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8 章
“我是黃昏之所的首領, 川。”凝視著下方的獸人們, 宮沐川的瞳孔深處仿佛有一簇銀色的火焰在燃燒，照亮了一切的黑暗。
??“剛剛……no.3的一名獸人向我提出了一個建議。”
??“他告訴我, 通過長久的觀察，被抓的獸人在進行審判後，運送他們去監獄的那段路是獸人安全執行機構的守備力量相對而言, 最為鬆懈的時刻。”
??“我們可以重整旗鼓, 和他們一起襲擊運送車, 將被帶走的所有人都救回來。”他的聲音溫柔地仿若蜜糖，音量不是很大, 卻能很清晰的傳到在場的每一個獸人的耳朵裏。
??可是這樣的聲音卻如同驚雷一般，炸響在眾人心中, 尤其是宮沐川所說的獸人安全執行機構這幾個字, 那簡短的意思, 就如同一把利刃，深深的將在場所有獸人的心髒瞬間紮爆，在四周的獸人中引起了不小的騷亂。
??“什，什麽？！”“不行的, 大人！大人不要相信他的話！”“怎麽可能……”“我們打不過的……”“這是在讓我們送死啊！”
??宮沐川將手指豎到了麵具前。
??這一刻，一切聲音倏的戛然而止, 廢墟之中鴉雀無聲。
??突如其來的噤聲讓no.3的獸人吃了一驚，但也下意識跟著周圍的獸人一樣安靜下來。即使是在遠處不知情的獸人們, 在順著那些黃昏之所的獸人所望向的地方看去, 看到那個站在高處的身影時, 也不約而同的立刻箴言。
??滿意於周圍再度安靜下來，宮沐川將手放下，繼續說道：“因為某些不可抗拒的原因，數小時之前的戰鬥，我是半途中才參與的，可通過這次的事情，我發現了一個很奇怪的問題。”
??“不，應該說，從成為你們的首領，從接觸到更多的獸人後，我其實就一直在想這個問題。”
??不算多高大的身體，此刻卻仿佛有一股無形而強大的氣場，壓在眾獸人的頭上，帶給他們一種強大的壓迫感。圍在周圍的獸人們不自覺的屏息凝氣。
??“為什麽……”
??“你們沒有想過主動向人類抗爭？”
??抗……爭？！獸人們心中一震。
??宮沐川揚聲說道：“人們最黑暗的時期已經不在，人們最大的難關已經過去，為什麽你們現在卻隻想著失去呢？”
??“因為狂化？但狂化真的就那麽難控製的嗎？黃昏之所的大家應該都清楚，隻要事前有所準備，狂化其實就和大姨……羊癲瘋一樣。”
??“即使身邊的同胞被捕捉，即使自己的生存權利被侵犯，即使自己的自由被奪走……因為人類比獸人強大嗎？因為獸人比人類弱小嗎？還是說……”
??他放低了聲音，語氣也愈加溫柔。
??“你們在害怕。”
??“害怕，所以逃避。”
??一字一句，重重的敲打在獸人們的心上。
??“我理解你們。” 宮沐川在和在場的所有人說著，卻也是在和在場的任何一個人說著。
??“雖然你們是獸人，但同時，你們也是人類。獵者的可怕，上層的統治，早在你們身為人類的時候，就印在了你們的骨子裏。在見到獵者後，你們除非性命受到威脅，不然，寧願拋棄一切，夾著尾巴逃竄，也不願與他們對上。”
??“讓我想想，你們應該都有經曆過的吧——獵者們的追捕。”他伸出一根手指。
??“獵者們墜在身後，子彈擦過身側射到牆上，你和曾經的夥伴一起奔逃在街頭巷尾。”
??“獸人的耳朵很靈敏，即使再小的槍聲也聽的非常刺耳，所以，當你身後的同伴被抓捕而發出尋求幫助的絕望悲鳴，想必你也能聽得一清二楚吧。”
??“等等！等等我！”
??“朋友，求求你，救救我！”
??“不要丟下我！”
??“然後那些聲音會突然戛然而止，消失在你耳邊呼嘯而過的風聲當中。”他的語調平緩，聲音溫柔，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魅力，可那薄唇所吐出的內容卻冷漠得驚人。
