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掛靈幡
我明明是好心提醒錢院長,可是他卻支支吾吾的,好像不願意詳談這件事似得。
“你就不怕再出什麽事嗎?”我對錢院長的態度很奇怪:“今天是我運氣好,我能活著逃出來,改天換做你,你沒準就死在那裏了。”
錢院長咳嗽了一聲,開始和我打官腔:“這是我們醫院內部的事,我們有我們的機密,不方便跟你透漏。其實……今天晚上如果你們不偷偷溜進去,什麽事都不會發生。我們在醫院工作這麽多年,不都活的好好的嗎?”
紅線拍了拍錢院長的肩膀:“你是不是有難言之隱?沒關係,你告訴我,我替你做主。”她的樣子不像是清心寡欲的出家人,倒像是黑幫大姐大。
“咳咳,我能有什麽難言之隱?”錢院長尷尬的很:“這件事,你們兩位就先不要管了。還是先幫林老爺子把事情解決掉吧,凡事都有個先來後到不是?而且,食君之祿,忠君之事。你們也該替他著著急了,再者說了,林老爺子沒有了後顧之憂,才能給我們精神病院投資不是?”
“嗯……好像也有點道理。”紅線耳根子很軟:“既然這樣,我就先把林家的鬼捉了,然後再來幫你,這段時間你可別靠近那間屋子,免得出意外。”
“一定,一定。”錢院長點頭哈腰,一副急不可耐要把我們哄走的意思。
我和紅線雖然滿腹疑惑,但是也不得不走。畢竟錢院長也算是一個有名望的人,我們總不能強逼著他講出紅屋子的來曆。再者紅屋子中的東西本領不小,就算我們得知了原委,也不一定能殺的了它。
錢院長把我們送出精神病院,轉身關上了大門。我們站在黑暗中,看著高牆內的燈光,心情都有點異樣。
“如果我師父在這裏就好了,什麽妖魔鬼怪都能抓走。”紅線還對紅屋子念念不忘。
“如果你師父在這裏,能不能猜到侯贏身上的傷是什麽人幹的?”雖然我對天機子印象不好,但是不可否認,這個老道確實很有本領。
“咦?你也懷疑他的傷?”紅線驚奇的回頭看了我一眼:“我以為隻有我看出來了。”
我一臉無奈:“如果連你都看出來了,還有誰看不出來?”
“哼,整天指桑罵槐,說這種陰陽怪氣的話,你是男人嗎?”
“整天舞刀弄劍,一言不合就動手,你是女人嗎?”
“你!你找死。”紅線噌的一聲,把劍拔了出來。
我向後退了一步,晃了晃手中的斷劍,笑著說:“怎麽?這麽快毛病又犯了?”
“算了,我不跟你一般見識,真掉價。”她把劍塞回去,鑽上了汽車,兩隻眼珠在我身上上下打量,不甘心的說:“現在殺了你,我還得走回去。等你把我送到範莊,我再殺你不遲。”
了解紅線之後,我當然知道這話隻是說說而已,於是聳了聳肩,也沒當回事,踩了一腳油門,調轉車頭,向範莊駛去。
一路沉默,紅線最先耐不住性子了:“喂,侯贏的傷你是怎麽想的?”
“怎麽想的?心都捏碎了,一定是致命傷。”我一邊努力分辨著鄉間小路,一邊說:“可是白綾給我們托夢說,她沒打算殺了侯贏。這件事前後矛盾。”
紅線聽了這話,猛地拍了一下手掌:“哈哈,我以為你多麽高明呢,原來還是差了一點。”
“你又想說什麽?”我瞟了手舞足蹈的紅線一眼,對她有點不滿,因為有好幾次她的手差點碰到方向盤。
“其實侯贏的傷根本不是白綾造成的。白綾是一隻冤鬼,含冤莫白這麽多年,身上的怨氣會變成毒。如果她出手傷人,侯贏的傷口會變成黑色。”
她捏了捏手指,眼睛裏透著興奮:“所以,想要殺侯贏的,並不是白綾。我們還得再調查一下,不能莽莽撞撞的封了白綾的墳墓,冤枉了好人。”
“嗯,不錯,你觀察的很細致,考慮的也比以前周到了。”我讚許的點了點頭。
而紅線咧嘴笑起來了。不和人爭吵的時候,她倒有點像個孩子,受人一句誇就可以開心很久。
時間不長,前麵影影幢幢的,出現了很多房屋,我們已經到範莊了。
在黑漆漆的街道中行駛了一會,汽車忽然突突的響了兩聲,然後就啞火了。我擰了擰鑰匙,還是不行。
“怎麽回事?車壞了?”紅線暈暈乎乎的問。
“可能是吧,聽聲音像是排氣筒堵了。”
紅線伸了個懶腰:“好端端的,怎麽會堵住了呢?是不是錢院長給我們使壞?我下去看看,坐了一晚上車,正好活動一下手腳。”
