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行,必有一燈泡焉
越別枝再醒來已是三天後了。莊裏沒有仆從,我走不開身,購物抓藥都是打發原汀去跑腿。原汀比我剛下凡時更不熟道路,遮影巷又隱蔽,第一回讓他抓藥他去了大半日,我等在莊裏還疑心他遇見了拍花子給拍肩迷暈了,麻袋一兜兜去山溝溝裏頭當苦役。原汀回來時我還吃驚了一下:“你還知道回來?”原汀:“我轉了三條街,最後問了人才找回來的。你為什麽住在這麽偏僻的地方?”我道:“這個你要問別枝,地方是他選的。再說,找不著路你開一回天眼啊,別枝在這裏光芒四射,你就算迷路到了瀚海也能見著金光飛回來。”原汀一擊掌:“好主意!我怎麽沒想到!”我都不想理他了。原汀坐下來喝了一口茶,似乎是想起了什麽,“哦”地叫了一聲。我問他:“又怎麽了?”原汀道:“明止君要我告訴你,得空了就回去天上一趟,月籠沙你還沒看過呢。”我這才想起我還同明止君有個賞花之約:“月籠沙好看嗎?”“不知道。”原汀磨牙,“明止君誰也不給看,就說那花是你的。”我拍拍原汀肩膀:“誒,不要生氣。名花配美人,你不過輸在沒我好看罷了。”原汀倔強道:“我內心和你外表一樣美。”雖然原汀的內心其實也比不上我的外貌,但我還是被他這一句間接讚美誇得很受用:“我知道,內心美比較重要,所以我內心比我外表還美。”原汀:“…你先別說話,我怕我忍不住打你。”這邊和原汀說著話,那邊我還架了一個小爐給兩個孩子熬藥,正事嘮嗑兩不誤。墨歐的交代是三碗水熬成一碗,但這一碗是茶碗還是海碗他沒說,原汀也沒問。我從前水都沒燒過,更不要說熬藥了。我招呼原汀:“過來,我給你看個寶貝。”原汀:“???我有點怕。”我安慰他:“不要怕,來嚐一口。”說著掀開藥盅拿小勺舀了一勺顏色發黑,氣味發臭的藥湯出來。原汀驚恐地退了幾步。我誘哄他:“來,有病治病,沒病強身。這可是你帶回來的好東西,快嚐嚐火候到了沒有。”原汀又退了幾步:“我看到了,就這麽去給上神喝吧,反正喝不死他。”我驚了:“你變了,原汀,你以前對明粢上神畢恭畢敬的。”原汀回:“你還把上神抓在懷裏揉肚子呢。”好像是哦,比起原汀,我何止是不敬,簡直是不要命了。但我本來也是為了不要命下凡來的,我無所畏懼:“我不要命,你也不要命呢?再說,你是不是偷窺我了?”原汀厚顏道:“偷窺…小軒窗裏看得分明的,能叫偷窺嗎?”“小軒窗?”我急急追問道:“那你看見下毒的人了沒有?”“沒有。”原汀答得幹脆,“沒有你的部分,我沒有看。”我失望地“哦”了一聲,被原汀一提醒,我打算稍等自已開個小軒窗自己看。原汀卻說了個無關的話題:“你還記不記得你在凡間打人了?”我記得,我當然記得,我脖子上還纏著紗布呢。我怒道:“那他也打我很疼啊。”原汀道:“你是神,神打人太不公平了,所以天道暫封了你的術法,你現在算是變回凡人了,可以再去把場子找回來。”我大吃一驚,翻手掐了個風訣,果然使不出來了。原汀按下我的手腕:“別慌,不過封上幾天意思意思。”我眼睛都亮了:“我現在算是變回凡人了?”原汀一眼看穿我的意圖,一桶冷水就潑下來了:“別想了,死仍是死不了的。”我懨懨地收回手,不說話。原汀歎了一口氣:“他…知不知道你的目的?你同他說了沒有?”“他?”我愣了一下,“別枝?”我剛要說還沒有,就聽見越別枝的聲音在門口處響起。他的聲音又啞又弱,顯然是身體還虛著:“我要知道什麽?”我目光越過背對著門口的原汀的肩膀,果不其然看到臉色蒼白的越別枝,隻披了一件外袍,依靠在門邊。我大步迎過去:“醒了就躺著,出來做什麽?”越別枝撥開我的手:“你要告訴我什麽?”我支吾道:“…沒有,你先回去,回房說。”原汀卻在此時轉過身來:“嵐起沒有,我有。”越別枝聞言衝原汀點一點頭,兩人居然像老友重逢一樣互相點頭打了個招呼。越別枝道:“又見麵了。”原汀“嗯”了一聲:“上回走得急。越別枝是不是?我叫原汀。”他們兩個臉色冷淡語氣平和地打個招呼,室內氣氛卻莫名一下劍拔弩張起來,我夾在中間,忍不住打了一個驚恐的嗝。越別枝和原汀齊齊看向我。哎呀,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