??“他們會怎麽樣呢？會有什麽下場呢？你稍微動下腦筋就能想到。”
??宮沐川一字一句的說出了最後的結論。
??“啊，你，將再也見不到他們了。”再也……見不到了。
??劇烈跳動的心髒擠壓著肺部空間，在場的獸人們冷汗直流，那些被拋在記憶深處，不願想起的聲音再次回響在他們的耳邊，讓人感覺呼吸都變得困難了起來。可當他們去仔細傾聽，那些聲音卻又悄然消失，隻留下了冰冷刺骨的寒意。
??王麗沉默的站在獸人之中，淩亂的黑色碎發下，看不清他眼中真正的情緒。尤瑪，威魯特他們也都斂去了唇邊的笑容。
??宮沐川抬起手，輕輕將麵具推上去了些許，陰影遮蓋住了上半邊臉，卻還是露出了下巴以及粉嫩的薄唇。
??這麽一個往常肯定會引起驚呼，混亂的動作，此時卻並沒有在獸人們中引起任何的騷動。
??他露出的那半張臉上看起來很平靜，宮沐川神色淡淡，透過麵具之下的縫隙看著那群獸人。
??但是，就是這種平靜越發給人一種無形的壓迫感，讓下方的眾人心神亂顫。
??陰影之中的眸子，無人能看清，可他們卻都感覺到那煌煌的視線仿佛具有洞悉人心的能力，看穿了他們一切，讓他們的心中所想在少年的目光之下無所遁形。
??望著佇立在那裏的少年，驀然間，獸人們的心底升騰起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畏懼感，讓他們下意識低下頭，不敢再與之對視。
??“現在，你們為什麽這麽沉默？”
??居高臨下的俯視著獸人們，宮沐川背著光，然而高懸於他的身後的月亮，將銀色光輝灑在他的身上，讓他好像籠罩著一層瑩瑩亮光，如同黑夜的神明一般。
??“是害怕？是兔死狐悲？還是在為自己隻會逃避而感到羞恥？”
??獸人們漲紅了臉，張了張嘴，想說什麽，但還沒等他們喊出聲，宮沐川就幹脆的打斷他們的回答。
??“說不清的話，還是不用回答了，我對含糊其辭的話沒什麽興趣。真的想回答我的問題的話，那麽……告訴我。”
??“當你們若還是人類的時候，像獸人一樣被人類驅趕，欺壓，你們會怎麽做？而當成為獸人的時候呢？”
??“獸人是卑微的，人類是高於獸人的，這些印象即使是已經身為獸人的你們也沒有改變？”
??麵對這樣振聾發聵，能夠擊潰人心的聲音，獸人們嘴巴張開，這次卻怎麽也合不上了，喉嚨幹涸到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宮沐川忽然蹲了下來，他低下頭，笑著說道：“對幾小時前的戰鬥，你們現在又是什麽感想？”
??正對上宮沐川視線的獸人一個激靈，脫口而出：“憤，憤怒。”
??終於能稍微回答上一個了，獸人們微微緩了口氣。
??“憤怒，嗯，是的。”宮沐川歪頭，注視著那個獸人繼續說：“憤怒，挫敗，後怕，還有……鬆了口氣？”
??說完，他自己先嗤笑了一聲：“也是，到底自己得以幸存下來就已經足夠了。”
??“不去思考，不去深究，不去拘泥於那些無法挽回的事。”
??“人類畢竟是這裏的主宰，而那些同伴被抓走又不可能被放回來，就像……人死不能複生那樣。所以將被獵者捕捉，所殺，被人類迫害，被當成是遇到不可控的災難。”
??“哪怕生存空間被擠壓，哪怕是否能走在陽光下要被人挑選，哪怕同伴被抓被殺什麽的……反正隻要不是輪到自己，那就大可以能閉上眼，捂住耳朵的活下去了。”
??“……大人……”獸人們麵麵相窺，他們感覺手腳冰涼，全身的血仿佛都在逆行。
??“是這樣吧？”
??宮沐川一隻手撐著下巴，歪著頭問道。
??“這種想法……怎麽感覺有些熟悉呢。”
??說著，宮沐川好像想到了什麽，突然左手握拳輕敲右手手心，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狀。
??“想起來了，那些待宰的豬玀不就是這麽想的嗎？”
