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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一生無虞

  到底是遐想嗬,


  ??眼前這人,顯然不是如此。


  ??他不知道她究竟因何想要置他於死地,


  ??是因著對顧家的恨,對昔日奪位之仇?


  ??還是,在為著昨夜之事,怪罪他?

  ??他不知道。


  ??但記憶猶新的是,

  ??在昨夜那場荒誕至極的情事中,

  ??她嬌喘著的,

  ??心心念念的,

  ??從始至終都是蕭霆睿的名字,


  ??是了,


  ??是那個骨入黃土之人,

  ??紹王蕭霆睿。


  ??而他,


  ??他是蕭霆熠,

  ??是踩著兄弟屍骨上位,默允顧承禦殺死蕭霆睿,默允允家上下之禍,放任事態一步步發展至今的蕭霆熠。


  ??是整整一夜都沒能叫她改口的蕭霆熠。


  ??於她而言,昨夜不過是他一廂情願,

  ??甚至是趁人之危罷了。


  ??正在這時,他正內疚著,不知所措的時候,房門再次響起幾陣叩門聲,及宮監又驚又怕的傳喚:“太後病重,後宮亂了套了!”


  ??顧若男雖是武將出身,但到底是嫡長女,多少都養得嬌貴了些,尚在閨閣之中就總離不了湯藥補品的。


  ??昔年又經後宮爭鬥,前朝家族連累各種禍事傷了身子,這兩年來,更是每況愈下。


  ??所以初聞之時,蕭霆熠倒也沒太放在心上,隻當是常日所見的頭疼腦熱罷了。


  ??不緊不慢的給她披了衣,又放下帷幔,才允了見。


  ??卻不想下一刻聽到的消息,竟叫他那樣震撼,更不想事態現狀竟徒然發展成了那樣。


  ??因說今晨卯時,上京城鬧市才正開了張,就見刑部大牢的押運車押著“重囚”招搖過市。


  ??若隻是遊街倒也罷了,偏生還被剃了頭發,扒光了衣裳。


  ??可憐那昔年最是眼高於頂的顧侯爺,堂堂皇親國戚,大啟的一代梟雄就那樣頂著一身無處下手的猙獰傷疤,要死不活的被拖了整條鬧市。


  ??滿身滿手的血痕,幾乎染透了整張昭告告示牌。


  ??完了又被懸掛在城門,受盡了千人唾萬人看。


  ??顧招娣雖說忌憚也提防著這個兄弟,卻也始終顧及著他是顧家唯一的血脈。


  ??當初入獄時她就一再叮囑了,蕭霆熠也一再保證,隻要舅舅交出實權,不再像從前那樣,他還是會念及血脈至親,保他後世無虞的。


  ??但如今,事情突然發展成如此局麵,她哪裏還受的住。


  ??當即一陣氣血上湧,猛地一墜,就昏死了過去。


  ??聽到這些,蕭霆熠也立馬回過神來。


  ??翻手往腰間一掏,果真已是空蕩蕩一片。


  ??刑部,城防腰牌,天家手令。


  ??是誰拿的,


  ??怎麽拿的,


  ??拿去做了什麽,

  ??這種情況,已是不言而喻。


  ??也是到了這一刻他方能明白,


  ??從一開始,他踏進侯府的那刻起,到後來發生的所有事,


  ??院裏院外整整一夜出了奇的安靜,每件事的恰到好處,


  ??她的醉酒之姿,憐憐淒淒,

  ??滿手滿掌心的血痕,不慎滑落半肩的衣羅,

  ??所謂的將他錯認成他人,

  ??時機正勝的倒入他懷,


  ??楚楚可憐哄他喝下的酒,


  ??怯如鵪鶉的欲拒還迎,

  ??從未見過也不敢想的媚骨銷魂,

  ??在他身下的徹夜承歡,

  ??甚至是今晨突然收了的香,

  ??還有方才那反應,

  ??分明已是事事昭明,


  ??他知道她恨毒了顧家,恨毒了顧承禦,連同他,也是她計劃除去的一部分。


