的號碼，需要讓人去叫的。
??大部分人隻能是辛苦大姨夫了，每天洪濤放學之後就讓大姨夫騎自行車帶著自己，先去當地的居委會裏亮出街道的介紹信，然後再由居委會的大媽們帶著挨個家訪。
??其實洪濤上輩子並沒太多接觸過這些知青，接觸的也是自己家胡同裏有數的那麽幾個，剩下的全是在後世的電影、電視和文學作品裏看到的。
??這回他算是補上了這一課，不過結果很殘酷，讓他好幾天心裏都高興不起來。這些知青有的還可以，但是有的就太苦了。家裏兄弟姊妹多，又有老人，七八口人住一間十平米的小房子，屋裏都快成鴿子籠了。
??如果說光是生活苦，這些知青肯定沒怨言，因為他們吃過比這些更厲害的苦。但是精神上的巨大失落感，足足可以把一個七尺大漢打得滿地找牙。
??什麽叫一分錢難倒英雄漢、什麽叫為五鬥米折腰，洪濤算是親身感受了一次。
??很多返城的知青都不敢住在家裏，他們怕看到父母那種無奈的表情，更怕看到弟弟妹妹、哥哥姐姐那種疏遠的目光。
??不得已隻得去朋友家借住，東家待兩天、西家住兩天，就和流浪漢一樣。要錢沒錢、要工作沒工作、要本事沒本事、要希望沒希望。
??一個人窮不怕，笨也不怕，就怕沒了生活的奔頭。隻要這個玩意沒了，他很快就會自暴自棄，抱著活一天算一天、混一日少一日的思想。
??沒膽子的也變成了賊大膽，啥都敢幹，對社會危害性極大。因為他們心中滿滿的都是恨！各種恨！滿得已經裝不下任何同情和憐憫了。
??“姨夫，我回去再挑挑，看看能不能多擠出幾個櫃台來，實在不成把中間也加一排。擠點就擠點吧，總比啥也不幹強。”
??“不過還得讓您受累，得陪著我來家訪，咱先緊著那些實在過不下去的來。”洪濤很想幫他們，但是麵對如此龐大的一個群體他無能為力，隻能是多幫一個算一個。
??“嗨，累倒是不累。幸虧你四哥當年歲數還小，否則也去了。你大舅是命大，找了個軍隊工廠，否則他也得去！”大姨夫聽了、看了一晚上的悲劇，心情也不太好。
??經過半個多月的家訪，最終確定了頭一批的二十位申請人。洪濤不打算把四間房子全都一次性鋪滿，準備一間一間的逐漸開放。
??因為他雖然很看好這個商業模式，但也不是百分百保證能成。如果一下貸出去那麽多款子，結果大部分人都賠了的話，那自己損失就有點大了。
??另外這條街原本就不是商業街，即便今年雍和宮和國子監都變成了旅遊景點，但是一個市場想要成型，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得慢慢培養。一下弄出好幾十個攤位來，有沒有那麽多的客流量就是個大問題。
??和小心謹慎的洪濤比起來，周主任倒是大刀闊斧。他已經幫洪濤弄好了營業執照，這也是區裏經過開會研究之後特批的，是一個大照，也就是法人執照。
??不過這個執照不能落到個人腦袋上，現在還沒這個規矩，暫時隻能由辦事處出麵來當法人。
??對於這一點洪濤很擔憂，但是也沒轍。時代就是這樣，你就算蹦躂得再歡實，也跳不出這個圈子去，國家不可能因為某個人單獨修改法律。
??所以他也隻能先這麽湊合著，然後祈禱周主任能在這個位置上多幹幾年，否則換一個主任來的話，不知道會是個什麽脾氣秉性。萬一他要是翻臉不認人，自己就隻能認倒黴了。
??放暑假的前幾天，這個名為奮進的小商品便民市場算是正式開業了。名字也是周主任給起的，既然人家是法人，那起名字的權利自然就旁落了。對於這個名字洪濤有一肚子怪話，還奮進？你怎麽不來個挑戰者啊！
??不管名字好聽不好聽吧，開業儀式算是隆重到家了。不光是鼓樂齊鳴、鞭炮聲聲，前來參加儀式的也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至少在區裏是。
??區長帶頭、副區長陪同，工商、公安、商業、街道、居委會的頭頭們基本能來的都來了，就連人防辦都派人參加，反正光是拿著小本子站在那裏猛記錄區長講話的就有二三十位。
??姥爺、姥姥、大姨夫、小姨作為代表也站到了第一排，每個人胸前戴著一朵大紅花，臉上時刻掛著笑容，然後挨個和區長一眾領導握手、合影。
??一整套程序折騰下來之後，估計除了大姨夫之外，其他人連誰是誰都沒搞明白，不過他們可以在第二天的北京晚報上看到自己和領導的合影。
??這張報紙最終又讓姥姥小心翼翼的疊了起來，然後塞到***坐像的底下。在她老人家眼裏，那座雕像就是最安全、最保險的地方，小偷來了都不敢碰。
??“我說你把錢都花到那兒上麵去了，還有錢開玩意店？我是不是別滿城亂轉幫你踅摸老物件去了。”開業的時候那二爺也來了，隻是沒往前湊，一個人躲到馬路對麵偷偷看熱鬧。等儀式一舉行完畢，領導們都散去時他才跑了過來，把洪濤揪到了旁邊。
??“別啊！這個店的錢是這個店的，那個店是那個店的，不妨礙。您這幾天一直沒露麵，是不是又收到什麽好玩意偷偷拿回家過癮去了？”
??洪濤自從與那二爺聊過合股開店的事情之後，就放棄了自己滿城找委托商店掏舊貨的任務，把這個工作委托給了那二爺，資金還是自己出。
??這樣一來自己也能騰出一些時間來幹別的，那二爺平時要是見到什麽好東西也不用再來找自己商量，直接買回來就是。
??這老頭兒很青皮，但也很講信用，不用擔心他玩斜的歪的。再說了，隻要劉嬸還在服裝店裏幹活兒，他就哪兒也跑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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