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1章 他們拋棄了他
“喬小姐”客廳裏筆直地站了好幾個下屬,看到她出現,齊刷刷地點頭問好。
隻是沒有往日的嬉笑,隻剩下滿滿的冷清。
喬桑榆沒回答他們,循著哭聲,急急地走向廚房
“別傷害我孫子求求你”推拉門一開,裏麵的婦人便緊緊攬住懷裏的孩子往後退,癱坐在地上,整個人都縮在牆角,哭得越發淒慘,“你要什麽我都給你,要多少錢都給”
她看起來五十多歲,身形有些臃腫,難以逃到更小的角落。她整個人都被嚇傻了,隻知道摟著六七歲的小男孩哭,她的頸間有明顯被刀劃傷的痕跡,現在還隱隱想外滲著血。小男孩的臉上也有血,不知道是受了傷,還是沾到的血跡
喬桑榆不敢置信地看著這一幕
祁漠他做了什麽
“叫救護車”喬桑榆快速地回頭命令。
站在客廳內的下屬齊刷刷地看她一眼,卻沒人有任何動作。
“我說叫救護車”喬桑榆不由急了,說話也提高了音量,“把他們送到醫院”
看到她生氣,總算才有下屬有了動靜,卻隻是猶豫著往前挪了兩步,試圖和她解釋:“祁少說”
“把他們送到醫院”喬桑榆堅持,拳頭捏得死緊,指甲幾乎在掌心掐出血來,“我不想聽任何解釋”她不能放任祁漠把事情搞大雖然她現在還沒有弄清具體是什麽事情
下屬抿了抿唇,終究點頭去辦了。
“祁漠呢”喬桑榆深吸了口氣,轉向旁邊的人。
“祁少他在樓上。”
樓梯上斷斷續續地滴著血跡,看起來一派觸目驚心。
喬桑榆加快了腳步上樓,在踏上最後一個台階時,便聽到了書房的方向傳來慘叫。她的麵色一白,想也沒想地衝過去
門沒關。
裏麵發生的一切,她看得清清楚楚。
殘暴。
這是她的腦海中,唯一回響出的形容詞。
祁漠正將這個別墅的男主人拖向電腦,直接把他的腦袋按上桌麵,掏槍抵住了他的後腦,冷聲低喝:“現在調出來”
那個男主人的身上都是血,不知道到底傷在哪裏他的渾身都是血,一個大男人哭得形象全無,隻知道一個勁地懇求:“我錯了是我狗眼看人低別開槍,我真的知道錯了”
他後悔了。
剛剛祁漠帶著人過來“拜訪”,他還冷淡地想把人拒之門外,居高臨下地讓他滾
他真的是錯得離譜
“我不需要你的道歉”抵在他後腦勺的槍口緊了緊,祁漠的聲音已隱隱有些不耐,“我要你把當年的監控影像調出來”
“我好我找”他幾乎是邊哭邊操作,按鍵的手指顫抖得厲害,祁漠的手一動,他便恐慌地發出一聲嗚咽。
他曾是航空公司電子信息部的負責人,六年前的某場空難後,航空公司都有備份飛機數據,他這裏當然也有但是都這麽多年了,而且那場空難都已經被斷定為意外,他也收到了來自航空公司的莫名其妙的“封口費”誰想到還有人來挖
裏麵難道還有隱情不成
“這是黑匣子的錄音這是死者名單”他把當年的資料,一份份點開讓祁漠看。
“我要登機監控”
“好好好我找我找”他連忙答應。登機監控,一般都是沒人回回看的,就算是當年調查的時候也一樣查旅客名單,隻要查值機人員就行了;差危險品,隻要查安檢監控就行了
登機視頻,真的沒人看過。
“這裏有就是這個”他好不容易找到祁漠想要的,感覺到腦後的槍移開,頓時鬆了口氣
影像放。
祁漠看得專注,雙手撐在桌麵上,目不轉睛地盯著屏幕,不放過任何一個細節。他沒有理會偷偷躲到角落裏去的男主人,也沒有注意到漸漸靠近的喬桑榆他一直在看著當年他未趕上的那架飛機。
那個男主人在顫抖,他全身都疼得厲害,臉色似乎轉為青白。
喬桑榆看不過去,皺了皺眉,示意下屬把人送去醫院,避免他真的今晚被祁漠整死。而她則一個人留下來,默默地站在祁漠的身後,蹙著眉,神色複雜,心裏更加複雜
她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她更不明白,祁漠何以如此失控
喬桑榆想吼他,她想罵他瘋了,但是在看到他冷清又專注的模樣時,她又默默地忍了下來。她能感覺到他的無助她能感覺到他所有緊張、彷徨的情緒於是她在心裏,私心地幫祁漠找到了失控的理由。
她要留下來陪他。
他對別人失控殘暴,她不允許所以她在這裏,有什麽衝她來,她都承受得起
