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0章 我也會難過
他正想接著詢問,口袋中的手機卻響起來,是小清打來的。他連忙接起,卻沒想到對麵竟是祁漠的聲音:“介不介意過來,和我商量某個葬禮的事宜”
他單手扣著桌麵,問得雲淡風輕,頓了一秒後,淡淡補充,“我覺得,這次我們的目的是一樣的。”
祁漠沒有明說,但黎北晨已心知肚明。
在這個節骨眼上,能出動祁漠的葬禮,恐怕也隻有姚遠的那一個。“目的一樣”倒是值得考慮,可是他利用小清的手機打過來,讓他很不爽
“你不該先找上她的。”黎北晨淡淡出聲,嗓音低冷,並沒有明顯表態。
祁漠卻不由失笑
沒想到都這麽久了,她依舊是他的軟肋啊還真是一塵不變。他都不會膩味麽礬
“她的爺爺,我找上她也不算過分。”他慢條斯理地接口,在幾乎觸怒黎北晨之前,快速地報出一個位置,然後補充,“過來談吧,我帶著她等你。”
說完,他徑自掛斷電話,卻沒有將手機還給她,而是隨意地朝旁邊一丟,然後帶著幾分興味,挑眉看向小清的肚子。
剛才,他是決意要嚇唬她的
於是他“大動幹戈”地掏了槍,如願地看到她臉色發白,他甚至惡意地想,如果再嚇到她哭就更好了沒辦法,他這個人就這樣,看到弱者就想欺負到底
可是喬桑榆擋住了他的槍口。
伶牙俐齒、態度高傲、思維聰穎這樣的人很難纏她能洞悉他的心理,也能堵得他啞口無言,最重要的事,他被激得發怒,卻終究無法開槍
祁漠恨恨地想:她怎麽不是男人是男人他就不手軟,直接動手揍了
“讓開”剛才被喬桑榆氣到極致,他憤然地低喝出聲,甚至站起身來,槍口直指喬桑榆的額頭,“我說過了,你身後什麽都沒有,我真的可以開槍”
小清身後好歹還有個黎北晨,她呢
她那遠水難救近火的背景,在他眼裏什麽都不是。
“祁漠,你別亂來”小清已徹底嚇白了臉,拚命地把喬桑榆往後拉,自己要擋在她麵前,“這和桑榆沒有任何關係你到底想要做什麽”
她被嚇到的表情,讓祁漠的心情轉好了一點點。
隻是,前一秒還被槍指著的喬桑榆,卻沒有任何的情緒或表情變化,依舊是嗓音低涼,冷冷地拋出來一句提醒:“她懷孕了,你別太過分。”
平緩淺淡,簡單明了的一句話,讓祁漠愣了足足三秒。
然後,他收槍,結束這場惡意的逗弄,回歸正題:“你手機借我用用,我沒有惡意。”
記憶轉回。
祁漠的目光還停留在小清的肚子上。她穿著淺色的休閑裝,衣擺鬆鬆垮垮地垂著,看不到她的肚子有絲毫的隆起,也看不出任何懷孕的跡象
他不由好奇了一句:“幾個月了”
小清卻沒有在意到他的目光,也沒有注意他提的問題,她的腦海中不停回旋著剛剛他在電話中的話,零星的幾個詞拚接出來後,她有了某個猜想讓她心存不安的猜想
“你剛剛說什麽葬禮”小清喃喃地出聲詢問,眼中盡是疑惑,“又和我爺爺有什麽關係”
這回輪到祁漠錯愕了:她不知道
怪不得黎北晨那麽陰沉地說不該先找上她,怪不得她現在還有心情逛街準備婚禮
“你不知道你家黎北晨可能還沒舍得告訴你”祁漠故意拉長了聲音,觀察著小清的臉色,然後完全透露出來,“姚遠死了,葬禮就在後天。”
“什麽”小清震然。
喬桑榆頹然地閉眼,懊惱地別過了腦袋。
“看來,還有別人也是知道的。”祁漠唯恐天下不亂,看到喬桑榆如此的表情,便忍不住添油加醋地補充幾句,“隻有一個人當傻瓜的滋味,好不好受”
小清沒答話,隻是垂下了頭。
“小清”喬桑榆擔心,但她也看不出來小清此刻的情緒:傷心悲痛失落還是其他別的
她問不出來,隻能把矛頭對準祁漠:“你呢這麽多人厭惡你,隻有一個人當反派的滋味,好不好受”
祁漠的臉色一沉。
他正想要開口反駁過去,小清卻在此時出了聲:“我爺爺是怎麽死的我上次見到的他的時候,他身體還很好。”
平靜的嗓音,落寞的語氣。沒有悲痛欲絕,她能始終保持著冷靜。
“我不關心這個。”祁漠聳聳肩,回答得很隨意。
他等著小清慟哭,等著她激動得趕回英國,卻沒想到她隻是沉默了許久,然後“喔”了一聲,繼續不說話了。她像是見證死亡的普通親屬,一點都不像是關係親近的外孫女。
“小清”
“我沒事。”小清搖搖頭,有些頹然,“我隻是覺得世事無常,上回見麵還好好的挺遺憾。”
早上寫請柬名字的時候,她就曾考慮過自己和姚家的關係除了血緣,其實什麽親情都沒有這樣的結論可能讓人失望,可這就是現實。
