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都是小青蛙
誰知我剛一拔刀,泰陽便訝道:“你用刀?”我已經把雲中君抽出在手裏了,“不用刀,我用板磚嗎?”泰陽道:“我以為是要公平決鬥。”話一頓,又自言自語道:“也是,你是刀靈,離不開刀。”我一頭霧水。難道泰陽以為他赤手空拳,我也不會用刀嗎?打一場架,誰跟你講究用什麽武器?你手持刀劍我也砍你,你一雙肉掌我也砍你,橫豎都是我砍你,能有什麽分別?然而我注意點倒沒怎麽放在這裏。我問泰陽:“誰告訴你,我是刀靈的?”泰陽衝我笑了一下。我不是很能形容他的笑容,我同泰陽交集並不多,也就是他剛進山莊時打了個招呼,那時他也同我笑一笑,十分溫和的樣子,仿佛他的名字叫泰陽,笑容也如同陽光一樣和暖,絕不是像現在這樣的,如陰暗水道中黏膩軟滑的畸形生物在即將達成窺伺已久的圖謀時,得意且挑釁的模樣。我被他這麽微微一笑笑得全身一顫,寒毛都倒豎起來,又聽得他對我說:“嵐起才是貴人多忘事,你同我說過的,不記得了嗎?”我下意識就要反駁他,我好好的神君當著,做什麽給別人說我是刀靈。然而我剛要開口,泰陽就打斷我:“是不是刀在誰手上,你就跟著誰走?那個折壽骨,有什麽資格得到你?”我:“???”我不太聽得懂折壽骨是什麽意思,想來大概是句罵人的方言。他打了我家小孩,我找上門來邀請他同我打一架都還是客客氣氣的,他卻開口就罵人。我一向是個消氣很快的人,譬如我來時想把他切成八段,這會兒時間我就消氣很多,隻想把他切三段了,但他這話一出口,我就決定要把他切成肉糜,不改主意了。泰陽拔高了聲音,看向我的眼裏充滿著惡意的,令我不舒服的情緒,“你不記得我了?”他問我。我冷笑道:“我這一生千萬載歲月,見過的人不知凡幾,你算什麽東西?也值得我惦記?”我自以為這話說得戾氣十足了,泰陽聞言卻笑起來,“沒錯,你說得沒錯。”“但是沒關係,”泰陽左腿後撤,擺開了一個十分紮實的起手式,“等到你認我為主的時候,你就隻能記得我了。”我突然靈光一閃,想起我似乎同誰說過“我業已認主”這一句話來。我眉毛一挑,語氣已經有了幾分確定,“你是拿了別枝雲中君的那人?”泰陽道:“不錯。你叫雲中君?這名字真不錯,合該是為我準備的刀。”我嘔了一下,雲中君四萬年前成刀,這人的曾祖爺爺都不夠格摸一把,哪裏輪得到他來自認刀主。我被他的大言不慚惡心得不行,再不知道這人不是泰陽,我就是同他一樣的傻子了。我問他:“泰陽在哪裏?”“泰陽”勾了勾唇角,“那個廢物?怕是已經進了轉生門了吧。”言下之意卻是泰陽已死了。我再不想同他廢話,一刀便向他當頭劈去,“那麽你就先進門去,替泰武師探探路吧。”頂著泰陽模樣的人手無寸鐵,接不住我這一刀,急急向後飛掠。我其實是沒有學過刀的,鑄雲中君一開始也不是為我,我學的是劍。劍招使刀是十分怪異的。劍隨君心,刀恃霸膽。持刀卻使劍招,就仿佛一個白衣書生卻一手狼牙棒一手開山斧,趁手不趁手另說,辣眼睛卻是肯定的。但這不代表我這一把刀就用得不好。刀的大氣淋漓我得不到精髓,但刀的蠻橫強硬,我在四百多年的鏖戰中已經不僅領悟,而且將其寫入血骨了。假冒泰陽的這個人顯然精於實戰,光是腳下閃轉騰挪也能避過我大部分攻勢,甚至能在躲閃之餘趁我一刀去勢已老,新招未起時近身貼著我的身側擦過去,一手五指成抓,帶下我肩頸處一片血肉,一手含力打在我後心,把我擊飛出去。我一下子眼淚就疼出來了,哭著將雲中君換到左手半空反身橫抹,斬下“泰陽”一指,斷指順著雲中君劍狀刀尖的去勢飛出去,不知落到了哪裏。我被撕了塊皮都疼得厲害,“泰陽”十指連心被我斬了一指,眉頭卻都不皺一下,還反過來勸我:“哭什麽,認我為主,就不必遭這份罪了。”我想死卻怕疼,不是說說而已的。我是真的怕疼,小時候吃魚,魚刺紮進牙齦裏我都能把眼睛哭腫,從小到大,我還沒有傷過這麽重,受過這麽大委屈。我還是一個特別小肚雞腸的人,當即便哭著吼回去:“呱!今天不把你切碎了,我就不姓樓!”“泰陽”:“噗嗤…”嘴快了,狠話都沒放好,我哭得更厲害了,甚至哭得接不上氣,還打了個嗝。我一邊嗚嗚地哭著,一邊重新衝他吼:“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