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黑龍潭
見到死之後,就更加渴望生。我想逃跑,可是用盡了辦法,也隻能小範圍的晃動一下脖子,憑借這樣輕微的動作,想要把紙錢蹭掉,那簡直是天方夜譚。我開始祈禱來一隻野雞,最好嚇我一跳,讓我倒在地上,把紙錢給抖下來。
不過……鐵塔是死人,沒有呼吸,沒有心跳,所以他害怕野雞,我現在還活著,野雞對我管用嗎?
糟了,向導打算什麽時候殺死我?像是殺死鐵塔一樣?
我正在胡思亂想,前麵的向導忽然停下來了。我抬眼一看,我們走到了一個大水潭前麵。
水潭狹長,像是一隻眯著的眼睛。一輪圓月倒映在水潭中,恰似眼睛中的瞳仁。而水潭中隱隱約約有一道巨大的黑影,在繞著明月的倒影盤旋不休。黑影和月亮組合在一塊,像是巨龍吐珠。
我心中一動,腦子裏出現一個名詞:黑龍潭。難道這裏就是黑龍潭?
科考隊是來考察黑龍潭的,結果他們在譚邊出事了。
向導做了猛獸的倀,最後把我們引到這裏來。所有的線索集中在一塊,我得出來了一個結論:這潭水中真的有怪物,向導恐怕要在這裏把我們獻出去了。隻是不知道,怪物究竟是什麽,這裏雖然叫黑龍潭,總不能真的是黑龍吧,這世界上真的有龍?
我正在思索的時候,向導已經跪下來了。她對著安靜的湖水,恭恭敬敬的磕了幾個頭,然後從脖子裏麵取出來一根項鏈。
項鏈很簡陋,是從樹皮搓成的一根繩子,繩子上麵吊著一根尖利的牙齒,不知道屬於什麽動物。
向導用牙齒刺破了手指,用力的把血滴進了潭水當中。她看著潭水怔了一會,不知道在想什麽,然後歎了口氣,站起身來,控製著我們坐到潭水邊。
她用牙齒挨個幫我們取血,並且把鮮血滴進水中。向導做這些的時候,黑乎乎的臉上露出不忍的神色來,我聽到她輕聲說:“你們也別怪我,人不為己,天誅地滅,這個世界本來就是這樣的。你們這一世運氣不好,下輩子小心點吧,別再來著荒山野嶺的了。”
片刻之後,我們九個人的鮮血都進了潭水中。而安靜的水麵忽然起了一層波紋,水中的月影最先被撞碎了,變成一池燦影。
隨後波紋越來越大,形成了浪花,而浪花還沒有結束,又形成了漩渦,那漩渦原來越大,中間黑乎乎的,像是一張巨大的嘴一樣,要把整個世界都吞下去。
我坐在潭水邊,看的驚心動魄,無奈身體被人控製,動彈不得,不然的話,我早已經逃走了。
忽然,有一陣旋風從漩渦中刮出來,旋風將潭水都掀了起來,如同一陣驟雨,一瞬間就把我們淋成了落湯雞。
而這陣旋風勁力不歇,一直衝到密林當中,吹折了無數枝葉,發出龍吟虎嘯的
向導對著旋風跪了下去,瘋狂的磕頭,嘶啞的叫喊著:“黑龍神,我已經把祭品帶來了。”
不知道為什麽,我感受到一道目光。
它隱藏在旋風中,在我們身上掃來掃去,這目光很冷漠,沒有一絲情感。畢竟在它的眼中,我們都隻是食物而已,它沒有必要因為食物而有情緒波動。
旋風慢慢移動過來,靠近了一個科考隊員,然後將他裹住了。我聽到一陣悶響,隊員不見了,地上隻剩下一堆白骨。
雖然早就預料到了這種結局,可是親眼看見的時候,我感覺五髒六腑都在發抖。
旋風中傳來一聲滿足的長歎,它開始輕輕地搖晃,似乎在消化食物。
向導跪在那裏沒有離開,這讓我意識到,黑龍很快會第二次進食。今天的人,一個都逃不掉。
我正在絕望的時候,忽然胸口處傳來一陣刺痛,好像有一根針在紮我一樣。隨著時間的推移,這刺痛越來越劇烈,範圍越來越廣,好像有一團烈火,正在我胸口燃燒。我疼的一個勁的哆嗦,一伸手,從衣服裏麵掏出一張黃紙來。
黃紙已經燃燒了一半,上麵還畫著彎彎曲曲的道紋,我把它拿出來沒多久,黃紙就燃盡了,變成一團紙灰,隨風飄散。
“怎麽我身上有一張道符?”我有些呆滯的看著那些紙灰。
很快我就想明白是怎麽回事了。在湖城的時候,秋石曾經給我一張道符,讓我用這張符對付木夭。當時我隨手塞在了衣兜裏,之後把它忘得幹幹淨淨。沒想到這張道符居然自燃了。
咦?我能動了?我這才意識到,我的手腳已經恢複了自由,我看了看木夭,木夭臉上也滿是激動。我先把木夭後脖頸上的紙錢揭了下來,然後又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那張紙錢已經不翼而飛了。