我在車上擺弄了一會,發動機轟的一聲,又順暢的轉起來了,車已經沒事了。
然而……紅線下車之後就再無音訊,很久都沒有回來。漸漸地,我感覺到有點不對勁了。
“紅線,你在哪呢?”我拉開車窗,朝外麵喊了一嗓子。
街上靜悄悄的,沒有聲音。
我意識到事情不妙,拿出斷劍跳下車,四處張望一圈。黑乎乎的街上空無一人,紅線不見了。
“媽的,今晚上這麽邪門。”這已經是第二次了,我心情煩躁,爆了一句粗口。
“嗚嗚,嗚嗚,誰來幫幫我啊,嗚嗚……”伴隨著夜風,有一陣若有若無的哭聲從前麵傳過來了。
我心中一驚,提著斷劍大踏步的走過去了。
轉過一個街角,我看到那裏坐著不少人。月光從天上灑下來,這些人年紀都不小了,有的坐在石頭上,有的坐在板凳上,笑嗬嗬的看著街心中的一個老太婆。
那老太婆正跪在路中央,一個勁的哀哭:“鄉親們啊,你們可幫幫我吧,我好可憐啊。”
周圍的老人個個麵目和善,但是對於老太婆的哀求卻無動於衷,他們像是沒聽到一樣,在互相討論長壽之道。有的說,想要長壽,必須每天心情舒暢。有的說,想要長壽,就堅持吃五穀雜糧……
我雖然好奇老太婆在哭什麽,但是我急於找到紅線,也沒有心情管別的了。
我拉住一個馬臉老頭:“你有沒有看見一個穿紅裙子的女孩?”
“你這個小夥子,你這樣不對啊。”馬臉老頭露出一嘴黃牙,有些鄙夷的看著我。
“我怎麽了?”不明不白被人數落了一句,我很無辜。
“你怎麽了?人家老太婆正跪在街中央哭,你連問都不問,一門心思找年輕女孩。嘖嘖嘖,現在的年輕人呐,好色也不能這樣啊。”
我聽了這話真想給老頭兩拳:“你們不照樣是無動於衷?現在批評起我來,居然麵不改色心不跳的。”
旁邊一個山羊胡子老頭衝我笑了笑:“小朋友,你要找的女孩早就回家了,你是不是被人耍了?”
我沿著她手指的方向一看,紅線果然站在林老爺子家門口,衝我嘿嘿一笑,轉身進門了。
我氣不打一處來,這丫頭太壞了,看見車壞了,騙我在車上等著,自己回去睡大覺了。
我正要離開的時候,那老婆子跪在地上,向我爬了兩步:“我好可憐啊,你幫幫我吧。”
這時候不問也不行了。我蹲下身子:“你怎麽回事啊。”
老太婆哭的上氣不接下氣,說的話含糊不清。幸好有山羊胡子老頭代答:“今天就是她女兒的忌日了。她沒錢燒紙,沒東西上供,連靈幡都掛不起來,正發愁呢。”
“就為這點事?”我有點氣憤:“你們怎麽不幫幫她呢?一點紙錢,一碗供飯能值多少錢?”
“小夥子,你不了解情況。平時這老太婆就瘋瘋癲癲的,什麽活也不做,隻知道念叨自己女兒。我們幫她已經夠多了,誰家做了飯也給她送一口,難道到了她女兒的忌日,我們還要給死人做飯?”
“就是,咱們就算是學雷鋒做好事,也得有個限度不是?我們又不是欠她的。”
“再者說了,給死人做飯多晦氣啊,我們可不想惹上一身黴運。她女兒都死了十來年了,不知道投胎了幾輩子了,還做什麽供飯啊。”
這些老人七嘴八舌,全在數落老太婆的不是。
而老太婆也自知理虧,不敢反駁,隻是一個勁的說:“我有飯,今年有飯,就是手腳不靈便,掛不上靈幡。沒有靈幡我家丫頭找不到家,吃不到飯怎麽辦。嗚嗚……”她說到這裏,又哭起來了。
我實在看不過去,伸手把老人攙扶起來了:“算了,我來幫你掛。這麽大歲數了,跪在地上哪受得了。”
“小夥子,你真是好人啊。謝謝你。”老太婆感激的熱淚盈眶,拉著我向家走。
“散了散了,老婆子掛靈幡去了,我們也沒熱鬧看了,回家睡覺吧。”那些老人全都興味索然的走了。
街上重新變得靜悄悄的。
老太婆家的院子很矮,上麵長滿了雜草。她推開兩扇破敗的木門,領著我走了進去。
結果我一進院子就嚇了一跳。院子正中間擺著一口黑棺材,棺材上寫著大大的奠字,兩隻明晃晃的白蠟燭正在燃燒著。
“你……你女兒不是死了十來年了嗎?還沒下葬?”
老太婆回過頭來,月光正好照在她臉上,她渾濁的眼睛像是幹枯的老井:“我家丫頭不是好死的。婆家人不讓她進祖墳,怎麽下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