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番外七 秦知善
這世界上最遠的距離不是生離死別,也不是我站在你面前,你卻不知道我愛你。而是明明曾經刻骨銘心相愛過的兩個人,如今用陌生人的口吻問好,聽著像是過去的祭奠,更像是一種哀悼。
秦知善覺得自己這麼多年修鍊的結果在碰到柳心喬的那一瞬間,全部灰飛煙滅。
他能說什麼呢?
責怪這個自己深愛了多年的女人嗎?
不,他沒這個資格。
柳心喬只是看了一眼站在秦知善身邊的孩子,那目光複雜的很。
最終她微微一笑,語氣溫婉和煦:「這個孩子都這麼大了,時間過的很快。」
秦江未仰臉看著這個女人,只覺得她面容和善、眉眼細緻,笑容間有種春風般溫暖的感覺在飄揚,讓人忍不住很喜歡很喜歡。
秦江未不知道該怎麼稱呼這個女人,他試探的看了看身邊的父親。
秦知善幾乎哽住了喉:「……她是你小阿姨,是你媽媽的妹妹。」
秦江未高興了,他喜歡這個小阿姨:「小阿姨,你好,我是秦江未。」
柳心喬笑容有些淡淡的苦澀,嘴角的弧度也沒有剛才那麼上揚了,只是臉上的表情依舊溫柔動人:「你好。」
這一次的相逢,秦知善足足在房間里發了半夜的呆。
隨著年齡的增長,他越來越覺得這世間的萬物都有緣法一說。當初他被迫和心喬分開,那是緣盡;如今他居然在異國他鄉又跟她再相聚,是不是代表了他們可以再續前緣?
這個想法一冒出來,秦知善就坐不住了。
深夜,他敲開了柳心喬的房間門,正如當年江子喬做的那樣。
在昏暗的房間里,柳心喬顯然也是心事重重的沒有入睡。她的眸子清亮,就像盛滿了窗外最乾淨的月光,看得秦知善彷彿回到了很多年前的初遇。
此時此刻,他心念涌動:「你……這些年還好嗎?」
回答他的是柳心喬淡而無味的聲音:「挺好的。」
這個回答秦知善不滿意,因為他從柳心喬的臉上看不出哪裡好了。誠然,她還是跟從前一樣氣質高雅、溫柔大方,甚至因為年歲的沉澱,更加讓人著迷。可秦知善固執的認為,柳心喬過的一點都不好。
是啊,同時被自己的愛人和姐姐背叛,這樣的滋味怎麼能好?
秦知善知道,自從自己和江子喬完婚以來,柳心喬就再也沒有回過柳家。
這是她反抗的方式,他明白。
秦知善不知出於什麼心理,他突然開始說起了曾經的種種。包括和江子喬錯誤的一夜風流,包括那一瓶被下了葯的紅酒,一樁樁一件件,如數家珍。
柳心喬的眼眸變得冷凜:「你現在跟我說這些有什麼意義嗎?」
秦知善也直視著她:「只是想說……你不覺得自己很委屈嗎?如果你不覺得,那我告訴你,我覺得自己很委屈。」
柳心喬冷笑:「你委屈?你娶到了柳家的大小姐,這些年過的很不錯,從當年那個默默無名的窮小子變成了今天的秦總。我不覺得你哪裡值得委屈。」
秦知善只覺得自己鼻子一酸,都快要哭了出來:「因為……我弄丟了你,這還不夠委屈嗎?」
所有的談話在這一刻戛然而止,柳心喬垂下了眼瞼,微卷的長發披散在她的肩頭,寧靜而又美好。
秦知善看不清她眼裡的情緒,但從對方的呼吸上判斷,柳心喬也不是完全無動於衷。
最後,這一切是怎麼開始的,秦知善自己也想不明白了。
他只能記得最後被柳心喬那柔軟甜美的雙唇吻住的滋味,一瞬間的功夫,大腦已經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他的內心在咆哮——這才是愛人,這才是真正的歡愛!不需要什麼酒精,更不需要什麼藥物,只要柳心喬的一個吻,秦知善就能覺得自己全身都被點燃了。
在國外的這段時間裡,秦知善和柳心喬像是一對情侶,他們彷彿續寫了曾經的美好,日日的纏綿都像是在為過去祭奠。
秦知善覺得自己有點看不懂柳心喬了,但他能感覺得到,柳心喬是在報復。
是啊,當初自己的愛人被奪走,她獨自狼狽的離開。
若干年後,這個機會送到了她手上,她還有推開的道理嗎?
但對於秦知善而言,柳心喬是報復也好是舊情重燃也罷,都無所謂。只要她願意在他身邊,這樣就夠了。
這一趟出國,秦知善足足延遲了好幾個月,他甚至不打算回國了,等跟柳心喬這邊的事情處理完畢,他就回去跟江子喬離婚。
然而,當兒子找到他時,秦知善這才從愛情的甜蜜里清醒了一點。
兒子那雙漆黑的眼睛盯著他:「爸爸,這也是你的秘密嗎?那我們互相保守秘密,你可以回家嗎?」
秦知善彷彿恍然大悟,這麼多天的纏綿,原來一直有一雙眼睛在盯著他。這雙眼睛的主人正是自己的兒子秦江未!
而柳心喬那邊的情況也開始不穩定起來,她時而情緒高漲時而失魂落魄。秦知善明白,她是在掙扎。
柳心喬是多麼美好的女人啊,她單純美麗又忠貞高雅,像搶自己姐姐的老公這樣的事對於她而言,無疑是良心上的折磨。
漸漸地,兩個人的關係開始變味了。
直到有一天,柳心喬留下一紙書信離開了他們纏綿了許久了的莊園。
秦知善明白,這一次估計真的是離開了。
秦知善沒想到的是,一年多之後他再次見到了柳心喬,這不過這一次她回到了柳家。回到柳家後半年左右,柳心喬就病故了。
這一切來得太快,快到秦知善都來不及反應,當得知柳心喬已經不在了的時候他正在外地出席一個高峰會議。
電話來自他的兒子秦江未,兒子用略顯稚嫩的聲音告訴他:「小阿姨去世了,媽媽讓我問你,你回不回來?」
秦知善只覺得心頭一震,一陣腥甜的感覺從胸前一直上涌到喉嚨間,他強忍住這種突如其來的不適:「不了,我不回去。」
勉強開完了會之後,秦知善穩步走進了洗手間,對著雪白的洗手池就是一陣劇烈的咳嗽。
然後,他看著白瓷上緩緩流動的鮮紅血跡,悲從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