十分鍾的登機視頻。
祁漠不聲不響地盯了十分鍾,喬桑榆站在他身後看著,在某個瞬間,突然反應過來他在看那個空難的登機視頻他在看那個失去所有親人的空難飛機而且,等等,這個視頻有問題
登機的人員一個接一個不停,九分49秒,最後一個乘客登上飛機,空姐在點頭表示歡迎後,直接關上了機艙的門。乘客從來沒中斷過,前半段沒中斷,後半段也沒中斷。那頭等艙的人呢
按理說,頭等艙和經濟艙登機,或早或晚,總會岔開一段時間。
這裏卻沒有。
飛機沒有頭等艙
這不可能。
沒有任何人買了頭等艙的票
更不可能。那是航班旺季。
除非
頭等艙的人因為某種原因,並且利用某種手段,都沒有登機
喬桑榆忍不住轉頭看向祁漠,眼底有著難以言喻的震驚:他的親人,是不是買了頭等艙的票那就說明
這太荒謬了
她簡直不敢往下想。
“他們果然沒有登機”祁漠自嘲而出,臉上寫滿了苦澀。他緩緩地轉過頭來,看向喬桑榆,卻對於她的突然到來,沒有絲毫的意外,或者說,他已經沒有心情意外。他的眼眶是紅的,看著她一字一句地重複,“他們都沒有登機”
像是一個孩子,剛獲知了一個天大的謊言,他的世界分崩離析。
他適才的狠戾被瞬間抽離,祁漠隻覺得腳下一軟,直接癱坐在了地上
“祁漠”喬桑榆緊張地衝上去,卻扶不住他,隻能跪坐在他身側。
這一瞬間,她突然就明白了黎北晨的那句“被所有親人拋棄的人”他的親人不是在空難中死了,而是他們以死亡的借口拋棄了他。
“祁漠”她叫著他的名字,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心裏難受得無以複加。
“他們都沒有死。”祁漠努了努唇,盡量壓製住眼眶中的那抹紅色,沉默了良久,才帶著幾分哽咽說出下半句,“桑榆,那個躺在療養院裏的植物人是我母親。”
“什麽”喬桑榆震然。
她的目光一僵,總算是明白了祁漠突然失控的原因。隻是在腦海中,喬桑榆始終無法將“躺在床上的植物人”與“他的母親”兩者聯係起來。這太巧合了這太荒謬了這太殘忍了
一個在六年前“已經”死亡的人,竟然經曆了一年前的車禍。
而祁漠這麽多年卻
他要怎麽想
電腦在此時發出“滋滋滋”的聲音,監控視頻經過緩衝,又開始從頭放畫麵上,空姐剛打開機艙門,微笑著點頭,和第一位登機的乘客說歡迎平常簡單的畫麵,但對祁漠來說,無疑是第二次的視覺衝擊。
再次提醒他這長達六年的騙局。
“都是假的”他驟然低喝而出,猛地站起來衝過去,狠狠地砸了那個電腦屏幕。
他像是瘋了一般,掄起那塊液晶顯示屏,徒手將它砸了個稀爛。
屏幕玻璃碎裂四濺,裏麵的電路板遭受重擊,發出“嘶嘶”的電流聲,喬桑榆的麵色一緊,下意識地便衝到牆邊,先拔下了整個桌麵的總電源。祁漠現在是在發泄,哪裏顧得上自身的安全
等到她再折返看回去
書桌上已是一片狼藉,所有的東西都被他推了下去,隻剩下零星的碎玻璃。祁漠的右手受了傷,被屏幕的玻璃碎片劃破,他任那殷紅的血跡沿著拳頭一點點蔓延,再滴落
“祁漠,你的手”喬桑榆緊張地跑過去,想要幫他查看。
“不用。”他卻抽手拒絕,轉身走向門外,眼底燃燒著恐怖的赭紅,“我要去問個清楚”
“問”話沒問出口,喬桑榆便明白了過來
他要去問他的母親。
但,她現在是植物人的狀態,怎麽可能憑空醒來回答他他的手在流血,去醫院才是最要緊的啊況且,今天都已經這麽晚了,他還要趕去療養院此時的祁漠,真的沒有半點的理智
喬桑榆蹙眉跟在他後麵,張了張嘴,卻終究沒有阻止。
該死的
明知道他這是在亂來,她偏偏就又很理解他的心情。
同樣的情況,換她的話,她早崩潰了
天塌下來的事,還談什麽理智
“我來開車”咬了咬牙,喬桑榆決定陪他豁出去了,說話的同時,高聲示意樓下的下屬,“幫忙找個醫藥箱過來快點”
說完,不等祁漠拒絕,她轉向他快速保證:“我來開車保證送你去療養院,很快你坐副駕駛,把你的傷口簡單處理一下,好不好”她用懇求的語氣在和他商量,像是對待一個茫然的孩子。
她理解祁漠。
她更不忍心他折磨自己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