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幻境迷心
——by 以望
雲墨盤腿靜坐於塌上，雙目沉靜如水，望著眼前的幻境情景。
“你不自己看看麽？”雲墨清冷的聲音在殿裏回蕩。
“罷了，無甚可看，幻境與現實，什麽是真，什麽是假，其實沒有定義，唯一清明的，隻心而已，隻望，他能守住本心便好……”
空曠而安靜的墨雲殿裏，傳來一聲極為蒼老的沉沉的歎息。
寧墨茫然的走著，腳下的路途似是沒有終點一般，令人心慌。但其實他明白，不是路的問題，是自己的心，太空了。
失去了親人，又被雲墨逐出，於他而言，實在是太痛了。不管他看上去有多冷漠，多無情，多高傲，他也不過隻是一個剛滿十七的少年而已，雖是將門之後，但到底未能如他上過戰場的父兄叔伯一般，看淡生死。
不止是自己的生死，也包括他人。
再一次走至彥城山下，望向那極高的石階，寧墨歎了口氣，這一次，來引路童都未曾出現。
腦海中忽的浮現雲墨冷硬如冰的聲音。
“修仙之人，首要便是心境清平，你恨意盈胸，時時想的，隻有你的家仇，欲念太重，我若收你，將來你必成禍害，害人害己，所以，你絕不適合修仙，還是快快離去。”
聞言，他心中憤憤不平了許久，心中更是不甘，跪在正殿外足足十幾個時辰，可雲墨卻仍舊毫無回轉之意，甚至讓人趕他下山。
怔怔想了許久，寧墨猛的蹲下身，懊惱的抓了抓自己的頭發，無意識的，眼淚就偷偷的滑過了他的臉頰。
“父親，母親……是孩兒無能……沒本事為你們報仇……”
想起已死的父母，寧墨的淚更是止不住，幹脆將頭埋入臂彎，抵著膝蓋，任淚水長流，但卻隻是咬著嘴唇，忍著不哭出聲來。
忽然有腳步聲靠近，寧墨心中一凜，傷心的感覺倒褪去了大半，右手緊緊握住父親留給他的劍。
驟然翻騰轉身，劍尖直指腳步傳來的方向。
“啊！”眼前的人似乎受了驚嚇，輕呼一聲，摔倒在地。
寧墨細細一看，來人居然是一個極為美麗的少女。
“你……你是何人？”
女孩驚恐的看著他的劍尖，聲音顫抖道：“我……我……我是山下的居民……”
“山下的人來此做甚？”
“我……我上山采藥，迷……迷路了。”
寧墨皺了皺眉，看那女子身上倒的確並無妖氣，便收起了劍：“你叫什麽？我送你下山吧。”
“我，我叫初初。”
……
雲墨的手輕輕虛空一抹，眼前的場景便如水波般換了模樣。
金碧輝煌的天宮寶殿，每一個人都有著自己的事要做一般，規規矩矩，每一日都重複著過去每日的事情，路線，實在無趣。
天界的千年孤寂，非身處其中不能懂。
江初之受盡天帝的寵愛，可她自己也不明白，心裏怎麽就那麽的空虛，華服，金殿，沒有任何一樣能夠填滿她空寂的心。
因為情，她的心裏沒有情。
沒有朋友，沒有真正親密的家人，即使身處人群之中，心底一樣還是空空如也。身邊不是沒有人的，但他們都不過是將她當作天帝的侄女，奉為主上尊敬而已，沒有一個人，真正與她交心。
“唉……”她看了不少人界的書籍，她羨慕那些綠林好漢之間願為其付出生命的友誼，羨慕那些才子佳人間朦朦朧朧，令人心動的愛情，可她全都沒有。
“初之，你在做什麽？”
江初之回頭，懵懵的看著眼前的人。
來人見江初之懵懂的眼神，輕笑了幾聲，指節敲敲她的頭：“小傻瓜，那是什麽眼神，不認得我啦。”
江初之的小腦袋轉了轉，哦，想起來了，他是他的丈夫，前不久天帝安排賜婚的丈夫。
對他毫不吝嗇的展開一個極為明媚的笑容，“王今哥哥。”
王今溫柔的撫摸著她的烏發，問道：“怎麽了，是不是無聊了？”
“不是啦，就是無事可做而已。”
寒暄幾句，王今便有事離去，江初之望著王今離去的背影，臉上笑容一點點消失，心底越發冷意森森。
那不是她想要的男子，她的心裏很明白的，可是她又想不起來自己想要的男子應該是什麽樣子。
或許，漫長的歲月裏，也就如此了吧。
……
雲墨眼前的幻影再次如水波般轉換。
月小七靠坐在一棵月桂樹下，大眼睛裏是滿滿的失落。
因為是掌管姻緣的人，所以便不能有自己的姻緣麽，為什麽，為什麽這麽不公平？
不，她該自己想想辦法才好。
取出袖中她藏了許久的一條紅繩，那是她趁師傅月老沒注意偷的，專門，隻為了自己留的。
手指翻飛間，紅繩被她編織成一個極為華麗的姻緣扣，她極為得意的瞧著自己的作品，師傅說她不能有姻緣又如何，她已差不多有了足夠出師的實力了，她可以給自己找一段姻緣。
把姻緣扣一端係在自己的小指上，月小七便站起身拍拍裙子，蹦蹦跳跳的走掉了。
偷偷溜入月老的姻緣殿，取出眾生簿，而後突然的，便犯了難，眾生芸芸，她到底該選哪一個男子作為她的姻緣呢？
剛想掐指算一算，便想起自己原是沒有命定姻緣的，不禁吐吐舌頭，暗道自己真傻。
可是，她到底該怎麽選？
未等她選定自己的緣分，手指上的姻緣扣居然自己鬆開了，散落地上，恢複了一條紅繩的模樣。
月小七不敢置信的撿起紅繩，姻緣扣一結，便是再也解不開的，可是她的姻緣扣居然，自己鬆落了。
原來，這就是命定。
……
雲墨眼中微涼，他們在幻境中所見到的，遇見的都會是他們在現實中從未感受過的生活，或許微痛，或許失落，但，卻能更直接看出他們的心誌。
這些孩子，心誌若夠堅毅，便必然能夠安然從幻境中掙脫。但若不夠，便也隻能送他們離開了。
手再度拂過虛空，雲墨的瞳孔微微收縮。
三水的幻境，居然一片黑暗，什麽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