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2.25 肖叔叔開餐館

  爸爸有個好朋友，肖叔叔。沒結婚前一起在金竹山電廠當工人的時候穿一條褲子的兄弟。我爸整一個新化鄉裏孩子進城（跟我從邵陽去省城讀書感覺頗為類似），到了冷水江縣城的支柱企業。碰上了肖叔叔這位才華橫溢，知識淵博的大哥，佩服得五體投地。他教爸爸拉小提琴（現在一首曲子還拉不全），騎單車，想他展示城裏的各色新鮮玩意。爸爸開了眼界，想來肖叔叔也滿足了中國人骨子裏好為人師的那份滿足感。兩人關係持續升溫。後來爸爸調到邵陽，憑著奶奶遺傳的一手好字和不錯的語文功底，考進了公安局。也許還有爺爺作為工商局副局長的關係。肖叔叔則調回了邵陽棉紡廠。那時候工人地位和待遇都不錯。肖叔叔和爸爸常有往來。過年過節，爸爸還拎著我去拜訪肖叔叔和他媽媽。關係還算融洽。又過了幾年，邵陽工廠失業潮開始，大批下崗工人出現。肖叔叔不幸成為其中一個。肖叔叔是個很高傲的人，現實如此殘酷，他心裏過不去這個坎，與爸爸之間的平衡被打破了，他逐漸就開始疏遠爸爸了。爸爸是個念舊情的人，覺得不管如何總要幫人一把，他感恩肖叔叔在他剛進城時對他無微不至的照顧。這點媽媽看得特別透，深知肖叔叔的為人，隻是礙於爸爸的一廂情願，也不想違了他的心意。於是想著既然是爸爸的恩人，咱能幫就幫一把吧。瑤瑤的媽媽那時管理著保險公司的一排十幾間鋪麵。媽媽找她幫忙給肖叔叔爭取了一間（水電費管理租金都給了很好的優惠）。爸爸總是嘟囔著肖叔叔做得一手好菜，一定能翻身。人嘛，要的就是雪中送炭，但也取決於這人要的是不是炭。肖叔叔一看有利可圖，欣然就答應了。所有的押金都是我們家出的。肖叔叔隻要把鋪頭搞好。爸媽也是天真，一個沒幹過餐館，也沒在餐館幹過的人，太多不確定了。想所有事情開始都很美好一樣，在蜜月期，你好我好大家好。爸媽還時常叫朋友來幫襯。人領來，要留得住，可就得要看真功夫了。很明顯，肖叔叔的廚藝隻限於家庭的級別，沒有受過專業訓練或鍛煉，離專業餐館級別很遠。兩三個月後開始蕭條也是情理之中的。肖叔叔自尊心哪裏容忍得了再次失敗，心裏需要找一個出口，而且他成功找到了。他媽媽說我爸是在利用他。這話說得很荒唐，可是急需一個出頭的肖叔叔竟然接受了。當然，中間還有一些肖叔叔認為的證據佐證了他媽的觀點。我這個小偷是不是地會去二樓倉庫偷娃在牛奶喝。畢竟那是要五塊錢一瓶，我家窮，舍不得花爸媽的錢買。小偷本性又浮現了，抱著僥幸心理想著那放著幾箱子，是不是順一瓶應該不會被發現。另外，我們一家三口有時候懶得做飯，也就在肖叔叔店裏混飯吃了。爸媽應該覺得是特別好的朋友，應該沒事。他們也是太單純了。認為的理所當然燃盡了他們的友誼。終於有一天，餐館突然搬空了，人消失了，也聯係不上了。爸爸自責，媽媽埋怨，他倆無奈地收拾殘局。我知道他們失去了自認為的好朋友而傷心。爸爸這許多年心裏還是放不下肖叔叔，有去找過他，找過他媽媽。我媽說你不要再去找別人了，去找是去傷害別人，為別人好，就此生永不相見吧。我十分同意。爸爸去年在街上正麵碰到了肖叔叔，“你最近還好嗎？”肖叔叔抬頭望了爸爸一眼，“很不好！”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我知道爸爸這段友情到此真的結束了。爸爸每次提起偶爾眼中還是泛出一絲對肖叔叔的偏袒：“他也不容易，這幾年過得不好。”我想對爸爸說：“這是肖叔叔的命數，你和他已經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了，該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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