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章 大還

  紫嵐煙站在菩提樹下，抬頭看樹葉間的天空。晶瑩剔透的水珠從葉尖落下，滴到紫嵐煙的眉間，滴到她的心裏。山間的霧氣在這座院中較為稀薄，但空氣也是十分濕潤，這水珠就是菩提葉分泌出來混合了水汽產生的。


  水滴順著紫嵐煙柔和的麵部曲線緩緩劃下，消失在棉質的衣領。紫嵐煙輕笑一聲，抬步走向那間簡陋的房舍。輕輕推開那扇簡陋的木門，房內一覽無餘。


  一桌，一炕，一蒲團；一佛，一香，一老僧。


  “法師，弟子來赴那八年之約。”邁進房門，紫嵐煙雙手合十，先向著佛像恭敬一拜，又走開兩步，轉身對著炕上的老僧恭敬一禮。


  那老僧睜開雙眼，目光安寧：“蘭公子別來無恙。”


  紫嵐煙在蒲團上盤坐下來，低頭回道：“謝法師當年開導，這些年弟子過的甚是平靜。”


  了凡法師點頭微笑：“智者無為，庸人自縛。心若無異，萬法一如。”


  “弟子自認為當不得智者此稱，碌碌紅塵中，一凡人爾。”紫嵐煙目光清透。


  了凡法師慢撥念珠：“蘭公子有如此想法，難得。”


  紫嵐煙淡淡：“不過是看的多了，看的淡了。”


  了凡法師淡笑不語。


  靜默一瞬，紫嵐煙深深呼吸，輕輕吐出一口氣：“法師，弟子原在雪山，生活安寧無憂，可到紫府六日，卻險些迷失了本性。望法師指點迷津。”


  了凡法師靜靜看著紫嵐煙的雙眼，那目光純粹、安詳，猶如雪山最頂端那一簇純潔無暇的雪花，又如平靜的湖麵，澄澈又深邃。紫嵐煙淡淡望回去。


  在紫嵐煙淡淡但堅定的目光下，了凡法師道：“蘭公子心性單純，即使兩世為人也不適合爾虞我詐；又受不足之症與毒素的幹擾，進來怕是有些神思恍惚吧。但既然蘭公子已經認清了自己，那麽素心之毒對公子已無影響。”


  紫嵐煙微微一驚：“素心……會影響人的心智？那豈不是……”


  了凡法師了然一笑：“蘭公子的母親倒是不礙事，畢竟了塵師兄當年是想……所以並未留手，將紫夫人身上的毒素都過到公子身上了。”


  紫嵐煙輕舒一口氣，點頭道：“如此便好。”


  了凡法師見紫嵐煙神色無異，心下也是一鬆：“蘭公子確實本性純良。”又歎了口氣：“隻望了塵師兄能放下那件事……”


  紫嵐煙垂下目光。因為一些原因，了塵法師當年極力阻止她的出生，但後來娘親不惜付出一生的內力修為，硬是將她生了下來。了塵法師畢竟是出家人，也不好過分幹預此事，但他心裏十分介意，她還記得她出生那一刻遠處那一聲壓抑的歎息，那麽沉重、無奈。


  了凡法師一歎之後收起念珠，下了炕。紫嵐煙從回憶中回過神來，也趕忙起身。


  “蘭公子，八年已過，那約定也就作廢吧……”了凡法師推門走出，對跟著來到院子裏的紫嵐煙道。


  紫嵐煙不語。


  了凡法師一頓又道：“說來慚愧，公子與老衲之間的那一紙文書老衲在三年之前已經毀去，再說那論道不比也罷，公子有那個世界五千年的智慧沉澱，必然不會輸的……”


  紫嵐煙微微皺起眉：“法師可是有什麽為難之處？但說無妨。”


  了凡法師又是一歎，搖頭不答。


  紫嵐煙見了凡法師不願說，也不追問，低頭自思。


  院中霧氣散去，陽光從菩提茂密的枝葉間透過，在地上印成斑駁。


  “蘭公子將那三顆大還丹取走吧，就在這菩提樹最高的那一枝。”了凡法師望著菩提樹，背對著紫嵐煙道。


  紫嵐煙順著他的目光望去，目力極佳的她自然看到了卡在枝椏見的那個玉瓶。她收回目光，定定看著了凡法師的背影：“法師要離開了嗎？”


  了凡法師轉過身，淡淡點頭：“在接待過一位客人後。”


  紫嵐煙輕歎，伸出右手一揮，那高處的玉瓶便落入她的手心。


  了凡法師道：“望蘭公子時刻記得八年前那句話。”


  紫嵐煙微微一笑：“縱使滄海桑田，海枯石爛，天崩地裂，我自守靈台，惟願此心如一。”


  了凡法師撥了撥念珠：“這天下蒼生，隻在公子一念之間。願公子能在方便之時伸出手，救民於水火。老衲在此先謝過公子了。”


  紫嵐煙合掌：“眾生平等，弟子慚愧。”


  了凡法師合掌：“客人將至，蘭公子回避吧。”


  紫嵐煙邁出小院的時候，盛華寺山腳有三人騎馬抵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