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不原諒!

  其實我是一個很清白的人。不過就是有著來曆不明,外貌不老,交友廣泛,錢多人還好看等等小缺點而已嘛。但是好像真格算起來確實有一點可疑哦…難為殷希聲他們能對這麽多疑點視而不見…按理說,我是澧北深州人,北方人身材都要高大一點才對,然而實際上葉鳴蟬作為澧南人裏的異類,居然比我高出許多,拎著我就像拎貓崽,大大挫傷了我的尊嚴。一定是因為我成神太早來不及成年長高的緣故,否則現在我二人的位置就應該倒一個個了。葉鳴蟬一手按著我的肩膀,一手摸摸我的頭,摸完頭按脖子,按完脖子捏手腕,雖然說這種近似按摩的手法按得我還挺舒服,但我就是不由自主想到從前看過的廚娘烤雞之前要在雞肉上按按揉揉好入味的動作…“未成人?”葉鳴蟬按著我的腦袋,低下頭俯視我,“骨縫都沒長合。”“不許人永遠青春靚麗永遠十八歲麽?”“十八歲當得二十餘歲人的兄長?”葉鳴蟬危險道,“當得平野客兄長?當得殷家少主兄長?當得…我兄長?”不好意思哦,我不僅當得你們兄長,我還當得你們祖宗。但這個話我是不敢說的,腦袋還在別人手底下,腦漿飛濺的死法太不美了:“我人格魅力比較大咯。”“大到驚動節度使?”那我認識利攸行的時候也不知道他將來這麽發達啊。“我們是布衣之交,布衣之交。”“節度使八年前上任,那時你才幾歲?”…四萬五千六百一十一歲,謝謝。“欸,有些事情,說破了就沒有美感了。”我說,“就是要神秘一點才吸引人。”葉鳴蟬語調上揚地“嗯?”了一聲,按著我頭的手下滑按在我的後頸上。我提醒他:“捏這裏是捏不死我的,還會讓我很疼。最好還是用雲中君。”“雲中君?”葉鳴蟬拔刀,“是它?”用都用了這麽久,連人家的名字也不過問,過分了啊。我剛要譴責葉鳴蟬,不料他又問:“那你呢?你叫什麽?”綁都綁了這麽久,連我名字也不知道,過份得有點過頭了吧???我看他一眼,幽幽道:“我姓樓,名大爺,你可以叫我樓大爺。”葉鳴蟬撈起墜在雲中君上的配飾看了一眼:“嵐?樓嵐?”“你覺得好聽嗎?”“小嵐?”小蘭是什麽東西啊!我張牙舞爪地要去撓他的臉,葉鳴蟬拎著我的後頸給我轉了個圈,聲音帶著明顯的笑意:“小蘭。”“絕不原諒你。”閑適的日子活得久了,幾乎要讓我忘記我原本是個肉票,正跟著孤勇獨行俠亡命江湖。然後雲外信的突襲就把我從混吃等死的美夢裏打醒了。“男孩子,嘴不要太毒。”我涼涼道,“女人的報複心是很可怕的。”“你說什麽?”葉鳴蟬眯眼看向我。一時漏嘴,我補救不及,隻好顧左右而言他:“我與徐公孰美?”不等他回答,我又自言自語道:“我美甚,徐公何能及我也。”葉鳴蟬:“…”“說真的。”我再一次被他提在手裏,已經心如止水,看破紅塵,放棄掙紮了,“為什麽要走呢?我也是有靠山的人啊,讓元貞調十隊八隊護衛先。”“江湖恩怨,不牽扯官府。”“你這樣就讓我失去了狐假虎威的快-感。”追殺葉鳴蟬的人是翅羽派來的,要辨認也不難,因為來人襟口都繡著一隻鳥翅膀。