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4：絕望漩渦
東海的綠化很美，三三兩兩的路燈下，蚊蟲肆意飛舞，甚至飛到陳天樂的臉上，他伸手一拍，蚊子沒拍到，反而鑽進了他的脖子裏麵。
他抬頭無可奈何地看著那些成群結隊圍繞著燈光飛舞的蚊子，對李曼琴說。“發光發熱的時候，連蚊子都會圍著你轉，等哪天什麽都不是的時候，臭蟲都不會理你了。”
今天從醫院回來，吃過曼琴做的晚飯，耐著性子將新聞聯播看完。
今天的他精神似乎不能集中，腦際中全是可馨那憎恨的眼神。
李曼琴也看出來了，所以才會拉著他出來走走。
夫妻倆飯後出來散散步是最正常不過的事，可在李曼琴看來，這真的很不正常
，她都不知道有多久沒和天樂一起散步了？
兩人工作都忙，很難有相同的交叉點，即使有時間，吃完飯也是各忙各的。
家務事一大堆，李曼琴忙都不忙不贏，哪有時間陪天樂出來悠閑地散步？
在兒子還小的時候，這樣的情景是經常有，因為那個時候天樂的職位不一樣，工作量也沒這麽大，後來，官越大，人越忙。
不過，從現在起，她有時間了，院長請了董醫生來，她可以全身而退了。
“人生就是這樣，天樂，工作上的事你也別太較真，隻要做到問心無愧就好，你一個人的力量又怎麽能改變世界？”李曼琴開導他。“再說了，你現在也這歲數了，就算你把所有餘熱發揮出來，也沒辦法改變所有。我知道你心係百姓，你所做的一切也是為東海百姓，可上麵的領導不認可你也無法大展拳腳，現在的領導，在意的都是那些能帶來政績的麵子工程，你這種工作作風是不討上麵領導喜歡的，所以，你與時俱進地改變下也行啊，別給自已前進的路設置太多障礙，要不，你就安於現狀，別去想著那個書記位了。”
“那不行，我不能讓謝寶權那樣的人上位。”陳天樂直搖頭。
“論本事，你是比謝寶權強。論品行，你也比謝寶權高尚。”李曼琴也搖頭。“可是，這有什麽用呢？現在這社會，就是謝寶權這樣的人才吃得開，你這種隻曉得埋頭苦幹的人到哪都隻有吃啞巴虧，你在前麵種樹，他在後麵乘涼，這是注定的局麵，要我說，他想上位就他上，誰上不是上？你這麽針對他有什麽用？”
“女人就是頭發長見識短。”陳天樂有些不高興，“記得你以前從來不管我工作上的事，現在怎麽上心起這些事來了？”
“以前是你老婆，現在不是了。”李曼琴輕輕一笑。“以前和現在身份不一樣，陳市長，你可不能用一家之主的氣勢來壓我，好歹我也是一守法公民，你要善待我才行，不許動不動就擺你一家之主的派頭，小心我反對。”
……
兩人正聊得火熱的時候，醫院打來電話，說可馨要跳樓尋短見。
陳天樂和李曼琴馬上攔了出租車趕去醫院。
兩人趕到的時候，住院部樓底下已經圍了好多人，陳天樂抬頭看到可馨站在樓頂邊緣，頓時覺得整個腦子完全空白。
他拉著李曼琴就往樓頂跑，氣喘籲籲地跑到上麵，彎下腰撫著有些疼痛的腹部。“可馨……不要啊……”
“天樂，你……你快勸哈她。”李曼妮也急得手足無措。
本來好好的，就是因為她對可馨說了些莫名奇妙的話，還說這次陰謀就是陳天樂夫婦共同設計的，為的就是除掉她這個麻煩，因為她徐可馨是陳天樂仕途上的絆腳石。
至於為什麽要這麽做，李曼妮說了，那是陳天樂夫婦怕事情敗露，隻好用這種的方式來穩住可馨的情緒，隻要上了手術台，什麽事情都好解決，證據沒有了，可馨想要告他也沒用，離婚一事，李曼妮也添油加醋地說了，這根本就是騙人的障眼法，離婚不離家，這叫離婚嗎？要不然，她徐可馨會相信李曼琴的話？會乖乖地躺在手術台上任人收拾？
聽了李曼妮說的這些，可馨憤怒了，她本來就沒想要這個孩子，為了毀滅證據，這夫妻倆真是用心良苦，繞了這麽大一個圈子來除掉她腹中的胎兒，這還不說，她的身體也被推殘得體無完膚，醫生說了，她就算出院還得調養好些日子，要不然，落下的毛病會一輩子如影相隨，生不如死。
太可惡了！
給李曼妮這樣一洗腦，可馨覺得生無可戀。
可馨本來就是有時清醒，有時迷糊，她把對陳天樂的愛轉變成無邊的恨，甚至想要用自殺的方式來提醒陳天……
讓他這一輩子都活在自責和陰影中，她原本是那麽的相信他，到最後還是上了他們兩口子的當。
這個時候的可馨，什麽親人的牽掛啊，爺爺奶奶的老無所依啊，都不存在似的，她隻能真真實實地感受到來自身心的疼痛和欺騙。
自絕的念頭越來越強烈，她拖著疲軟的腳步，忍受著一步一疼的撕扯，她又向邊緣靠近了一步。