  ??也深知,即便不死,於她而言,莫說比她昔年兒郎,就連當初卑劣至極的紹王,他也遠遠及不上萬分之一,


  ??被戲耍一夜,再經今晨,委屈,怒氣瞬間灌滿心裏每寸,


  ??但望見她從無半分漣漪的眼睫,他還是淪陷了,


  ??他屏退了左右,待房門合上,他輕聲問她,是不是她。


  ??她沒說話。


  ??他又問,究竟,是不是她。


  ??她還是沒說話,隻微微垂著眼


  ??好似一切早已生死看淡,甚至隱隱之間的解脫之態。


  ??他就輕輕托起她的臉,

  ??似昨夜入夢那般,定定看著她,帶著幾分征求,試探,期盼,還有些弱不可查的強忍,

  ??溫溫柔柔的問著一字一句,

  ??她不回答,他就一遍遍的問,


  ??他問,今日之事可是與她有關,

  ??她是不是在騙他,是不是,從一開始她就一直在騙他,


  ??她分明知道他不會再給舅舅任何翻身可能,她為什麽還要騙他,為什麽要這樣玩弄他,

  ??他究竟哪裏做的不好,安兒為什麽,要殺他,

  ??安兒可是有何苦衷,可是,有何難言之隱,


  ??她是不是受人唆使,是不是害怕,

  ??他說,隻要她說,他就信。


  ??他說安兒莫怕,隻要她肯,他能護她一生無虞。


  ??“合作一場,陛下何必如此。”


  ??冷漠,甚至是厭惡三分的話脫口而出。


  ??分明輕飄如風,在這一刻,卻也仿若一記迎頭耳光,震得蕭霆熠當即一愣。


  ??見他這樣,允今安隻覺可笑。


  ??眼前這少年郎,似著昔年兒郎的星辰眉眼,又恰到好處的拿捏著他大哥那份沉穩,

  ??這樣一個人,這樣看著她一聲聲叫著她安兒,還有這字字句句,

  ??何其寵溺,何其溫柔,

  ??再加如今這眼神,若不是深知他蕭家人的“本領”,怕是當真要信了。


  ??信了他昨夜一次次迫她看他,說他是瀚王,是蕭霆熠,

  ??信了他一邊模糊不清的叫著她安姐姐,


  ??又一邊強勢著逼她入絕境,逼她叫他阿熠,


  ??一次次問她,可願隨他入宮,

  ??信了他說隻要她肯,他就願與母後一博,與朝臣一博,便是爭不得至尊之位,也會許她無盡榮寵這些不著邊際的話皆是情深而起。


  ??當然,更可笑還是當屬那句“護你一生無虞”。


  ??這話,送出菩提骰子那年聽過,


  ??入紹王府那年聽過,


  ??說出這話的人也許都努力過,隻是比起傷害,所謂護佑都顯得那麽蒼白無力。


  ??同樣的話,同樣的情誼如今再現,除了聒耳可笑,真真是再品不出旁的滋味了。


  ??蕭霆熠自然也看出了她的深意,

  ??他知道他從未入過她的眼,所以也很想忽略掉沒所謂的失不失落,


  ??但在確見她收回他掌中的手,及退後半步的隱隱防備,他心裏還是很不痛快。


  ??就像被什麽蟄了一下,堵在心口又澀又苦。


  ??正想著該如何,允今安卻是先開了口:“區區兵符,於你蕭家顧家或是寶貝,於我,不過破銅爛鐵,陛下委身至此,著實不必。”


  ??“所以,在你眼裏我昨夜隻是為兵符而來?”


  ??“不然陛下還想說何?”


  ??允今安冷笑著看向他,“莫不是想說閑暇之餘突然想起了舅舅,故地重遊?


  ??還是說可憐我這所謂的舅母,百忙之中特來安撫?”


  ??“隻是陛下日理萬機,怕是忘了,舅舅,是你親手設的局,顧家的鐵卷丹書,是你下令收回,

  ??就連你舅母我如今,陛下也是功不可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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