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9章 一巴掌
“你的手”她蹙緊了眉,看著那一點已然幹涸的血色暗澤,很想質問他殺了幾個人,為什麽這麽做可是話到嘴邊,卻又什麽都說不出來,隻剩下一陣陣難掩的鼻酸:她的祁漠,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他好不容易才從那片黑色的暗沼中走出來,怎麽會又
喬桑榆深吸了口氣,終究把所有的情緒都隱忍了下去。
“手髒了。”她佯裝無事,迅速地在自己的隨身口袋裏翻找著,抽出一張皺巴巴的紙巾,胡亂地去抹他手上已幹涸的那一小塊血跡,動作幅度很大很用力,“我我幫你擦掉。”
她單純的有一種想法:把血跡擦掉,就好像擦掉了他滿身的罪孽。
可是,這根本沒有用。
那塊幹涸的血跡一擦即淨,可是那滿眼血腥的畫麵都無法從她腦中抹去,相反的,她看著他的手,以前那些記憶也浮上心間,她很清楚,他造下的那些殺孽。她一點點地鬆開祁漠的手,喃喃地出了聲:“那些人,都該死嗎”
他就沒有錯殺嗎那些人難道都可惡到了該死的地步嗎
祁漠抿了抿唇,沒說話。
他明白她的意思,但是他沒法給她答案。
感覺到她站在自己身前,身體孱弱著輕顫,祁漠退後一步,脫下了自己的外套,默默地披在她的肩膀上,語氣淺淡:“夜裏涼,記得多穿點衣服。很晚了,你早點回去睡吧。”
說完,他拍了拍她的肩膀,退後一步,正想讓下屬送她回去,她卻突然仰頭看過來:“你呢”
疑問的句式,質問的語氣。
“我還有事。”祁漠答她,“等兩個人。”
“等著殺了他們嗎”他的語氣越是平緩冷靜,她便越是沉不住氣,低低涼涼地反問出來,針鋒相對。她剛剛都聽到他和下屬的對話了。
祁漠的臉色一沉。
“桑榆,我不會隨便殺人。”像是解釋,也像是警告。
可是喬桑榆聽不進去,她執著地攔在祁漠麵前,情緒漸漸擴散開來:“把人帶到火葬場殺掉,再把屍體處理幹淨,你不覺得太殘忍了嗎他們一個小時前還是活生生的人,一個小時後就成了骨灰難道他們都該死嗎該這樣被殺嗎”
她的聲音越來越大,最後變得難以掌控,幾乎是用喊的方式表達出來。
而祁漠隱忍下來的冷沉,也被她再度激發
“對他們都該死”他居高臨下,同樣低喝出來,“這個世界本來就是這樣,弱肉強食,誰去管應不應該的事情誰有時間像弱者一樣去講道理難道我媽就該死嗎所以,我想殺他們,今天就能把他們燒成灰”
他一口氣說完,態度決絕。
“啪”
響亮的一巴掌,是喬桑榆抽出的,祁漠不偏不讓,正好打在了他左邊的俊臉上,迅速地留下五道紅色的指痕:“夠了祁漠,你這樣做,和尹梟那種人又有什麽區別”
一片寂靜。
從她扇出那個巴掌,吼出那句話後,整個世界便像是然而止,周圍安靜得再沒有一點聲音。
祁漠的腦袋微微偏著,始終一言不發。
喬桑榆漸漸清醒過來,這才意識到他剛剛到底說了什麽,頭腦中因此被更大的一波震驚替代:“你剛剛說你媽她”
看祁漠的表情,她便得到了所有的答案。
也似乎所有的問題都有了答案。
怪不得,他會失控。
他會嗜殺
“祁漠”她的鼻子酸了一下,在此時完全不知所措,隻能走上去,張開手臂環住祁漠,用一個擁抱表達一切,“對不起我不知道可是別這樣,別讓尹梟毀掉你,別讓你自己成為尹梟那樣的人。”
她不忍問他發生了什麽,倒是想勸他先收斂一些,別把自己暴露得太大,成為尹梟攻擊的目標。
可是勸了幾句,卻被祁漠打斷
“沒有用。”他淡淡出聲,“我是故意的尹梟正在過來,在來殺我的路上。”
這是他們互相激怒,最後設下的生死局
“尹先生,您這麽晚是要去哪裏”手下全速追著疾行的尹梟,現在已是後半夜,再過幾個小時就會日出,可尹梟卻在這個時候起床,怒氣衝衝地往機場趕。到底發生什麽事了
“尹先生這個時候不適合去g市啊”
“滾”
手下的忠言被他忽略,就連手下整個人也被他一腳踹飛開。他要回去
現在就回去一決死戰
隻剩兩個人的空間內。
祁漠僵立著,左頰邊殘留著明顯的指痕,麵色仍舊一派冷寒,卻已經肯開口和她好好解釋
“尹梟的人先到了療養院。”他喃喃開口,肩膀聳拉著,像隻鬥敗的公雞,“他們帶走了我母親,我追到了海上”說到這裏,他的聲音微微頓了頓,似有些哽咽,徑自說了結局,“她死了,我連屍體都沒有撈到。”
那種黑暗的視野,湧動的海水要打撈一個人上來,談何容易
“所以,你要把尹梟母親的屍體燒了”喬桑榆蹙了眉,她看著祁漠,有惱怒,也有理解。
原來,他是想跟尹梟魚死網破。
但通過這樣的方式
他有沒有意識到:他剛剛的行為,比尹梟更過分
祁漠沒答話,隻是悶悶地“恩”了一聲,算是對她揣測的默認。
“祁漠別這樣”喬桑榆不忍地去拉他的手。他拭去了血腥的手掌,灼熱滾燙,她不再有恐懼和忌憚,牢牢地抓住他,蔥白的指尖摩挲著他掌上粗糲的繭,“祁漠,沒能把你母親救下來,不是你的錯。尹梟的手下,是有喪心病狂的人,不是要變成和他們一類人,才能打敗他們的,所以不要去殺人,不要去殺罪不至死的人,你明知道這不能解決任何問題”
而且,殺戮也不能使他自己覺得暢快。
喬桑榆長長的一席話說完,祁漠的臉上有著明顯的動容,那充斥著殺意地外表在逐漸分崩離析,終於把內心深處的實情告訴她聽:“是我的錯”
堅強和冷硬再也維持不下去,他被這愧疚之海吞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