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6 救下一人並非毫無代價,希望死的人是我
慌忙之中忽然被誰拉了一把。
「走!」
她聽到一聲怒吼,然後慌忙退下。接著是一陣叮叮噹噹兵器敲擊在一起的身音。
她回頭看了一眼。
是郭佑之。
郭佑之將手裡的劍往前送,接觸到他劍勢的無論是遼兵的布甲還是兵器,一瞬間都被削成兩段。
好厲害。
郭佑之一邊和遼兵周旋一邊後退。孫小小自發的用刀幫他擋掉一部分襲擊。
退到自己的軍陣里。孫小小喘著粗氣,渾身大汗。
「這時候還不能停下來。」
郭佑之說。
她抬頭望了一眼。像她們這樣沖在最前面的士兵不知凡幾,但沒有她們的武功,士兵拿著簡陋的武器,一點點的像麥子一樣倒下。
從最前面開始,她們的人一點點敗退。
八萬人被殺得七葷八素。
慶幸還沒有人逃。
「怎麼辦?」
她急忙問道。
郭佑之咬緊牙關。
背後就是宥城,已經不能退了。而且他們一退,遼軍這十萬人就會掉頭支援東邊。
郭道平他們人也要比遼軍少。再讓這十萬遼軍過去就是雪上加霜。
「孫姑娘,怕嗎?」
孫小小抹去汗珠,瞪著眼。
「不怕!殺罷!」
她橫起手裡的橫刀。刀刃上不知何時砍出了缺口,斑駁的刀身寒光不減。
「好,那就殺罷。」
郭佑之揮舞手上的劍,又和遼兵戰在一起。刀光劍影,喊殺聲震耳欲聾。
不知被何處刺來的彎刀划中肩膀,刀刃從盔甲的縫隙間勒過,將孫小小肩甲削掉一塊。
她蹭蹭往後退一步,躲開接下來的攻擊。肩膀處一道刀口泊出鮮血,她面色蒼白,眼前有些模糊了。
郭佑之雖然是文官,但是自小習武一身武藝也不同凡響。他且護著孫小小幫她引去部分攻擊。同時手中劍刃到處,讓遼兵忌憚地徘徊不前。
在他面前已堆了不少屍體。戰場上能有如此勇猛,著實嚇了遼兵一跳。
空擋間,孫小小跪在地上拄著刀。大口喘著粗氣。
郭佑之還在和遼兵周旋,她已經徹底喪失力氣。肩膀在流血,血流一刻不停抽走她的力氣。
她覺得就快死了。
「郭……郭大人。」
她勉強拉住郭佑之的背甲。
「右手還能動吧?」
她點點頭。
「我扶著你。」
郭佑之把劍換在左手,右手扶住孫小小。孫小小靠在他的肩膀,憑著直覺揮舞著刀。
這個樣子,已經是窮途末路了吧。
……
龍淮君沉默了一會兒。
前方的士兵已經和遼軍碰在一切。塵土飛揚間,無數傷口迸發出血液,慘叫聲此起彼伏。讓她心裡不安。
她看向郭道平。
「我也去罷。」
「好。」
郭道平沒有多餘的話,居然就同意了。
她愣了愣。
「記得不要衝得太過,忘了保護自己。」
「嗯。」
她點點頭。
手上拿起長槍,駕馬上前。
這是屬於她的優勢,有真氣的緣故,讓她可以穩穩地坐在馬背上,即使揮舞長槍也不會失去平衡。
反觀其它騎兵,無論是遼軍還是梁軍,都只有用刀而已。
她一桿槍一匹馬,衝進遼軍與己方士兵的亂戰中,很快就撕出了一道口子。然後向著遼軍的首腦衝去。
「為什麼不阻止她?」
趙磊問。
「沒必要了,陛下。」
郭道平望著前方一望無際的遼軍。他們的士兵在和遼軍對拼,即使使出了全部的力氣還是被打得節節敗退。
這個情況,他早就意料到了。
「是嗎……」
趙磊面露頹然,低語著。
「接下來,就要像這樣拼下去嗎?」
「就這樣拼下去。沒有其它章法和迴轉的餘地。」郭道平說。
「明白了。」
趙磊點點頭。
「郭校尉,我們也上罷。」
「陛下,還是我上罷。你在後方可以穩定軍心。」
郭道平拔出橫刀,對他搖了搖頭。
「陛下只要坐陣後方就能振奮士氣。如果陛下有什麼三長兩短,這場仗就白費了。」
「……這樣么。」
趙磊自嘲地笑起來。
「果然,皇帝就得要冷血才行。」
「是這樣。」
他看向郭道平,驚訝於郭道平的直言不諱。
