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一線生機
——by 涼石 許三水
南方的夜冷冷清清的，窗外隻聽到瑟瑟的蟲鳴聲，寒冷的風吹來，拍打著門窗，吹進屋內，吹在側躺床榻上的那人身上，冰冷刺骨。
冷的，卻不是風，而是心。
淚水，悄悄的打濕枕巾……
五天前——
雀城靠近魔界交界處，雖說也隔著千山萬水，但比起其他城市，相對來說要近的多。比它更靠近的城市、小鎮、村莊已經淪陷，或是正在淪陷中，而雀城同樣也處於‘正在淪陷’中。
凡人之軀根本無法與妖魔匹敵，在修士還沒反應過來前，他們能輕而易舉的瓦解這些普通士兵的攻擊和防禦，破城不費吹灰之力。
從荒北險境離開已有半月之久，期間在路上耗去不少時間，小七和方瞳來到陽屏城時，已是‘出關’五天後。
僅管荒北之行更像是苦行僧式曆練。
到達雀城時，士兵們正與妖魔進行第三次的交戰，戰士們已是強弩之末，估計此戰之後，雀城也將告破。
而他們之所以堅持到了第三次進攻，還是托了一位修士之福；可惜，那位修士在上一次與妖魔交戰中，與敵軍一位高強的魔族同歸於盡了。
那魔族與那修士的最後一招，便是決定他們生死的大招——自爆！
也是如此，才落得個同歸於盡的下場。
沒了那位修士的相助，人們無力阻擋妖魔的行軍，所做一切，不過螳臂當車，隻是徒勞而已。
然而，即使如此，他們也沒有放棄抵抗，哪怕明知沒有一絲的希望。
所有還能戰鬥的戰士們，便拿起了武器，放手一搏，拚死一戰。
最終迎來的除了死亡，似乎還迎來了一線生機？恍惚間，他們看到了黎明的曙光初現……
便是從空中落下的小七和方瞳。
兩人落入戰局中，打亂了戰盤，棋局變化，扭轉乾坤。
方瞳以真氣化劍，劍生百餘柄，斬妖除魔，力挽狂瀾。
妖魔大軍眼見著這二人趕來相助，見他們手段出奇，自知不敵，於是退去；方瞳與小七雖然實力不俗，但寡不敵眾，於是並未追擊。
城裏的士兵對他們感激不盡，真誠道謝，說要為他們接風洗塵，擺宴招待，敬他們為英雄。方瞳擺手道：我二人一路行至此，有些勞累，何況明日還要再戰，此舉就免了吧。
雀城士兵再三邀請，方瞳實在不敵他們攻勢，拉上小七逃也似的飛出他們包圍圈，飛劍飛出貼在腳下，向城外飛去，留下一句：我們在外圍防守，不必送了。
而後遠遠的落向郊外。
一眾士兵完全反應不過來。
雀城郊外的樹林裏，一間簡陋的樹屋搭起，小七看著方瞳忙活著，見他又在樹屋旁拉起一張吊床，不由得感到好奇，問道：方瞳師兄，這是做什麽？城就在那邊，為何不進去呢？
方瞳用力拉著吊床的線，將它綁牢，一邊確認它的牢固性和彈性，確認可以睡得很舒心，一邊笑著說道：嘿嘿，突然回到城裏感覺不適應嘛，這幾天還在外麵睡吧？
突然他又停了下來，默默地看向小七。小七見他目光轉過來，也疑惑地看向他。
方瞳抓了抓頭發，不好意思地笑：啊，忘了考慮你了……這兩年一直漂泊在外麵，可能你也不習慣吧，要是你想回城裏住，那我們……
他話沒說完，小七已經知道他要說什麽了，笑著打斷了他接下去要說的話：沒關係，在哪兒都一樣的。
隻要有你在。
方瞳抿著大大的笑臉，笑的眼都眯起來了。
……
受到妖魔氣息的影響，這裏的天總是陰沉沉的，看不到陽光，但到了吃飯的點，方瞳可不會馬虎，僅管荒北境內靠著辟穀丸撐過不少時間，但食物的還是要吃的。晚餐方瞳倒沒打算自己去獵取，直接飛入城中，與雀城的將軍說了一說，他自己都還沒說明白呢，對方已經知道他要說什麽了，趕忙讓廚子張羅，炒了一桌豐盛的菜肴。
雀城將軍還想邀方瞳二人到府內就餐，方瞳大笑著，抬起桌子就走——這桌子應方瞳要求，擺在院內。
郊外的樹林裏，小七還等著他呢。
雀城將軍見留不住他，再不顧其他，急聲喊道：英雄請留步！請您一定要救救我們啊！
方瞳定住身回頭問：何事？
……
次日，妖魔果然又來了，對方派出一隻魔族，邀方瞳上前應戰，方瞳爽快的跳到對方身前。
雀城將軍想提醒來著，奈何方瞳反應太快，他根本來不及叫住方瞳，隻能扯著嗓子喊：小心啊！
其他妖兵魔將紛紛退後，騰出空間來，露出詭異的笑。
