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白雲蒼狗
—— by 以望
白雲蒼狗，多少時間都在無聲的蹉跎，世人的麵目換了一批又一批，隻有隱沒於雲霧間的山中之人，依舊沒有任何變化。
美麗的女子與一溫柔俊秀的男子立於山巔之上，兩人並肩而立，衣袍被風吹的獵獵作響。不知情者看來，可能會以為這是一對愛侶，但實際，他們隻是同門之誼而已。
“師姐，一定要走麽？”墨彥眸光溫柔，靜靜看著玉萱。
“嗯，一定要走。”玉萱卻並不看墨彥的眼神，隻舉目遠眺，看著遠方的天空，眼中全是柔情。
墨彥看向玉萱所遠眺的方向，心中明了，卻並不甚懂，為什麽一個人能夠為了另一個人拋棄自己所擁有的一切，那是一種怎樣的感情，他從來沒有感受過，所以他不懂。“值得嗎？”
玉萱聞言，轉頭看著墨彥微微的笑了，“師弟，你不懂感情，愛之一字，非經曆不能明白，你還年少，總有一日，你會遇到自己所愛的人，那時，你便會明白，沒有什麽值不值得，隻有願不願意而已。”
墨彥的眼中明顯還有疑惑，“所以，為了那個人，你願意？”
玉萱輕輕的笑了，似乎是在回答墨彥，又似乎是在告訴自己，“當然，君既不負我，我又怎負君。”
君既不負我，我又怎負君。短短十個字，其間所蘊含的情意卻又豈止是這幾個字所能描述的。
兩人沉默了良久。
“什麽時候走？”墨彥終於又問出口。
“馬上就走，他很快就會來接我了。”玉萱的臉上溢滿了幸福。
墨彥沒有見過那個即將成為天帝的男人，但玉萱此刻的表情那麽溫柔，那麽幸福，他就能明白，那個男人待玉萱當真是很好的。他關心他的師姐，就像是關心他的親姐姐一樣，所以如今看來，他似乎是可以放心玉萱隨那個人走了。
“不通知師兄來送你嗎？”
“算了，以望那個家夥，脾氣那麽壞，要是叫他看見他，兩人非得打起來不可。”玉萱嘴上似乎是在抱怨著，可墨彥聽的出，她的話語裏根本沒有生氣，反而滿滿的都是滿足之感。
感情是這樣奇妙的東西，即使隻是提到她所愛的人而已，眼中就滿是快樂。墨彥突然很是羨慕玉萱，羨慕她能夠找到自己愛的人，羨慕她可以得到這樣完滿的快樂。
玉萱最終還是走了，她果然沒有告訴以望，所以以望沒有來送她。不過以望不來也好，不然他一定會很傷心很傷心的，畢竟以望他，很喜歡玉萱師姐啊……墨彥親眼看著那個男人溫柔的擁著她，接她去了天界。
離開蓬萊山巔，墨彥回到師門，迎麵便遇上了似乎正要出門的以望。
以望看到他似乎很是驚喜，雙眸染上了些許的喜色。
“以望師兄，你要出去嗎？”
以望連連擺手，“沒有沒有，我本來隻是打算出去找你，你一早就跟玉萱出門去，結果那麽久都不回來，我很擔心你。”
墨彥噗嗤一聲笑了，“有什麽好擔心的，我是和師姐出門，能有什麽危險？”
“那可說不定，”以望撇撇嘴，拉著墨彥的手就往裏屋走，“跟玉萱那家夥出門才有危險呢，你這樣俊秀的男子在身邊，我還怕玉萱會忍不住吃掉你呢。”
“吃掉？”墨彥被以望拉著往前走，倒也不覺得有什麽奇怪的，隻是對以望的用詞很是驚訝，“怎麽會，師姐又不是妖怪，不吃人的。”
以望突然停下來，轉過頭看著墨彥，墨彥一臉單純的回望著他。
隻看了一小會，以望就重新轉回頭，接著往前走，而且速度加快了許多。墨彥被踉踉蹌蹌的拉著走，感覺很是莫名其妙。
而以望的內心，則是一陣發狂，天呐，墨彥，也太單純太可愛了吧！
不敢轉過頭，以望故意很是邪魅的問了句，“玉萱不會吃掉你，我就說不定了哦。”
墨彥的聲音裏滿是笑意，“好啊，你要是餓了，那你就吃掉我好了。”
盡管不敢轉過頭去看墨彥的臉，但以望也仍然能想象的到墨彥笑得彎彎的眼睛。以望忍不住微微翹起了嘴角，墨彥……想來也是喜歡他的吧……
拉著墨彥回到房間，以望才發現有些不對，“對了，你和玉萱一塊出門，為什麽現在隻有你回來了？”
墨彥愣愣的瞪了會眼睛，才想起來，這一路盡顧著和以望閑聊了，居然忘記告訴以望玉萱的事情了。
“師姐她……她走了……”
“走了？去哪了？”
“去天界了……”
“哦。”
墨彥偷偷覷了眼以望的臉色，小小聲的道:“你……你別傷心……”
“啊？”以望呆了呆，才確認自己確實沒有聽錯，“我為什麽要傷心？”
“玉萱師姐她雖然喜歡的是別人，但她對你還是很掛念的，真的！”墨彥很是真摯的看著以望的眼睛，“好男兒就該拿的起放的下，你別難過，以後總會有更好的好女子心悅於你的！”