“咱們趕緊溜吧,這地方太恐怖了。”我小聲對木夭說了一句。
木夭卻搖了搖頭,先指了指旋風,又指了指向導。
我明白木夭的意思。剛才隻是麵對一隻倀,我們尚且沒有逃跑的能力。現在麵對黑龍潭裏的野獸,這樣貿然離開,更不可能活下來。
我長舒了一口氣,強迫自己鎮定下來,然後和木夭重新坐下來。
一個,兩個,三個……
旋風慢慢地將科考隊員都吞掉了,接下來,就是我和木夭了。
當斷不斷,反受其亂,是時候出手了。
最後一個被吞掉的是鐵塔,他身材高大,皮糙肉厚,旋風消化的時間格外長。而我握緊了刀,輕手輕腳走到向導身後。
向導跪在那裏,低聲念叨著什麽。我側耳一聽,居然是往生咒。
“我呸,把人都害死了,還在這裏假惺惺念什麽往生咒?”我在心裏暗暗罵了一句,然後提刀刺了過去。
人有第六感,遇到危險的時候,往往會心驚肉跳。隻是我沒想到,想到居然能反應過來。
我這一刀是向她後脖頸紮過去的,就像我之前刺她的那一刀一樣。誰知道向導身子忽然一顫,緊接著向前一撲。我的刀沒有刺穿她的脖子,然而沿著她的後背拖了下來,開了一條十幾厘米長的口子。
傷口很大,卻不致命。
向導痛苦的吼了一聲,連滾帶爬逃離了我的攻擊範圍,她一直逃到旋風旁邊,然後才轉過身來,又是驚訝,又是憤怒的看著我。
我把刀上的血蘸下來,和木夭分別抹在臉上。
這時候,向導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大吼著說:“黑龍神,請吃掉這兩個祭品。”
旋風呼嘯,向我們吹過來。我的心髒撲通撲通,一個勁的狂跳。我被它包裹了。風中明明什麽都沒有,我卻感覺到一雙眼睛在盯著我,一直鼻子在嗅我。一條巨大的舌頭,躍躍欲試要在我身上舔一下。
然而,旋風並沒有殺掉我們。它繞著我和木夭轉了一圈就離開了,然後開始在我們和向導之間盤旋不休。
我瞬間明白過來了,叫了一聲:“它不知道哪個是向導。”
“沒錯,我們身上有倀的血,它分辨不出來了。”木夭也歡呼了一聲,幸災樂禍的看著向導。
向導終於回過味來了,跪在地上大喊:“黑龍神,我是倀啊,我是你的奴仆。”
我和木夭有樣學樣,跪在地上:“我是倀啊,他們是假的……”
旋風繞著我們轉來轉去,終於暴怒了,呼的一聲,風勢大了十幾倍,我們被刮得東倒西歪,摔倒在地上。我抱著腦袋,心中生出巨大的恐懼來。
我恐怖不是因為風太大,而是有種詭異的感覺:“我已經被吞下去了,正躺在黑龍神的嘴裏,它隨時可以用巨大的牙齒將我磨成肉醬。”
然而,我終究還是沒有死。我們被黑龍神戲耍了一會,就又被吐了出來。
大風漸漸平靜下來了,我心有餘悸的抬頭看了看,發現周圍的樹林都被抹平了。形成大片大片的空曠。
這就是黑龍神的威力嗎?這哪是野獸,分明就是妖王。
潭水已經平靜了,巨大的漩渦消失不見,那道黑影也藏在水中看不到了。
黑龍神已經走了?我和木夭對視了一眼,都有些慶幸。
在我們東張西望的時候,我看到向導仍然跪在潭水邊,一個勁的磕頭,似乎在求饒。
“哼哼,真是個軟骨頭。”木夭鄙夷的看了向導一眼,對我說:“咱們殺了她,為民除害。”
我猶豫了一下,搖了搖頭:“沒時間了,逃命要緊。”
“這倒也是,那個什麽黑龍神不知道為什麽退回去了,咱們趕快趁機走吧。”木夭點了點頭,和我互相攙扶著站了起來,向遠處跑去。
“我怎麽覺得……有點不對勁呢?”我跑了兩步之後,不由自主的說了一句。
“嗯……毛骨悚然的。”木夭也緩緩地停下了腳步。
我們兩個一回頭,看到向導仍然跪在潭水邊,不過她已經回過頭來了,正陰慘慘的看著我們兩個。她嘴角帶笑,笑容中有憐憫,有同情,有嘲諷。
“糟了。”我在這一瞬間忽然反應過來了:“這是黑龍神的試探。它在試探誰是真正的倀。”
可惜已經晚了,砰的一聲巨響,連大地也晃了幾晃。潭中的水忽然飛上了天,形成一條巨大的水柱,水柱中有一條幾丈長的黑影,借著水勢飛上天,如同一條蛟龍,盤旋不休,然後攜裹著風雨向我們俯衝過來。
黑影距離我們還遠,但是那聲勢像是一座山一樣,我兩腿打顫,差點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