「當皇帝就要冷血才行。陛下,這就是為君之道。」
郭道平換乘戰馬,扯起韁繩。
「郭校尉等等!」
「陛下?」
「一定活著回來。」他說。
「遵命。」
……
棕葉只是一匹平凡的馬,遇見什麼驚嚇曾經也會驚慌失措。但它又是一匹經過訓練的戰馬,它如今可以在萬軍叢中穩住身體,盡量讓自己的背保持平穩,使坐著的人能輕鬆一些。
龍淮君一邊揮舞著長槍,一邊保持平衡。
能在馬上揮槍的優勢使她能在敵人接觸到她之前先聲奪人。往往是遼騎兵撲到她身邊,就被她掃落馬下。
很快她驅使著棕葉,慢慢靠近遼軍的軍陣中心。
遼軍未能有效的阻止她。等到葛爾丹和窩闊台反應過來,她已經離他們不到百米。
「大王,望大王能先退一步。」
葛爾丹對窩闊台說。
「為何?」
「大王,前方這個女子非比尋常。」
「我不怕,不過是區區一個女人……」
「大王,她曾將一桿長矛憑手擲出百步。」
「她當真這麼厲害?」
窩闊台變了臉色。
「當真。」
窩闊台最後往那個白色的身影望了一眼,隨後往後退去。
龍淮君一直關注著那邊,見那明顯是統帥模樣的人退走,當即一聲不吭,要驅使棕葉往前追擊。
只是中途被無數的遼軍步兵攔了下來。
她一邊應付著周圍士兵的攻擊,一邊向前探望。
接著她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葛爾丹?」
「又見面了。」
葛爾丹沒有了從前她見到的那樣憨態。他看起來要精明很多。
人都是會變的。
「龍姑娘。再來打個賭吧。」
龍淮君默不作聲,她還在和周圍的遼軍士兵周旋。她每揮一下長槍就掃倒一片人,手中的長槍已發出哀鳴。
「這次若我輸了,我就退兵。若你輸了,我也可以讓你們活下去。只要你肯讓你們的皇帝投降。」
「……」
龍淮君的目光越過他的身影,向著窩闊台的背影望去。
窩闊台在士兵護衛下登上另一駕戰車,一點點的向後退著。
葛爾丹沉默了一刻,然後搖了搖頭。
「何必如此?」
龍淮君不答。
她深吸了一口氣,接著調動腹中的真氣到手臂上,瞄準窩闊台的方向猛然一擲!
葛爾丹吃了一驚,長槍從他身邊擦過,然後直直地向著窩闊台背後插去。
見狀他連忙大吼一聲:「蹲下!」
他這一聲蹲下讓窩闊台瞬間反應過來,接著他背後汗毛盡豎,慌忙撲倒。
咻的一聲,長槍從他背後劃過。槍尖擦著他的背脊飛到遠端。他爬著一動不動,背心感受到火辣辣的疼痛感。
片刻他艱難的爬起來,驚魂未定地摸了摸背部。
盔甲被劃開了,在那之下皮膚被劃出一道長長的口子。差一點就要了他的命。
龍淮君見他站起來,臉上掛滿失望之情。
這時左右的遼軍士兵又圍上來,她沒了長槍,只好從徒手應付。
棕葉發出一聲悲鳴,撲通一聲栽倒在地。她也滾落下來,但在空中還是勉強穩住了身形。
棕葉的前腳被砍斷了。
名叫棕葉的馬既平凡,各項工作只能算盡職盡責,不是最出眾的那一批。可龍淮君眼裡還是滲出了淚水。
「棕葉,棕葉!」
她喚了兩聲。棕葉踢了踢後腿,踢退幾名偷襲的遼兵。然後被某處刺來的刀刃割斷了脖子。
「嘶嘶……」
棕葉掙扎了一會兒。龍淮君淚流滿面。
「啊……」
這個時候不該哭的。她知道,可就是沒辦法遏制。越想忍住不哭,身體就越抖得厲害。
她奪下割斷棕葉喉嚨的遼軍士兵的彎刀,一邊含著淚,一邊向四面揮砍。
叮叮噹噹的聲音不絕於耳。
我怎麼這麼多愁善感啊。別哭,別哭。她心裡催促自己。
但還是哭個不停。
葛爾丹站在戰車上,面色有些蒼白地看著她。
「別……別哭。」
他真的是發了神經,才會在這種時候說出這種話來。
龍淮君什麼也沒聽到,一個勁的殺人。
戰爭啊。
到底把人變成了什麼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