根本不用他人提醒，方瞳已經看出對方的身份了，不就是最喜歡玩自爆這一招的炎魔麽？以前他也遇到過一隻，不過這隻比那隻要高級一些罷了。相對的實力也強一些。
但在他看來，對方的實力依舊不夠看。
炎魔率先出手了，一掌擊來；方瞳上前迎擊，揮拳而去。交戰五回合，勝負分明。
方瞳穩占上風。
雀城一戰後，妖魔被迫退十裏，方瞳小七乘勝追擊，追了一路；妖魔四散逃逸，不料小七早有防備，一張金網攔住他們退路，不讓他們逃反雀城，被逼無奈，它們隻得向著魔界的方向逃去，僅管魔尊妖王此時不在魔界中，但魔界威名依在，諒他二人不敢前往。
對小七和方瞳來說，隻要不往回跑，它們跑哪裏去都不關他們的事，隻不過正好順路，便追著他們過來了。
雖說它們跑回雀城也無礙，小七在雀城周圍布下陣法，妖魔靠近不了，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讓它們現在跑回去，多麻煩啊。
陰舞城便是他們下一個要去的地方，本來他們沒必要這麽急著去的，完全可以等到妖魔軍全數撤退，明日再去。
方瞳隻是應雀城將軍要求，趕去陰舞城相助的。
若非如此，他們的下一個目的地，指不定是哪裏呢。
——小七受傷了。
得到這個消息的方瞳全身一顫，手心緊握的茶杯更是咣當一聲掉在地上，碎成渣。
或許是魔界的人也發現了這一點，為了攻下這片地區，設計重傷了小七吧。
就在小七脫離自己視線的那一段時間，魔界的人竟做到如此地步。
望著身前被傷得奄奄一息的月小七，方瞳沉默著俯下身去先用法力為小七緩了緩傷勢。
一開始自己加入彥城山雲墨派修仙，是為了替奶奶報仇。
本以為自己堅持不了多久，卻沒想到會在彥城山遇到這個叫做月小七的姑娘。或許，她是他所有的動力，繼奶奶之後。
以前，小小的方瞳心中隻有一個願望，那就是保護好奶奶，永遠永遠幸福地跟奶奶生活在一起。
可是一個噩夢奪走了奶奶，奪走了他的全部。於是他來到彥城山，本以為會懨懨繼續他的一生，卻沒想到，遇上了一個能讓他心中時刻起伏不定的姑娘。
於是那個時候的方瞳便已經懵懵懂懂地決定，想要用一生去守護這個笑起來很好看的姑娘。
哪怕這個姑娘一開始的眼裏除了寧墨兄弟之外再也裝不下任何人。
但是至少，這個姑娘不像奶奶一樣，已經永遠地離開了自己，而是活生生的笑鬧在自己身邊。
這麽想著，方瞳伸手掐了個決，引出一道傳音符，朝遙遠的天界上的月老捎去小七受傷了的消息。
給月老的傳送符很快有了回應，相比較剛修仙入門沒有幾年的方瞳，月老對於千裏傳音這種法術更加精通。
他不但打開了方瞳小七與自己所處空間的連接點，使得兩方可以自由對話，還掐了個不算弱雞的決符，隨著回應方瞳的傳音符來了此地，繼而開始探查小七的傷勢。
“這下不妙了。”聯係住兩方連接點的傳音符中，月老隱隱擔憂的蒼老聲音傳來，“小七這孩子傷勢並不是一般的重，直接導致了仙源受損。就算我可以一時間緩住她的元神，卻不能保證可以讓她度過危險期，想要治愈她，必須要用同樣的仙源補給才行啊……”
“那……上仙，可否告訴在下，想要救小七的話，需要我怎麽做呢。”方瞳亦是用傳音符問月老道，有些耐不住的急迫。
“那便是，讓同是修仙者的人將自己的仙源渡給小七。隻不過……”傳音符那頭的月老頓了頓，似是緩緩地伸手捋了捋胡子，“一旦這個人的仙源渡給小七，他就會因為仙源枯竭而死。”
“……”方瞳沉默了。
“孩子，我知道你很喜歡小七。”月老緩緩道，“我也知道你現在在考慮要不要用自己的仙源換取小七的複原，但是若是你要救她，便要犧牲自己的性命，這一點，你可要想清楚了。”
“是。”方瞳緩緩應道。
“切記不要衝動，老道這便動身來接小七。帶她回天宮之後一定會尋找治愈她的方法。”最後甩出這麽一句話，月老的傳音符便再也沒了動靜，或許他正往這邊趕來呢。
方瞳仍舊是沉默在原地，繼而靜靜地看了一眼小七安靜的睡顏。
——我想，我大概知道接下來該怎麽做了。
小七，她傷得這麽重，月老從天宮趕來也要一段時間，小七她一定等不及的。
而我，早就承諾過會護她一世安好的啊，哪怕用上自己的性命。
所以……
最後看了一眼小七，方瞳釋然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