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七章 邪物
我震驚的看著他。這人是啞巴？啞巴哪有能說話的？我更傾向於這人是精神病。
“你一定以為我腦子不正常吧。”啞巴淡淡的說。
我不想點頭，可還是忍不住點了點頭。
“你也不用不忍心說出真相，其實像你一樣認為的也不少。我年輕的時候挺笨的，不僅笨，還不會說話，所以總是受人欺負。”啞巴說這些的時候，嘴裏麵甚至有點得意。
“所以……你就來這裏給金身送飯了？”說這些的時候，我還是沒有反應過來，為什麽啞巴會說話了？
啞巴歎了口氣：“人人都知道金身是一個凶神，誰也不敢靠近他，所以送飯這差事，就落到我頭上了。誰讓我是一個啞巴呢？誰讓我不會說話呢？這人呐，就不能和別人有太多的不一樣，不然的話，你就得受欺負。”
他一副看盡世間百態，很是滄桑的樣子。過了一會，他又對我說：“有一天我又受了欺負，在送飯的時候，我看著金身，越想越難過，越想越生氣。”
“我知道，換一個健全人，跪在蒲團上，張張嘴說出自己的願望，那就夢想成真了，可是我不行啊，我不會說話。村長那夥人壞啊，這就好比讓太監看管著美女，讓你看得見，吃不著，幹著急。”
啞巴嗚嗚的哭起來了：“我就跪在蒲團上，越想越生氣，後來我幹脆一頭撞在供台上，尋了短見。”
我大吃了一驚：“後來呢，你死了嗎？”
問完這句話，我又笑了笑：“看我這話問的，如果你死了，也就不能和我在這裏說話了。”
“其實你也沒有問錯，當時我確實死了。我看見自己的屍首就躺在供台旁邊，我的腦袋上有個大窟窿。你看見我這一腦袋頭發沒？又濃又密，梳的整整齊齊的偏分頭，這可是我唯一的門麵了，可是那一天，被血全都染紅了，東倒西歪，難看的要命。”
我聽到這裏，心裏越來越警惕。我低頭看了看啞巴，他腳下有影子，是一個活人無疑。
“我死了之後，就變成鬼了，沒想到我做了鬼居然可以說話了。不僅可以說話，還可以看見金身。他老人家穿著一身道袍，真是仙風道骨啊。”
啞巴看了我一眼，忽然微微一笑：“你不要害怕。我當時雖然死了，但是現在可是活的。當時金身問我，有沒有什麽願望啊？我馬上就跪下，說自己想要活過來。”
啞巴拍了拍自己的身體，咧嘴一笑：“所以我就活了。”
我極為懷疑的看著他：“金身還有這樣的本事，可以讓死人複活？”
啞巴又猜到了我的心思，衝我笑著說：“死人複生，那是多難的事啊。但是金身說了。我其實並沒有死，隻是傷的太嚴重，所以魂魄從肉身裏跑出來了。”
我點了點頭，這樣解釋就合理了。
“金身救活我之後，我依然能夠看到他。他問我還有什麽願望，我就指了指自己的嘴。金身隨意揮了揮手，我就可以說話了。”啞巴拍著大腿，一臉感慨的說：“你是不明白，一個人忽然當了一輩子啞巴，忽然可以自由自在的發出聲音，那種滋味，實在是太妙了。”
“金身把我治好之後，又對我說，在他那裏實現願望，是要付出代價的，他就問我，打算讓誰來倒黴一下，好償還了我得到的好處。”
“讓誰替我還債？這可太多了，村子裏的人個個都欺負過我。我就幹脆從村長開始說起，村長之後是會計，會計之後是隊長……”
啞巴一臉說了十幾個人名，然後才得意洋洋的說：“這些年，村子裏的人過得一天不如一天。而我的日子一天比一天好。嘿嘿，我仍然每天繼續裝啞巴，然後偷偷的來這裏說願望。”
“你知道那種感覺嗎？就像是全村的命運都掌握在我手裏。我要誰倒黴，誰就得倒黴。”
我看著啞巴，淡淡的說：“是掌握在金身手上，不是掌握在你手上。”
“那還不是一樣？”啞巴翻了翻白眼。
“你之前說，你死過一次之後，就可以見到金身。那現在呢？你能看到金身嗎？”我問啞巴。
“當然，隻要我相見，金身就會出來見我。”啞巴有點得意。
“我之前聽說，金身是一個老道，他成仙之後，留下的肉身就變成了金身。”
“沒錯。”
“我還聽說，有村民想要移動金身，結果第二天就死了。”
“沒錯。”
