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 移花

  紫嵐煙沉默一瞬，道：“何時出手？”


  洛兒道：“我要顯得被動一些……嗯，就挑個宴會洗了這易容吧。”


  紫嵐煙蹙眉：“你知道，我不喜宴會。”


  “後天那個什麽大將軍的家宴不是個好機會，倒是可惜了。”洛兒隨意答道。


  “也罷，既不是後日，我便找個人來替了我，半個月後的右相四十五歲的壽宴就是你恣意展現自己的舞台了。”紫嵐煙招招手，示意洛兒坐下。


  洛兒隨母姓，全名便是劉洛兒。劉洛兒，即是流落兒。十五年前，右相夫人劉氏誕下麟兒，右相藍隙中年得子，自是開懷不已，大宴賓客。可是有誰知道，劉氏曆經一夜痛苦，產下的卻是一個瘦弱的女嬰。因懼怕未曾生出男孩而失寵的劉氏便同接生婆商量，從類似於孤兒院的養生堂領養了一個剛出生不久的男嬰，那男嬰便是如今南都三公子之一的右相之子藍牧離。而那個弱小的女嬰卻被生母劉氏拋棄，隨意地丟在養生堂門口。養生堂內的嬰孩來源廣而雜，領養嬰孩的人也是身份駁雜，而當年領養洛兒的那人是個商人，那商人還算小有財氣，所以洛兒的嬰孩生活還算舒適。然而好景不長，洛兒兩歲那年，養父母一家生意做砸，洛兒便流落到了南都的最下層，成日與一些乞丐為伍。


  又是三年，未滿三歲的紫嵐煙隨著爹娘到南都，看到街上落魄的乞丐，便隨意地提出要讓他們這些流落之人擺脫卑賤的命運而自力更生，於是在她的父母親的幫助下建立了一個小小的還恩齋，收留流落之人，教給他們求生的技能。洛兒便是那時遇見的紫嵐煙。


  洛兒回憶著她五歲那年看到的那個小小女童，個子小小，身子小小，還有股病態，卻是挽救了許多頹廢的抱著絕望的或者是活如行屍走肉的社會渣滓的那個人。正是這個小小的女童，給了他們第二次的生命，甚至鼓勵他們尋找丟失的自己；也是這個小小的女童，讓南國的都城少了瘡痍卻多了一些人氣；更是這個小小的女童，讓百餘人近千人擺脫了終日不見陽光的悲慘命運，給了他們重活的勇氣與機會。她自己正是那時被紫嵐煙的侍童看中挑到紫嵐煙身邊跟隨的。


  “在想什麽？”紫嵐煙見洛兒久久出神，不由問道。


  洛兒歎口氣：“為什麽我是右相的女兒呢……若是當初文修沒有發現我長的像右相夫人劉氏該有多好……”


  “若你不是右相的女兒，大概現在已尋了個老實的男人嫁了，過著安分而平穩的生活。不會有你過去十年的扮演，也不會有接下來的謀劃。”紫嵐煙淡淡道。當年文修一見洛兒樣貌便聯想到南國右相藍隙，著手調查後發現洛兒竟是藍隙親女，當時他們還很是詫異了一番。文修是紫嵐煙的侍童之一，另一個叫文練，和影一樣，兩人也是她還在繈褓之中就跟著她的，見證了她全部的成長過程，是她十分要好的兄弟。


  洛兒靠在椅子上，閉上眼：“我倒是盼著自己能有那麽安穩的日子，可惜……”


  紫嵐煙想著文修文練兩兄弟不知現在何處何為，微微的露出懷念之色。


  洛兒不聽紫嵐煙應聲，睜眼一看才發現紫嵐煙似在懷念過往的日子，便也放任自己浸入回憶的溫柔包圍。“十年前的小姐分明還該在大人的懷中撒嬌，居然就有了心懷天下的胸襟……”那時的小姐僅是個小娃娃，卻能考慮到他們的需求，那時她就知道，小姐必然不凡。


  紫嵐煙笑笑，什麽心懷天下，自己不過是閑的無聊，對他們邋遢的生活看不過去罷了。


  房梁上的影也回憶著紫嵐煙幼時的模樣，剛生下來的她白白淨淨，有些偏於瘦弱，但卻有雙黝黑靈動的眸子。十年前……小姐的武功就已勝過大她十歲的自己……明明是個先天不足的孩童，卻有著常人難以企及的耐力與心智，明明是嬌弱不勝的模樣，卻有著許多富貴之人沒有的氣度威嚴，更有一股無人可及的清華灩漣。但那種高貴出塵又十分奇異的內斂，初看時的驚豔會在第二眼消散，再留不下絲毫的映象。


  “撲棱棱——”紫嵐煙被擾了思緒，循聲望去，卻是一隻小巧的鳥兒停在了窗外。她認出那是藍玉暖的信使蘭雀，便起身走到窗前。


  蘭雀歪著頭兒看看屋內半眯著眼的洛兒，再轉過小腦袋看看房梁上的影，然後從左腿的細管內啄出信紙，遞到紫嵐煙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