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攆出家門
父親去世後，處裏調伊人上質檢科，質檢科的劉林上了計劃科，讓伊人去接劉林的內業工作。
??原來質檢科的人，像陳堅和尚美雲都下到了區裏。現在，質檢科的科長是周民，科員有李海、張向東、張少軍、陶桂芳，還有一個長期在達聯河工作的李向東。
??王新東去了計劃科，張向東卻出來了。管網一致認為，魏處長討厭張向東總上幼兒園逗小孩玩，就攆他出了14號。
??伊人來報到時，周民說了一些安慰的話，“工作的事你看著辦，家裏的事沒忙完，你就先忙家裏的事。”
??周民一直為人謙和，據說，他跟魏處長還沾點遠親。所以，嚴希恩一退休，他就接了質檢科長。
??父親病危那天的星期天，輪到伊人值班。因為伊人沒到崗，被扣了15塊錢。
??內業的工作，就是負責科裏的內部事務，報考勤，取報紙等工作。
??一天，伊人上14號院去取報紙，正趕上魏景祿往外走。
??伊人鼓足勇氣說，“魏處長，我父親去世了，我真不知道，那天是我值班。”
??魏景?那冒冒的大眼珠子轉了轉，那天似乎很高興，“好吧，我讓勞資給你補上。”
??十五塊錢，對於伊人來說，是一筆不小的收入。伊人很感激魏處長，老頭看著挺嚇人的，還挺和善的。
??每天上班，科裏除了周民外，就是伊人，科裏的人都不好好上班。
??早上，李海，打個晃，就溜了；張向東，更不好好上班，經常見不到影。
??陶書芳，據說，原來是辦公室的，可是伊人工作三年，也沒見過這個人。
??陶書芳，四十來歲，黑瘦瘦的，個子很矮，看不出她曾還是一個演員。
??“你就是伊人呀，挺好的姑娘，你就不像辦公室的呂紅她們，瘋瘋張張的。”
??從話裏就聽出，陶書芳與辦公室呂紅她們的關係。
??曹清華來查崗，伊人就打掩護說，“陶姐，剛走。”
??陶書芳知道後，很感激伊人，“魏景祿身邊這幫B娘們，可不是個玩意！曹清華還來查我？她整天跟周永長，不知道上哪兒搞破鞋，還查我的崗！”
??伊人後來聽說，陶書芳的丈夫是市委組織部的，丈夫又找了一個，不要她了。於是，她就變得神精了。
??做內業，除了行政那些雜事外，業務工作，就是整理一些資料，參加室內管的驗收工作。
??內管工程並不多，伊人曾參加過一次。包工頭五十多歲，還帶了一個小工，外地男孩，黑黝黝的，眼睛明亮。
??伊人報考勤時，全都報滿勤。張向東出差，按規定，有出差費，得扣除一天八毛的補助費。
??伊人覺得，每個人都不容易，一天八毛錢，又是拿公家的，也影響不了誰，為什麽不報滿呢？
??李向東長期在達聯河，極少回鬆江；張朝軍長期住院，他們倆的工資和補助，都得伊人拿著，還得人家什麽時候來取，就得馬上給人家。
??伊人把李向東的錢，存在街頭的工商銀行活期裏，這樣，李向東一來，她就可以馬上給人家取出來。
??張朝軍的妹妹，會在開資後的一、兩天之後，來取工資，伊人也隻有帶著，等人家來取。
??父親去世四個月後的一個星期天，伊人在廚房洗孩子的衣服，還沒洗完，孩子就哭鬧，伊人趕緊進屋。
??大姑姐開始忙活做飯，洗衣盆就放在地中間，也沒人收拾。
??婆婆叫伊人給孩子量一量體溫，結果，孩子發燒40.2℃，伊人不禁眼淚掉下來了。
??突然，廚房裏公公和大姑姐還吵了起來，伊人從來沒聽到他們父女這麽吵過架，公公還大罵了大姑姐。
??“你們都給我滾出去。”
??大姑姐也摔門走了，下邊的事情是伊人都不會忘記的。
??公公居然說，“小皓，你們也趕緊給我滾，都搬出去，別在我這兒鬧騰。”
??嫂子一看，抱著孩子，就走了。
??伊人沒想到，當處長的公公竟然這麽說話，今天的事，與自己有關，也無關。
??廚房有洗衣盆，也不是伊人不洗，孩子發著高燒，伊人哄著孩子，你們就不能把洗衣盆端到衛生間去。
??你跟你女兒不知為什麽事吵架，怎麽還牽連上兒媳婦，要怨也得怨你兒子不幹活呀！
??這也太無情無義了，伊人的父親剛去世，公公就這樣對待伊人！伊人不覺，心生悲苦，世態炎涼！
??伊人悲苦，根本沒有可能回娘家住，母親那個樣子，她會接納自己？回去，也決無好日子過！