??“即使身邊的同伴被一個一個殺死，隻要有口飯吃，就不會反抗。”
??聽到這句話，所有獸人都感覺到渾身渾身冰冷徹骨，腦袋裏嗡嗡作響。
??“不過好像我也說錯了。”戴著麵具的黑發少年笑眯眯地俯視著在場的眾獸人，明明笑容明亮，卻讓人心底發寒，毛骨悚然。
??“豬玀吃喝不愁，和獸人比，生活的可是更好啊。”
??攥起的手指泄露了獸人們此時的心情，他們眼中流落出絕望且迷茫的目光，不知該如何是好。
??“這就是所謂的逃避呀。”宮沐川慢慢站了起來，拍了拍膝蓋，隨後右手搭在腰上，掃視著下方的獸人們，他的眼神飽含深意。
??“我不得不說……逃避確實‘很有用’。”
??被他的目光掃到的獸人們瑟縮了一下，臉色更加灰暗。
??“啊啊啊，不要低頭，我並不覺得逃避有什麽不對的，想想臥薪嚐膽，那可是人人稱道的事情。”宮沐川狀似‘擔憂’的掩唇說道。
??“隻是……逃避久了，可是會養成習慣的。”
??“當我們開始習慣於逃避現實，那活著就和死亡沒什麽區別了。”
??“所以當有個獸人，和我說，‘讓我們去救回我們的同伴吧！’的時候。”風呼嘯著從獸人之間吹過，繞過柱子，掀起黑發少年的赤紅色衣角，宮沐川放下手，露出淡淡的笑容。
??“我很高興哦~~~”
??那帶著無比愉悅的悅耳聲音仿佛有一種滲透人心的魔力，唇邊的笑容令人不由的沉溺其中。
??“希望，還存在於你們的之中。”
??刹那間，獸人們感覺自己的心髒受到了重擊，他們的眼眶濕潤起來，仿佛得到了某種救贖……
??“呐，現在告訴我，獸人就真的那麽不堪？”
??宮沐川用不大的聲音問道，這一刻，他笑容消失，顯得無比的認真，清朗的聲音在略微低沉了幾分，包含著令人心顫的威嚴。
??眾多的獸人彼此對視一眼，這一刻，他們看到了彼此眼中熊熊的火焰。
??“不！！！”“我們沒有不堪！！！！”“我們沒有！！！”“我們是獸人，但也是人！！！”
??充斥著壓抑已久的憤怒、被任人宰割的仇恨，還有對美好未來的渴望——這一切聚集在一起，幾乎能將整個城市掀個翻天覆地。
??黑夜之中，月光之下，黑發的麵具少年嘴角勾起，伸出手。
??“最後一個問題，那些被奪走的同伴，我們要怎麽辦？“
??“奪回來！！！”“奪回來！！！”“奪回來！！！”
??想到那些被抓捕的同伴，頓時激起了獸人們的熱血，每一個獸人都迸發出雷鳴般的吼聲。
??宮沐川輕輕笑了起來，他抬手將麵具戴了回去，那雙晦澀莫測的黑眸再次隱藏在麵具之後。
??異常清亮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色中響起，即使在喧鬧的吼叫聲之中，也依舊讓在場的所有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我讚揚你們展現的鬥誌。”
??黑發的少年首領緩緩拔|出腰間的匕首，刀鋒在月光的照射下反射著屬於金屬的冷光。
??他握著刀指著前方，指向眾人，帶著強大的壓迫感。
??“現在，做好狩獵的準備吧。”
??“我們要將那些失去的統統都奪回來。”
??一句話，點燃了獸人們心中的火焰
??“吼！！！”“嗷！！！”“川大人！！！”“奪回來！”“奪回來！”“川大人萬歲！黃昏之所萬歲！”
??黑夜之中，數不清的獸人狂熱地伸出手，竭盡所能地伸向他們的神明所在的方向。
??他們嘶吼著，瘋狂著，眼中燃燒著的火焰仿佛能燒盡一切。那些呐喊聲讓在廢墟外遊蕩的獸人都驚得整個獸都呆掉了，他們看向那邊，睜大眼注視著這不可思議而又震撼人心的一幕。
??獸人群之中，王麗站在同樣激動起來的no.3的獸人之中。
??他看著身邊麵紅耳赤，恨不得也跟著大吼出聲的同伴，若有所思。