“那就奇怪了，這老道既然能成仙，一定是修行到了極致。成了仙的人，會因為村民想要動他的金身就殺人嗎？這可真是無法理解了。”
啞巴沉默了很久，這才幽幽的說：“其實這個問題，我也問過金身，金身已經告訴我答案了。”
“哦？金身怎麽說？”我好奇地問。
“金身告訴我，他原本可以白日飛升，把肉身也帶走的。隻是範莊這裏有一個妖魔。這妖魔一旦出世，這個村莊必然血流成河，雞犬不留。所以他的金身必須留在這裏，鎮壓妖魔。那些無知的村民想要移動金身，分明就是被妖魔透漏出來的煞氣迷了心智，根本就是死有餘辜。”
我點了點頭，對啞巴說：“這麽看的話，那些村民真的是死有餘辜啊。”
“不錯。”啞巴點了點頭：“誰敢移動金身，誰就死有餘辜。”
“那金身為什麽要滿足人的願望的同時，還要讓另一個人倒黴呢？這怎麽聽也不像是真正的神靈該幹的事啊。”
“嘿嘿，天下的氣運就這麽多，給你多一點，就給別人少一點，這麽淺顯的道理，還需要我解釋嗎？金身就算是神仙又怎麽樣？難道世間的規矩就不用遵守了嗎？朋友，你這種無中生有的思想可真是要不得啊。”
我嘿嘿一笑：“我明白了。”
然後我又看了看供台上的金身：“我受人所托，今天恐怕要把金身帶走了。”
“嗯？”啞巴皺了皺眉頭：“我不是已經說過了嗎？金身不能帶走。”
“以前不能帶走，是因為下麵鎮壓著妖魔，現在妖魔已經逃出來了，為什麽還不能帶走？”我微笑的看著啞巴。
啞巴的表情很不自然：“這是什麽意思？”
“你就是那個妖魔。”我冷冷的看著啞巴。
而啞巴的臉色變換了一會，忽然嘿嘿笑起來了。他的聲音變得很嘶啞，也很陰森：“你是怎麽看出來的？”
“你昨天想要在夢裏殺我，結果沒有成功，反倒讓我記住了你的氣息。你來小廟的時候我就把你認出來了。”
啞巴哈哈大笑：“你很機靈啊。我也認出來了，你身上有道家的氣息，你是一個道士吧？”
我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我不承認，因為我根本不是道士，我不否認，因為我知道，道士的身份會讓對方忌憚一點。
“我是妖魔，你是道士，你現在能拿我怎麽樣？”啞巴有恃無恐的看著我。
我把斷劍拿出來，指著啞巴說：“我能殺了你。”
“殺了我？哈哈哈哈……”啞巴冷笑著說：“從哪學了點三腳貓的功夫，就敢說殺了我？”
他的身子晃了兩晃，忽然撲通一聲，倒在地上，與此同時，從他的七竅當中冒出來一團黑煙，這黑煙在空氣中聚攏成形，變成一個厲鬼的模樣。
厲鬼披頭散發，雙眼通紅，如同燃燒著的炭火：“你能耐我何？”
我看著倒在地上的啞巴，冷冷的說：“當初啞巴就已經死了，你是借屍還魂，鑽到了他的身體裏麵。”
厲鬼嘿嘿笑了一聲：“是啊，又被你給看出來了。啞巴的肉身不怎麽樣，我住的並不習慣，現在我覺得你的肉身很好，我要借來一用。”
我一聽這話，頓時鬱悶的要命，為什麽這麽多妖魔鬼怪都想奪我的舍？我又不是唐僧，我的肉身就那麽好嗎？
鬱悶鬼鬱悶，我還是握著斷劍衝上去了。厲鬼像是一團煙霧，劈開了又會合攏，合攏了又重新劈開。
我最後累得精疲力竭，依然無法製服他。
我雖然有石像的力大無窮，有石像的刀槍不入，可是麵對一團煙霧，真的是無計可施。
就在我氣喘籲籲地時候，煙霧看準了一會，一下朝我衝了過來。
我還沒有反應過來，他就鑽到了我的七竅當中，我頓時身子一僵，感覺身體都要被他占據住了。
“完了，我要被奪舍了。”我心裏驚恐的想。
我能清晰地感覺到，厲鬼的魂魄很強大，他正在我身體裏麵掃蕩，甚至嚐試著吞噬我的魂魄。一旦讓他成功了，世界上將再也沒有胡異這個人。
“白兔，白兔，白兔。”我大喊了三聲。
“胡大哥，你……你怎麽樣了？”林白荼驚恐的聲音傳來。
“殺了我，用這把劍，對準心髒紮進去。”我把斷劍遞給了林白荼。
“我……我不能……我做不到。”林白荼哭喊著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