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1.5 一碗入魂
家的對麵是回民二食堂,邵陽人的早餐像邵陽人一樣蠻,重油重鹽重辣。爸媽常領我去,3塊錢一碗的牛肉粉,3毛錢一個的糖粑粑。一位微胖看起來很扳蠻的阿姨坐鎮收銀台。“恰滴莫子今天?”“三大碗牛肉粉,加雜糖粑粑”“9塊3”。爸爸付錢拿著那用不幹膠裹了基層的粉紅色的粉票,在幽暗且長的開放式廚房裏排隊打粉。我立即尋到一處空座,一屁股坐在一條發黑的長條板凳上,嚷著叫媽媽快過來占座。媽媽在前台迅速地扯來一長條皺巴巴地廉價卷紙,一邊端著剛剛出油鍋的糖粑粑,閃到我閃到我身邊坐下,我抬頭瞅瞅她,她眯著眼,不曉得是沒睡醒,油煙太大,還是周圍二手煙太濃。“快恰哪,莫冷噶哩”。我回頭眼直勾勾地盯著糖粑粑,轉頭看排著長隊領粉的廚房。輪到爸爸了,他手拽著三張粉票,“三碗牛肉粉,多放滴泡油咯”副廚接過票,左手熟練地抓了一把筷子般粗的粉(這是一種邵陽獨特的粉,酸且硬),往右手漏網裏一擲,瞬間至於滾水中。爸爸知道我粉喜歡吃熟一些,“瀨久滴著咯”。左手捏來一破口以生抽,鹽為底的瓷碗,右手起倒扣,傳遞給在旁的主廚。條件反射式地接過來,右手在一個足有半個人高的大木桶裏勺了一瓢牛肉擱至碗中,勺又回油桶,在湯麵上輕輕抖動,浮掠過一層靈魂的紅的發紫的辣油。裝碗畢,爸爸雙手掂著,小心翼翼地放在我的麵前。“還有兩碗,等一哈啊”。我起身,走到一個巨大的乘滿斷好香蔥的塑料籃子旁,用裏麵的瓷勺舀了個滿,然後栽到我碗裏。糖油粑粑和粉都到位了,接下來等爸媽坐好,7點半就可以開吃了。一把被洗白了的黑木筷子裝在個被橫斬了可樂瓶容器中。爸爸端來最後一碗他自己的粉,站在我身邊,拉出三雙筷子,又走進廚房,找了一口滾著沸水的鍋,筷子往裏遊了遊。心滿意足的回坐到我身旁,筷子分給我們。我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糖粑粑,迅速放下,小手使勁把筷子探到碗裏夾起一撮米粉往嘴裏送。這一口糖油粑粑伴粉是寶慶府前年早餐美食的魂。店外馬路上熙熙攘攘,店內人頭攢動。“來恰粉啊?崽果大哩啊?”抬頭就是爸爸相識,“喊劉叔叔哪!”爸爸示意道。我抽離出來,抬起頭,裝著半口粉喃道“叔叔好。”“你們先恰,我切端粉”。“小平姐,果早啊”媽媽回頭對著一位阿姨點頭示早。地上到處油膩膩地丟滿了各種紙巾,塑料,熏得灰黑的天花板,路過的灑水車,叫聲,笑聲,問候聲,嗦粉聲雜揉。聽著貝多芬在法國最高級的餐廳吃飯都比上這濃鬱的踏實。吃完擦嘴紙隨手一丟,飯飽後美滋滋地來到店旁邊的牛肉攤旁。“老板來兩斤肚搭子”“要得。”那黝黑的回族大叔操著一柄周星馳國產淩淩漆裏小平贈菜刀,本能地撩起倒勾掛著牛肉,“果一坨括以嗎?”“要得就果坨”。刀嘶嘶嘶,丟秤上恰好兩斤。付錢包好牛肉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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