??要是出去租房子，兩個人的工資，除了交房租，就隻能紮脖了，沒想到，這世道居然這麽殘酷！
??伊人抱著孩子，問王皓怎麽辦？王皓也黑個臉，“上班吧，以後再說。”
??伊人到了單位，冬日的寒冷讓伊人麻木，她不知該怎麽辦，兒子這麽小，自己能否養得了孩子？
??伊人想到了與王皓離婚，嫁給這樣的人家，真是瞎了眼睛！一句話，你上哪裏去？哪裏有你安身之地！
??就這樣拖了一個星期，伊人的公公把伊人和王皓叫到自己的房間，說他們不用搬出去了。
??伊人很生氣，但她沒底氣說，我們要搬出去！
??王皓卻說，自己今後會多給家裏錢，多幹活。
??伊人和王皓都是事業單位，每月工資都是固定的，王皓的工資從結婚就交了生活費，他還哪有什麽錢。
??王皓說的是，無非是他在管道隊，會有些小福利，上工地的補助，這點東西都要給他父母，他們還有什麽！
??伊人心灰意冷，早上收拾好，到點就騎車上班，不到下班時間，決不回家。說婚姻是愛情的墳墓，伊人的墳墓太冰冷和寒心了。
??胥英跟婆婆吵架，幹脆搬了出來，現在住到了樓下地下室裏，那原來是辦公室的倉庫。
??胥英真是有誌氣，樓房不住，住地下室，這是跟婆婆徹底決裂了。
??伊人羨慕，怎麽說，周林森在管網是個人物，領導會騰出倉庫來，讓他們夫妻住。
??再說，周林森是一個手握重權的科長。不久，胥英說，她家進了小偷，丟了兩瓶茅台酒……可想而知了。
??伊人正要騎車回家，遇上了胥英，“伊人，今天怎麽走得這麽早？”
??“我兒子感冒了，我得早回去。”
??“哎，我妹妹給我拿的小藥，挺好使的，我給你拿點。”
??伊人跟胥英到了地下室，屋裏漆黑，暖氣上搭著孩子的小褥子，騷氣真衝鼻子。
??“這孩子，這麽大，還有時尿床。”
??胥英也感覺到了屋裏的汙濁空氣，她打開了窗戶，一隻大公雞跳上了沙發，伊人嚇了一跳。
??胥英就愛養小動物，當姑娘時，養波斯貓，現在，居然養起大公雞來了，太味了。
??“我用舊床單，多疊幾層，鋪在孩子身下，尿了，還能洗，你用這種小褥子，不方便。”
??“管它呢，就這麽樣吧。伊人，這個都給你吧？”
??伊人接過一盒粉末狀十個一盒的中藥盒，就匆匆告辭了。
??伊人也沒給兒子吃這個藥，她覺得，胥英家太髒了，扔在桌子上，不知道沾染什麽髒東西，孩子吃了，感冒沒治好，還不得拉肚子。
??兒子開始學走路了，咿咿呀呀地很討人喜歡，可伊人隻有離開那個家，在辦公室裏，才像活過來一樣。
??處裏發了豆油票，要到對麵糧油店裏，自己去打。
??伊人拿著油桶，剛出單元門，就遇上了一個婦人，“小伊，認不認識我了？”
??伊人想不起來，這個人到底是誰？
??“我是你張嬸，你忘了，你們全家到我家去玩的事？”
??張嬸，是父親上大學前的工廠，車輛廠的工友張玉林的愛人。
??伊人高中時，全家到張嬸家闖門，張嬸家的大女兒看上了哥哥，想做親家，可哥哥沒看好人家。
??張嬸說，“不知道你爸去世了，我們才在報紙上看到的。怎麽樣，小伊，你媽挺好的嗎？”
??“還行。”伊人不禁苦笑。
??“你哥現在出來沒出來？”
??伊人很害怕，在院裏遇上同事，聽到她們的談話。關於哥哥，她可不想讓同事知道，自己有一個在坐牢的哥哥。
??“啊，還在監獄裏呢。”伊人小聲嘟囔著。
??“這麽些年，你爸沒找人，讓他提早出來？”
??“啊，找過，好像沒成。”
??“是這樣，我們認識了一個在監獄工作的人……”
??“嬸呀，你想，我爸找人都沒能整出來，我看這事也隻能這樣了，誰讓他自己作呢！我要去打豆油了，都排著呢，你要不要進屋等我一會兒？”
??“小伊，你快去吧，我就不進去了，我要到秋林商店去逛逛，你姐在那當營業員。有時間，家裏玩呀。”
??伊人想，真是好事之徒！我現在都啥樣了，活得這麽艱難，哪還顧得了他！要不是他，父親就不會死得這麽早，自己的生活也不會這樣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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