??月光落在他那張蒼白的臉上，竟將那邪魅陰鷙的感覺驅散了大半。遠遠地眺望著柱子上的身影， 王麗的眼神在這一刻顯得極為複雜。
??輕易的放棄唾手可得的力量，寥寥幾句激起了獸人們的熱血……
??多麽任性的行為啊。
??王麗很想這麽說。
??但……他看不透。
??見識過諸多的人類和獸人，見過無盡的黑暗與扭曲，自認為洞悉人心，了解人性……可眼前這個黃昏之所的首領——川，他的想法，他的一舉一動都讓他怎麽也琢磨不透。
??……也或許，那個人其實什麽都沒想？
??不過，他倒也明白了為什麽眼前這個人年紀輕輕卻深受獸人喜愛，成為獸人組織首領的原因。
??明明是一個不得不躲藏起來，生活在暗處的獸人組織的首領，他卻如同太陽一般，陽光肆意，充滿活力。
??身處黑暗，所以渴望光明。
??不管是有意還是無意，性情坦然，處事敞亮，身體與內心都十分強大沒有弱點的川，就像在極夜中升起的暖陽，在無盡的黑暗中散發著專屬於他的光芒。那份讓所有靠近他的獸人都可以感受到明亮與溫暖的光，對獸人來說有著致命的吸引力……
??而那引的無數獸人瘋狂的‘貓薄荷’——宮沐川，在接受了所有人的歡呼後，瀟灑的從那根柱上跳了下來。
??當他落到地上，那滿是獸人的廢墟立刻再次變得鴉雀無聲。
??不需要開口提醒，不需要專人控場……自然而然的，那人數眾多的獸人們就紛紛自動向著兩側退開，露出一條通往寬敞而又筆直的道路。
??他們有的深深的低下頭，俯身行禮，有的甚至屈膝跪地，虔誠的表達著自己的臣服之意。
??麵對這樣的陣勢，宮沐川一點也沒有驚慌失措，縮手縮腳，他大步向前，那不疾不徐的樣子仿佛天生就該如此。
??皎潔的月光欣然落下，鋪在那條眾獸人所讓開的那條道路上，將道路照成一道白色的光帶。
??黑色的發絲飄蕩在空中，宮沐川從他們之間走過，踏在這由星光月光匯聚而成的道路之上。猶如巡視領地，接受著自己子民的敬愛的至高之王。
??望著那樣的宮沐川，拉著奈迪斯的奈亞有些晃神，這時候獠拍了拍他的肩膀，讓他醒了過來。
??看著在他身邊和他一樣麵帶笑容，表情柔軟的尤瑪，獠還有威魯特他們，奈亞欣慰而無奈的笑了笑。
??另一邊，黑色的靴子停了下來，宮沐川走到王麗的麵前，伸出手。聲音平緩沉穩，不徐不疾，卻滲透到了人心的最深處。
??“王麗親，身為no.3的負責人，不知你對我剛剛提到的襲擊是否有興趣呢？”
??這是……結盟？王麗楞了下，用錯愕的眼神看向宮沐川。
??透過麵具上的玻璃，他筆直的對上宮沐川的雙眼。
??如夜空般深邃的黑眸閃著光，沾染不上絲毫世俗的塵埃，和他過去看到的那些汙濁的眼睛都不一樣，那是即使他看遍黑暗卻還是不曾看到過的顏色。
??自乙喰被抓走後就一直緊繃的神經突然一鬆。
??王麗張了張嘴。
??果然，他看不透他。
??這樣想著，他歎了口氣，緩緩將手抬了起來。
??雖然看不透麵前的這個少年，但是，他想要握住他的手。
??宮沐川笑容不變。
??在王麗的手握上去的瞬間，很久不曾感受到的溫暖順著指尖傳到了他的全身。
??達成了目標的王麗忍不住輕輕揚起嘴角。
??“川首領，不知道有沒有人說過，你是個很不可思議的人。“
??“有哦~我經常被人這麽說呢，都感覺可以當成一個優點了呢~”宮沐川眨眨眼。
??“不要當成啊……”站在一旁護衛的威魯特忍不住吐槽道。
??※※※※※※※※※※※※※※※※※※※※
??宮沐川：嗬，狂化，有abo的發情期那麽猛嗎？有哨兵向導的失控麻煩嗎？
??……
??ps：宮沐川的圖片可在吾輩的圍脖上看~圖片專輯中的奇美拉專輯有所有的圖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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