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醫院中
到博仁醫院時，正正好一點半。
宋以沫遠遠的就看到在醫院門口來回踱著步的宋怡，在人來人往的大門口，她依舊非常顯眼。
頭發是打理得當的大波浪卷，裏麵一身包臀裙，外穿一件墨綠色大衣，腳上踩著一雙細跟長靴，經過她身邊的人都會多看她兩眼。
這樣精致的裝扮，不知內情的人怕是怎麽都想不到她有一個得了絕症瀕死的兒子。
大概是不知道她會從哪個方向到，再加上大哥總是有意無意的將她擋在了身後，一直到兩人走到她麵前，宋怡才發現了她。
她對翟慕楊的觀感並不好，不過現在他一點都不重要，她要的是宋以沫的骨髓，其他一切皆可以讓步。
“以沫，你很準時。”
宋以沫對她微微點頭，像對著一個熟悉的陌生人，“按程序，今天應該隻是先抽血配型吧。”
“對，一個星期左右出結果。”宋怡嘴巴動了動，到底是沒好現在就追問後麵的事，直接帶著人去二樓抽血。
翟慕楊一直牽著以沫的手沒有鬆開，此時當然更加不會，看著那血從細瘦的手腕流出眉頭皺得死緊，從抽血室出來就沒讓她多走，按著她的肩膀在外麵的椅子上坐著。
“我去給你弄點熱水來，你先稍微緩緩。”
“好。”
宋怡去送了血回來，看著單薄的女兒一個人坐在那裏心裏也有些不是滋味，鬼使神差的就坐到了她身邊。
沉默了一會，她問，“以沫，恨我嗎？”
宋以沫身體往後靠著讓自己的背更舒服些，“恨你能給我帶來什麽？能讓我過得好嗎？”
宋怡無言以對，一時間也不知道要怎麽和這個看起來聰慧又通透的女兒交談。
“我有件事想問你。”
宋怡看過來，“你說。”
宋以沫同樣看向她，“你知道骨髓移植的過程中供體有可能會死亡嗎？”
“我……”宋怡想說不知道，可對上女兒的眼神，她說不出口。
宋以沫笑著點頭，“看樣子是知道，那你又知道抽骨髓的過程有多痛苦嗎？”
“這個我是真的不知道。”宋怡當然知道自己過份，可為了兒子她無路可退，隻能對自己狠，對別人狠，隻求能給兒子找出一條生路來。
“隻要能配上，我會給你補償的，以沫，就當是媽求你，如果配上了你一定要來，不管你怎麽恨我我都受著，提出什麽要求我都會接受，隻要你願意救卓兒。”
“要求我有，隻是你絕對做不到。”
宋怡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什麽要求，你說。”
宋以沫似笑非笑的道：“我想有一個疼愛我的媽媽，她不會在三歲那年丟棄我，不會不管我的死活，不會和我對麵不相識，我們相依為命，感情親昵。”
看向捂住臉肩膀聳動的女人，宋以沫輕聲問，“這些，你如何能給我。”
“對不起……”
宋以沫輕笑，“借用一句電視裏的話，對不起有用的話，要警察幹什麽，我剛才說的是我多年前的想望，現在，我已經不需要了。”
“以沫，求你……”
“擔心我會故意報複你，配上了後會反悔？”宋以沫這時候都不知道是該可憐自己還是可憐眼前這個花了妝的女人。
“大概是我的另一半血緣太正氣，我不會像你一樣做那缺德的事，如果配上了，你把要簽的文件送去給我簽字，然後你們可以做前期準備，我一放假就過來。”
“還要等放假？現在離放假還有一個多月！”
“你的意思是隻要我配上了，就要我丟下一切過來配合你們？宋怡，你知道抽了骨髓後我要在床上躺多久，又要養多久和能養得回來嗎？這麽要求我，你倚仗的是什麽？”
宋怡急了，“可救人如救火，哪裏是等得的。”
“那就不要等了，宋女士再去找別人吧。”翟慕楊拿著一次性杯子過來遞給以沫，聲音裏全是冷意。
“這是我們母女之間的事……”
“我的事大哥都能做主。”宋以沫打斷她的話，將頭抵在翟慕楊腰上一口口喝著熱水，可心裏翻湧著的焦躁讓她無法安坐。
抓過大哥的手看了下時間，宋以沫起身，“走吧，一會要趕不上車了。”
“以沫！”宋怡一把抓住她的手，“你到底要我怎麽說，就不能可憐可憐卓兒嗎？他也是你同母異父的弟弟！”
“不要說一個從未見過的弟弟，就是你再多生幾個也和我沒什麽關係。”宋以沫安撫的挽住大哥的手，看向自己被宋怡用力抓住的另一隻手，“宋怡，你確定現在要和我撕破臉？要是配不上也就算了，真要是配上了，我不來了你又能把我怎麽樣？”
宋怡下意識的趕緊鬆開了手。
“與其失了儀態的在這裏和我爭執，怎麽不去問問醫生這個時間是不是可以？你以為配上了馬上就能進行手術？你的寶貝兒子手術前也是有一些前期準備要做的，宋怡女士。”宋以沫輕嘲，轉頭道：“大哥，我們走吧。”
宋怡愣住，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兩人手挽手的下樓。
剛才以沫直接叫的她名字，她叫她，宋怡。
明明以前從不曾在意過這個女兒，不知為何，卻在聽到她直呼自己名字時心裏難受得連呼吸都覺得痛。
沒關係，宋怡安慰自己，沒關係，她有卓兒，她還有卓兒。
顧不得臉上花了的妝，宋怡挺直了背，無視了所有人看過來的視線，踩著高跟鞋噠噠噠的走遠。
那邊兄妹兩人已經在醫院門口攔了車直奔汽車站。
“有沒有頭暈？”翟慕楊看以沫不太好看的臉色心情也跟著沉了下來，“時間還寬裕，一會我們先去喝點熱的東西暖暖身子。”
宋以沫輕聲應了一聲，情緒不高。
放在平時，翟慕楊不知會有多高興以沫不在他麵前客客氣氣了，可現在，他心裏隻剩心疼。
“別多想了，以後就是無關緊要的人，閉上眼睛歇歇。”
宋以沫蹭在他肩膀搖頭，“也沒怎麽想，就是有點想不明白，她要疼愛兒子沒問題，可為什麽一定要做得這麽絕呢？也沒有攔著她不讓她去疼兒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