陳天樂要衝上去，被李曼琴拉住了，“天樂，讓我來！”
樓頂還有醫院的好幾個同事，曼琴不想同事們聽到些不該聽的話。
李曼琴也不想天樂拋頭露麵，他一露麵，事情就會變味。
李曼琴一步一步向前走，她想要過去拉住可馨。
即使是可馨要跳，那她就陪著可馨一起跳，現在沒有別的辦法，隻能是用這種方法將可馨拉回來。
可馨的心像是破了一個大洞，什麽都無法思考，一心想求死。
隻是，她沒想到，求死的自已還會有人陪著。
因為她快要飛起來的身體被一個人拉住了，差點將那人一起帶著飛起來。
似乎，那人的重量壓過了自已，她輕飄的身體又穩穩地落在地上。
接著，她便驚恐嚎叫起來。“你為什麽要拉著我？”
李曼琴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將可馨的身體緊緊地抱著，如果她真要跳樓，那就隻好帶著自已一起跳下去。
可馨腦中似乎有什麽東西猛然炸開來，神誌瞬間有些清醒過來，雖然她恨李曼琴，卻也不想李曼琴陪著自已一起死。
緊要關頭，她居然很配合地隨著李曼琴往安全處移了點距離。
救援的人都上前來，李曼琴全身一軟，跌落進陳天樂懷中。
可馨失魂落魄地睜著眼，看著李曼琴落入陳天樂懷抱，她的思緒又開始墜入濃稠而又厚重的絕望漩渦之中……
是他們將她害成這樣的，因此，她的情緒又崩潰得一塌糊塗……
李曼妮和眾人一起將可馨拉回病房。說是拉，還不如說是架回去的。
陳天樂被李曼琴拉住了，醫院人多嘴雜，可馨一激動要是說出些不該說的話，天樂就完蛋了。
人言可畏啊！
回到病房後，可馨沒有說過一句話，不管誰跟她說話，她都沒有回應，隻有眼淚一直沒停過。
“徐可馨，別再哭了！”李曼妮生氣地吼起來。“哭能解決事情嗎？你現在是要快點養好身體離開，這個地方不是你能呆下去的，快點給我好起來，離開這裏，永遠也別回這個傷心地，知道嗎？”
李曼妮的動機很簡單，她要讓可馨帶著對陳天樂和李曼琴的憎恨離開，這樣子，徐可馨就不能再回東海來。
即使李曼琴想要搞什麽鬼，徐可馨也不會相信了。
可馨似乎沒聽到李曼妮說的話，李曼妮急得抓頭，已經有些無計可施了，要不是那個護工沒回來，她也不會吃飽了沒事做跑這來惹事生非，都是李曼琴惹出來的禍，李曼妮把責任都推到李曼琴身上了。
那個護工是李曼妮出錢請的，雖然李曼琴說放她半天假，可她剛好又有點事，就隻好打電話跟李曼妮再請一個晚上。
所以，李曼妮知道陳天樂也去醫院了。
猜想李曼琴又在替兩人撮合，心裏的怨氣不打一處來，而她當時又正好在接待一位重要客戶，隻好耐著性子等送走客戶才來醫院。
一到醫院，各種誹謗陳天樂和李曼琴的話都出來了，說得可馨惶恐不安，甚至絕望。
可馨趁李曼妮去方便時悄悄移挪出病房，她幾乎是爬著到了樓頂的，因為她走一步，下身就會撕扯得疼痛。
醫院的值班醫生本來是要撥打董醫生的電話，卻習慣性地給李曼琴打了過來，要不然，他們也不會那麽快趕到醫院，剛好兩人在外麵散步，等院長趕到醫院的時候，可馨已經被李曼琴救了下來。
院長找到陳天樂夫婦，對李曼琴這種救人的行為大加表揚，甚至還握著李曼琴的手說了許多感謝的話。
如果可馨死在醫院，醫院肯定要負責任，深究下去，他這個院長恐怕也當不成了，畢竟可馨是在醫院被人害成這樣的。
如果可馨有家人在這裏，醫院早就不得安寧了。
李曼琴也隻得說些麵子上的話，說自已是醫生，這都是自已該做的事，還說，由於之前的失職，才會導致病人身心受傷。
這樣的話，院長聽了非常開心，能不推責任的醫生已經很少了，所以，院長對李曼琴豎起了大拇指，並表示，隻要李曼琴病情穩定，還是希望她回來主持大局。
本來就是晚上，人救回來了，大家也都散去。
病房裏，可馨幽幽地閉上眼，眼淚仍然從眼角不停地流出來。
時而清醒、時而迷糊的她，真希望自已變成一個什麽都不記得的傻子，那樣的話，她就不會傷心難過。
李曼妮怕可馨再次尋短見，她找人請新的護工去了。
病房門被推開，有人走進來，走到床邊一動不動地看著她。
可馨沒有費力張開眼睛，隻想就這樣睡過去，她現在已經沒有力氣去折騰了，要不然，李曼妮也不會放心地走開。
如果一個人連尋短見的力氣都沒有，那她真的是心灰意冷到極點了。
突然，她聽到耳邊響起一聲歎息，緊接著，一雙熟悉的長臂將她從床上攬起來，擁進充滿熟悉的氣味的胸膛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