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1.28 自己放學回家

  人長到人生的一個階段，家人，社會，世界，自然，宇宙就會對你有所期待。必須經曆一個又一個的迷你逐漸成人禮來滿足所有的期待。“看看你的同班同學，他們家長都不用來接了。”爸媽又在為他們的懶惰耍起了陰謀詭計。在那個人販子還不是很猖獗的年代，他們倒也是放心。我幼小脆弱的心微微鼓動著我走出安全的泡泡。“如果我能獨立回家了，以後或許能帶瑤瑤一塊回去！”人嘛，不靠本能意識推一把，任外部狂吹爛念也是無濟於事。有利益，又在能夠嚐試，夠得著的範圍，風險也能接受。那就試試唄！走路回外公外婆家沒啥挑戰，1公裏不到的距離，和同學朋友同路就能同個800米。小學，市委，人大那塊安全的很。放眼整個邵陽，沒哪個不長眼的會在那一塊搞事情。和同路同學一邊聊著天一邊經過一家廢品站，隱約聽到有個賣廢品的叔叔在問：“銬子收好多錢？”我腦子裏略過一絲陰險，就是那個建樓連接鋼管的關節。“5塊一個”躲裏麵一個穿黑夾克的老板道。我勒個去，那玩意不是工地隨處都有嘛。也沒多想，轉過頭繼續和朋友聊天。第一次回家沒有一點壓力，比我想象中的簡單的多嘛！稍稍出了舒適圈後小挑戰成功後心裏產生了正向循環。人也會開始變得更有信心，野心，和虛榮心。周五下午，我懷揣著外婆給我的1塊錢和那顆忐忑的心，拒絕了朋友邀請我玩乒乓球，徑直走到了路邊的一大坨人中間。中巴車沒有車站。見人停車，喊停下車。就是這麽簡單，無章，但有效。深深地和邵陽當時的天時地利人和默契，和社會文化協和。排隊什麽完全不存在，這和在書本上說的要遵守公共次序，上車排隊完全八竿子打不到一塊。“我這時讀了些什麽書啊？上課學的咱完全不一樣，一點用都沒有”。書呆子腦子，讓我第一波沒擠上車，心生怨恨，責任推給了教育。下一輛車，我才不管什麽次序和禮讓，誰耽誤我回家我就把誰撞飛。滿懷豪情時，第二輛車來了。現實是殘酷的，我那小學生弱小的身子，一下子就又被擠到了後麵沒能上車。這五分鍾來一輛車，聚在這一團等車的人半個小時過去了，不減反增。中國人民的數量和力量都很驚人。我怒了，急了。生智從後排繞靠著小身影不熱人注意悄悄地繞到了前排。下一輛車一停靠，我就被後麵的巨大動力按著書包推上了車，沒有廢一點兒力。現實給我好好上了一課。書上的東西是沒用的，現實中的搏鬥很殘酷，有時甚至令人絕望，需要開動腦筋，聰明人能不費吹灰之力達到目的。完全與孔老二的教化相背。剛被拱上車，記起了外婆昨兒的三次提醒“小學生半票，小學生半票，小學生半票”在我耳朵裏嗡嗡作響，昨晚做夢好像還夢到了。身子使勁騰出個空，右手吃力地從右邊褲兜裏掏出了張皺且破了角的一塊錢丟進了錢桶，紅著臉瞅著司機半天憋了句“小學生半價，5毛錢，找錢！”司機惡狠狠地懟了我一眼，“莫錢找，等下一個咯！”嫌我擋住他上客了。我心裏對外婆生出了些埋怨，怎麽不直接給我五毛錢？害我在錢桶旁像個傻帽一樣杵著，時不時還得問別人有沒有零錢。終於一位全身閃著金光的阿姨帶著個可人的小妹妹上了車，把她投的1.5塊中我五毛錢給了我。我心中大石終於放了下來，安心地把錢塞進口袋。“往裏麵走呐，何滴全堵在車門口”司機因為影響他上客又不耐煩了。我就像河裏順勢流淌的一顆水分子，隨著人流充滿了整個車廂，我也被定格擺在了一位右手有著白虎刺青的，有著馬沙特發型的肌肉猛男旁邊。他左手叼著一隻煙，抬頭不屑地瞟了我一眼。那眼神似乎視我這樣的學生如草芥如螻蟻一般。我第一次這麽近距離接觸黑大哥，果然耳聞不如一見，還未平靜下來的心又激起了波瀾，砰砰直跳，手腳直抖，背隱隱約約感覺到了一絲涼意。車一停，站著的人群向前一撲；車已啟動，人群向後一仰。不知搖過了多少站。黑大哥忽然大聲一吼，“司機有下的。”我才恍然幸福，停車全靠喊，我的聲音司機能不能聽見呢？車停下了，黑老大站了起來，旁邊的人包括我都有點害怕他，不約而同地都給他騰出了個道。“小朋友，你做我這吧。”溫柔的聲音和剛剛吆喝司機的聲音有著天壤之別。是我嗎？那個小朋友是我嗎？我對他的刻板印象被他的溫柔擊得廢碎。原來他是個好人。人就是這麽善變，特別是在得到利益的時候。我在他的保護下，安穩地坐了下來。還在感動之餘車已經又開出去了幾站。我收拾好那份感激，開始醞釀那句關鍵的台詞。看到保險公司大樓了，應該就是下一站了。我這個不爭氣的東西，怎麽搞的忽然就結巴了。怎麽辦，我坐過站的話怎麽辦？還好我還有五角錢，還能坐回來。可那我不就是個傻子了嘛。“師傅，麻煩停一下咯！”正當我心如火燒的時候，那位給我換錢的阿姨說話了。天使阿姨再一次拯救了我。車停下來，我緊跟在她和小妹妹的後麵下了車。後麵的人推了我一把，撞到了阿姨。她溫柔地回過頭來惡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做什麽，急什麽急，沒看我帶著小孩麽？”我臉脹得通紅，默默下了車若有所思地朝家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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