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零四 中庸

  北辰煜對上紫嵐煙淡漠的眼神，一瞬間不知道該說什麽好。“可是……”


  “沒什麽可是。人各有命，南國若亡，那是南國運勢盡了，南國人流亡，那也是他們命裏的緣。”紫嵐煙神色淡淡，但說出的話語卻是無情。


  “你就不擔心你自己？”北辰煜有些好笑，“一切就交給那虛無的命數？”


  “自然不是……命數又不是固定不動，一半在天一半在人吧。”紫嵐煙道，有句話說，信命不認命，她到覺得沒有必要，認不認，命都是那樣，有力氣違抗命數，還不如把力氣花在改變當下、改變自己上。想到這裏，紫嵐煙心中一動。


  “那你的父母兄長呢，你也不在乎嗎？”北辰煜直視紫嵐煙，看到她有些飄忽的眼神，不禁開口相問。


  紫嵐煙一笑：“左相是治國的人才，兄長也不是簡單的人物，有那個上位者會舍得人才流失呢？再說了，天下之大，總有他們的容身之處，我瞎操什麽心。”


  北辰煜啞然。


  “殿下就不要套我的話了，我自然有自己的打算的。”紫嵐煙又是一笑。


  “你就一點都不表現對南國前途的擔憂？還把南國的衰頹當好戲一樣的看？我實在不理解。”北辰煜搖搖頭，“倒不是套話，隻是我實在好奇，什麽樣的環境會培養出你這沒心沒肺的脾氣。”


  紫嵐煙聳肩：“抱歉，關於我的成長環境，無可奉告。不過要說我為何對南國的動蕩沒有想法……淺了說就是南國沒有給過我什麽好處，我不覺得它值得我付出感情，深了說麽……”紫嵐煙低笑一聲，“相比於動刀動槍的打仗，我認為倒不如來一場宮變，那樣不管是百姓還是官員，受的損失都要小得多。”


  北辰煜聞言一怔。


  “南國統治階級早已腐朽，是該有新鮮血液的注入了。就算這次三國不出手，南國遲早有一天會將它內部的肮髒汙穢暴露在人前，它撐不了多久了。”紫嵐煙笑笑，收住話頭。


  北辰煜無言，靜靜思索著紫嵐煙的話。


  紫嵐煙輕輕一歎，北辰煜倒是禮賢下士，怪不得那麽多人願意投靠到他名下，做一個小小的門客或是謀士。光是菊台，就有一小半。


  紫嵐煙手下的梅蘭竹菊四大組織全稱分別為梅亭、蘭閣、竹樓和菊台。其中，蘭閣以慈善組織的形象著重發展中下階級人脈，菊台就相對應地發展貴族圈層的人脈。梅亭和竹樓的重心則在經濟，與蘭閣和菊台的人脈相互配合，發展狀況良好。


  “沒想到，弱質女流也有如此大才，居然能說出這樣的看法。”北辰煜歎道。


  紫嵐煙回過神來：“殿下可別小視女子。”


  “倒不是小視女子，隻是驚奇罷了。畢竟少有女子敢議論朝政。”更別提能提出這樣可以說是驚世駭俗的想法了。北辰煜道。


  紫嵐煙搖搖頭：“我沒有議論朝政，隻是隨口一說。是殿下想岔了。”


  北辰煜了然：“你倒是堅決貫徹中庸之道。”


  “中庸之道哪是那麽好修的。”紫嵐煙道，想她中庸第一層守心都要自己的師傅每每提點，第二第三層就算修好了那也是本末倒置。


  “那在你的觀念裏，中庸之道是什麽？”北辰煜問道。


  紫嵐煙組織了一下語言，道：“中庸之道，亦即君子之道，分有三層理論。第一層理論為中不偏，庸不易。這是指人生不偏離，不變換自己的目標和主張，就是一個持之以恒的成功之道。第二層理論是中正、平和。人需要保持中正平和，如果失去中正、平和一定是喜、怒、哀、樂太過，治怒唯有樂，治過喜莫過禮，守禮的方法在於敬。第三層理論中，‘中’指好的意思，‘庸’同用，即中用的意思。指人要擁有一技之長，做一個有用的人才；又指人要堅守自己的崗位，要在其位謀其職。殿下以為如何？”


  北辰煜笑道：“我都快要以為對麵坐著的人是當代大儒了……要我說，中庸之道還有一解。《中庸》原文之中，對中庸的定義如下，‘喜怒衰樂之末發謂之中，發而皆中節謂之和。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達道也。’意思就是人的內心沒有發生喜怒哀樂等等情緒時，稱之為中。發生喜怒哀樂等等情緒時，始終用中的狀態來節製情緒，就是和。中的狀態即內心不受任何情緒的影響、保持平靜、安寧、祥和的狀態，是天下萬事萬物的本來麵目。而始終保持和的狀態，不受情緒的影響和左右，則是天下最高明的道理。”言罷，他含笑看向紫嵐煙，似是等待她的點評。


  “殿下講的自然是好的。”紫嵐煙低頭抿了口茶，“中庸本道，可道則非常道，本就是見仁見智的……大概各人有各人的看法，但是殿下的解法確實精妙。隻是依殿下的身份，殿下是不該有這樣的觀點的。”


  北辰煜別過眼，淡淡笑開：“現在的我，不是北國太子，隻是北辰煜罷了。”


  紫嵐煙沉默，北辰煜笑容中那細微的苦澀沒能逃過她的眼睛，但那是他的命，他隻能接受，她也無話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