以望這回是真愣住了，原來……原來墨彥這小子真的一直都以為他喜歡的是玉萱嗎？這可真是個笑話，多麽可笑！
“可我一點也不想別的好女子來心悅於我……”以望的聲音幽幽。
墨彥以為他還是對玉萱過於執著，忙勸道:“師姐雖然有萬般好，可那一點不好就已經足以使你斷絕念想的啊，那便是她不喜歡你啊，你為何要自尋煩惱呢？”
“是，我知道玉萱不喜歡我，”以望的眼神忽的變得極為溫柔。
“那你呢？你喜歡我嗎？”
轉眼天便全黑了下來，墨彥一個人坐在屋子裏靜靜發呆了許久。
日間以望問他的話，至今還縈繞在他的腦海裏怎麽也散不去。
喜歡他嗎？廢話，當然喜歡啊，討厭他的話又如何會這樣關心他，把他當做自己真正的親人呢？可是……以望當時看著他的那樣的眼神，為什麽一點也讓他聯想不到自己的親人看自己時的眼神呢？反而，居然讓他想起，送玉萱離開時，玉萱看著那個男人時的眼神呢？
那時候他想要回答他，他卻又攔住了自己的話頭，“別，別急著回答……”
他簡直要生氣了，這算怎麽回事，又要問他，又不讓他回答？
“晚上，晚上亥時你到山後小湖邊來一趟好不好，我有話對你說。”
說是問他好不好，結果以望那人卻問完就直接扭頭走了，根本不給他拒絕的機會嘛。
有話說，會是什麽話呢？墨彥的好奇心有些被勾了出來，就去一趟看看以望要做什麽，想來也沒什麽關係，那便還是去吧，免得叫他枯等。
蓬萊山後，是一個不大的小湖，湖水碧綠喜人，湖邊生著許多奇花異草，長勢甚好，看上去一片生機勃勃，甚是可愛。墨彥瞧著以望那人坐在湖邊傻乎乎發愣的樣子，忍不住笑出聲來。
以望聽見笑聲轉過身去，便看見墨彥笑眼彎彎，好看至極的樣子。
“墨彥，你來啦。”
“嗯，”墨彥走上前去，坐到以望身邊，和他一起看著湖水中星辰的倒影，“你白天說有話對我說，我來啦，此時便說吧。”
以望轉頭，很是認真的看著墨彥的臉許久，然後開口，“你等一等。”
說著以望便站起身來，一雙骨節泛白的手暴露了他此時的緊張情緒。手指在半空間虛劃，法力流轉間，從指尖一點一點流逝出點點光影，如明媚星光，在空氣中慢慢匯聚成一個小小的漩渦，然後，手指輕點間，星光便匯聚作一朵在夜色間怒放的薔薇。
“好看嗎？”以望轉過身，看著墨彥，眼中全是笑意。
墨彥也一時看得有些呆了，見問，便喃喃答道，“煞是好看……”
“這是我送給你的，”以望伸手一招，那朵依舊散發著微微星光，美麗不可方物的薔薇，便到了手中，然後遞到墨彥麵前，“你喜歡嗎？”
“喜歡……”墨彥呆呆接過花朵，愣了會兒，才終於想起自己要說什麽，“以望師兄，你找我來就為了這個嗎？雖然這個很好看，我也很喜歡，可我又不是小姑娘，你沒必要就為了送朵花這麽大費周張啊。”
想了想，又說，“再說了，我一個大男人，你送我這花做什麽？”
以望很是溫柔的看著墨彥，徐徐開口，“我送你花，不是因為你是男人還是女人，今天晚上，我也不隻隻是為了送你這朵花。”
“墨彥，我喜歡你，很喜歡很喜歡，我不喜歡玉萱，我隻喜歡你。”
墨彥被震驚的無意識的張開了嘴，想要回答什麽，又說不出話，隻能發出一些不知道是什麽的單音節。
“我知道你一定是在懷疑你自己有沒有聽錯或者理解錯對不對？我告訴你，你沒聽錯，也沒理解錯，我對你，就是那樣的感情，就像玉萱對那個人一樣的感情。”
“不不，”墨彥嚇得把花扔在了地上，急急忙忙站起身來，“玉萱師姐那樣的是愛情，愛情是隻有男女間才會存在的，而你我卻是同性，以望師兄你肯定搞錯了！”
以望見墨彥扔了花，本就難過，又聽墨彥如此說，一時間竟有些生氣，“誰說愛情隻有男女間才能有，我自己的感情我自己清楚得很！再說了，你不知道人世間還有斷袖一說嗎？”
“我當然知道有斷袖之說！”墨彥雖是修仙，但一直接受的思想都是人世間的正統儒家思想，雖不能說迂腐，但到底也過於嚴肅，所以此時的他隻顧了自己的理念，毫無思考的說出了極為尖銳的話，“可斷袖那是悖德的！有違人倫綱常！”
登時，以望隻覺得如當頭棒喝，再沒了其他想法。
一直以來，墨彥對他那麽好，他才以為墨彥與他的心意是一樣的，原來從始至終不過是自己自作多情而已。
墨彥他不但不喜歡自己，甚至，他還討厭斷袖，認為斷袖是悖德的，也就是說，他墨彥，也是討厭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