我忍不住就想翎羽絨羽的屬下是不是分別要繡鳥頭和鳥肚子,這麽說來尾羽豈不是尷尬,鳥屁股怎麽想都不可能美觀吧…事實是,在葉鳴蟬已經暴露在渡荊門視線中,特別是還帶著我的時候,再和雲外信交惡是極不明智的選擇。葉鳴蟬或許沒想惹怒翅羽,但女人是絕對不可以被說醜的,說別人比她好看也不行,葉鳴蟬就是太年輕,還不懂世故人情。雖然他說我好看那句我還是挺受用的。現在腹背受敵的情況,基本是條死路。據我所知葉鳴蟬是真的孤膽英雄,不說朋友,連盟友也無。瀟灑是真的瀟灑了,慘也是真的慘。但想想我又比他好到哪裏去?兩個弟弟相殺對立,君子之交們不是斷了聯係,就是陷入瘋魔自顧不暇。殷希聲是決計不能牽扯進來的,即便殷家也算半隻腳踏進武林,並且在江湖中地位不低,無論如何渾水也是能避則避,少趟多省心。想到這裏我又不禁擔心起殷恒光來,他和驚鵲走得太近了。以目前的局麵,我或者驚鵲葉鳴蟬,誰來靠近都是有害無益。我在葉鳴蟬手下,長長地,長長地歎了一口氣。忽然一支冷箭破空,要不是葉鳴蟬及時收手,我怕不是要被穿個通透。我沒歎完的半口氣在喉嚨口一個拐彎,變成一句不雅言辭脫口而出:“媽吔。”葉鳴蟬把我甩到一邊的同時側身抽刀斷箭,箭羽折落塵埃,發出“啪嗒”一聲輕響。那一刻仿佛天地之間萬籟俱靜,抽刀拔劍的金石之聲從四麵八方響起,葉鳴蟬猛地推我一把:“跑!”但我是能跑去哪兒啊!葉鳴蟬橫刀架住當頭一擊,刀劍相錯發出令人牙酸的淒厲尖聲,雲中君的刀身在日光下流轉著奇異光芒,將對方劍刃斬成兩段;葉鳴蟬刀勢不停,將對方首級連同劍身一起削落。隻一式,隻一息,對方已損一員。我幾乎是看呆了,差點不顧場合想要叫好。葉鳴蟬持著雲中君,卻顯然已經達到了“執若無兵”的境界,心之所向,刀之所指,動作沒有絲毫凝滯。奈何對方人數占優,葉鳴蟬漸顯支絀,最終他把雲中君送進對方最後一人的胸膛時,那人的劍也把他的肩膀捅了個對穿。這一回終於有人將我放在了眼裏,我礙於不能殺人的天條處處受製,葉鳴蟬不得不分出心思護我。我半點助陣的作用也沒起到,淨拖後腿了。葉鳴蟬拔了肩膀上的刀向我走過來,一邊走,一邊將雲中君往旁側空劃,甩掉刀身上的鮮血。濃稠的血液順著雪色刀身牽連著下落,美則美矣,也驚心動魄。我把手探進葉鳴蟬安好那手的袖中,從中衣袖上撕扯下一塊素絹:“坐下,暫且包紮了吧。”葉鳴蟬看看我手上的絹布,再看看我,而後盤腿坐下來,把雲中君橫放在腿上:“你會?”我把絹布咬在嘴裏,騰出手去解他的外袍:“傳武不傳藥,出門就上吊。沒聽過麽?”葉鳴蟬還有心思笑:“這話有趣。”葉鳴蟬身高腿長,他站著時候我不好包紮;他坐下的時候兩條長腿亙在中間,我左挪右挪不是地方,最後隻得在他身側跪坐下來,這才找到了合適的高度。葉鳴蟬於是把兩條長腿伸直出去,雲中君依舊擱在腿上,血滲進衣料裏頭,他也不嫌髒。葉鳴蟬叫我:“小嵐。”我不理他。葉鳴蟬反而笑起來:“小嵐。”我看他一眼。真是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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