那個爺爺,也就隻是爺爺而已。
可是,心裏終究是有難過
“我陪你去旁邊坐一會兒。”喬桑榆拍了拍她的肩膀,無聲地將她往旁邊的椅子上帶,然後狠狠地瞪祁漠一眼她突然覺得,在解決問題方麵,黎北晨強他不止一點點
“我隻是說了事實。”祁漠被瞪得很無辜,不由攤了攤手,“姚遠的確死了”
這可真不是他幹的
“你閉嘴”喬桑榆忍無可忍,“如果我直截了當地告訴你,你的家人都死光了,你怎麽想你會不會難過”就算是感情不深,但畢竟是家人,是親人,心裏能好受嗎
祁漠沉默下來。
他沒有去阻攔,任由喬桑榆扶著小清在外麵的沙發上坐下,直到喬桑榆又折回來倒水時,他才突然開口,聲音有些沉:“我也會難過。”
喬桑榆一愣,停腳疑惑地看向他。
“你有一點說對了,我的家人都死光了。”他勾了勾唇角,笑得淺淡,“而且,當年,他們就是這麽直截了當告訴我的。”
莫名地,他想吐露心聲。
很奇怪的,他竟然把自己的脆弱展示給了她
“你”喬桑榆愣住,有些不忍,更有些愧疚自己的失言。
“你信嗎”聽到屋外傳來引擎的聲音,祁漠忽而一笑,眼底的真實盡斂,恢複了懶散又疏離的目光,“黎北晨該到了。”
喬桑榆咬牙:“你神經病”
婚慶公司還被祁漠的人控製著。
黎北晨一進來,便看到員工被捆在角落裏,淚眼婆娑。他心中一沉,加快了腳步向內,擔心著小清的安危,終於在推開裏麵的某扇門後,看到了坐在沙發上的她
還好,沒受傷,沒受委屈。
他暗暗鬆了口氣,而後者發現他過來,猛地站起身,快速地衝過來,撲到了他的懷裏
她的腳步很快,連帶著撞上來的慣性也加大,讓黎北晨不由踉蹌著後退一步,才險險地接住她。她的整顆腦袋都埋在他的懷中,悶在他的胸口不說話,看上去脆弱又可憐
黎北晨的麵色不由一冷,眼底迅速浮上殺意:是不是祁漠又做了什麽
“怎麽了”他盡量放柔了語氣,不動聲色地撫著她的頭發,視線已開始搜尋祁漠的身影腑。
“黎北晨,我爺爺去世了”她停頓了兩秒,才喃喃回答,聲音悶悶地從他的胸口傳來。她握著他的衣襟,五指漸漸收緊,纖細的指越發蒼白,“突然去世的”
而她,也是剛剛才獲知的消息。
黎北晨的心中又是一沉
是祁漠告訴她的
該死
還是讓她知道得太早了這麽突兀地讓她獲知,恐怕她又要腦袋發熱,跑到英國去參加葬禮那他之前的安排和暗示,就全都前功盡棄了
心裏懊惱到了極致,臉色也是難看到了極致,但黎北晨終究還是隱忍著沒有爆發。他就這樣沉默地回抱著她,氣悶了幾秒,終究頹然地敗下陣來,習慣性地遷就她的想法:“你想什麽時候去英國”
頓了頓,他不甘願地補充下半句:“我可以安排飛機。”
可誰知
她沒有回答,隻是在他懷中使勁搖頭。
“什麽意思”
“黎北晨”她淡淡出聲,嗓音有些沙啞,有些悶,能讓人明顯聽出其中的落寞,卻也能讓人感覺到其中的堅決,“我不想去參加葬禮。”
“嗯”
他一愣,還沒有從怔然中回神,小清已喃喃地說完下半句:“我不想去英國,一輩子都不想去了。”
有些事情,她分辨不清,這輩子也難以知道細節,唯一能確定的是,她不想一錯再錯。
英國,她不會再回去了。
那邊的人,她也不會再見了。
許是她的回答太過決絕,黎北晨一時之間震得說不出話來,最後想要開口,卻被另一道聲音搶了先
“才剛來就已經抱上了”祁漠半倚著側門的門框,百無聊賴地朝這個方向看著,終於忍無可忍地打斷,“能談正事了麽談完再抱也不遲。”
說話的同時,他推開身側的門扉,優雅地做了個“請”的姿勢。
喬桑榆就站在門內,手裏還拿著個打算給小清倒水的杯子,看到黎北晨過來接人,她暗暗地鬆了口氣。隻是,她默默地朝祁漠盯一眼,心中有些著急:她該要怎麽提醒,讓黎北晨多提防著點
事實就是根本不用提醒。
“還是換個地方吧。”黎北晨根本沒有理會祁漠的邀約,他目光涼涼地在周圍環視了一圈,淡淡出聲,“這裏人多太擠。”
說完,不等祁漠有所回應,他已拽過小清的手,先行走了出去。
兩人並肩而行,他的大掌始終包裹著她的手掌。
距離在漸漸拉長,祁漠聽不到他們在說什麽,卻能看到他們兩人的親昵姿態。他的情緒頓時有些莫名,仿佛專程來a市這一趟有點多餘但他蹙了蹙眉,還是選擇了跟上去。
喬桑榆走在他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