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官上任來一把火
閻尋才家鄉趕回京城,沒幾天,又南下回了家鄉路南縣。
??幾個月前還是舉人身份,但是再次歸來之時,卻已是以狀元郎之名,擔任路南縣縣令。
??消息傳來時,村子裏的人都是驚詫不已。很多人是佩服他的。畢竟那些有一大家子做後盾的書生,都沒法考個秀才回來。而他卻以孤兒身份被貴人看中,後來更是攀上了山長,做了關門弟子,一路以來,出人意料的平順。實在是太令人羨慕妒忌。這又如何讓人心平氣和地接受呢?
??所以,很多人在背後悄悄嘀咕幾句酸話。要說敢在大庭廣眾下說酸話的,也沒有幾個。因為都不敢與是縣令的閻尋鬥啊。
??此時的閻尋,即便還是那副少年郎的模樣,卻是麵容冷厲,與先前的溫潤和煦完全相反。
??他踏入縣衙大堂,坐在大堂之上的第一步,並不是要宴請德高望重的老人,也不是去了解陳年卷宗,而是發布了一道令人匪夷所思的命令。
??“著城中捕快,搜查邊城來貨的香料商行與小鋪,看有沒有可疑之人。注意,不得趁機收取好處。違令者撤職。”
??這道命令,乍然一看,像極了昏庸無道的命令。趕過來的主簿就十分的驚恐,“大人,您可要三思啊!命令不可隨意發布,要謹慎,否則後麵有什麽禍端,可是連累您的官位的。”
??閻尋搖頭,“主簿大人請坐。”對於一向勤儉公正的主簿,閻尋並沒有發火:“主簿與我也是舊識,我也不好騙你。隻讓你知道,我沒有亂來就可以。”
??因為才來,雖然與主簿認識,卻也沒有把自己的計劃告訴他。
??主簿也不是傻子,既然閻尋不說為什麽,他也沒有追著問。隻是在那裏唉聲歎氣了一會,就匆忙出去了。
??閻尋眯著眼睛盯著那略有蒼老,卻焦急至極的背影,心裏起了一個疑惑。而後招人來,道:“原本的計劃不變。但是這個主簿,你再派人兩個機靈的人盯著他。”
??下屬名叫張蘊,是秦裕送過來的人,說是給閻尋當幫手,直接歸閻尋管,與秦裕他是再無關係。
??閻尋也不管秦裕這樣做的誠意與目的,隻是知道,在他沒有背叛皇帝的時候,這個幫手就是比較可靠的,使喚上也從不客氣。
??張蘊也沒多言不滿,接到命令後,便退了出去。
??雖然他也不是很明白為何堂堂一個狀元郎出身的縣令,卻擺出了這麽一個明顯看起來就是臭棋的招數。但是他相信,皇帝看重、推崇的人,必定不會是蠢笨的。那麽這個計策,定是有一定的理由。
??新任縣令上任第一天,竟然是查了香料商戶!那明日又該查誰?城中的大戶們個個驚懼,就怕窮小子一朝得道,就拿他們當錢袋收了。
??於是城裏為首的四個大商戶的當家人,就湊在了一塊,商議對策。
??城東金家是老大,今年不過是四十多歲,卻是身材高大,眼窩極深,一雙細長的眼眸裏,精光閃爍,說明他當的這個老大並不是擺架子的。
??“我等不必慌張。就他一個剛來的小毛頭,手上權力沒有多少,不想著民生,卻一心盯著皇帝那邊的功績,不出幾個月,必然自己把自己折騰壞。”
??“所以金老板的意思是?”一個五十多歲的矮胖男子遲疑地問。
??金老板笑了,舉起了茶盞,慢慢地品了一口茶,才道:“拖他三五個月,到時候糧稅、商稅交不上來,我可倒要悄悄他的烏紗帽有多重,能否被吹走。”
??大家聽罷了,也是會心一笑。要知道這路南縣的土地,有小半就是他們的。要是他們弄個動靜,毛頭小縣令可能收齊了糧稅?
??“這還不止。等他收商稅時,我們的鋪子都忽然生意差了些,沒法交,那我們也是‘愧對’他不是?”
??“哈哈哈!不錯。”
??“我們想幫他,也是有心無力啊!”
??又是一陣極其暢快的歡笑聲,外麵守門的仆人都在驚奇,這些大老爺們兒可是又撿著銀子了?
??可不就是要等著撿銀子麽?金老板低頭喝茶,將他眼底裏所有的算計都掩埋起來。
??等送走了來找他的人,金老板關上了書房的門,直奔書桌,在已經鋪好的紙上潑墨揮毫,沒一會,一個唇紅齒白的少年野外采花的圖像就躍然紙上。最讓人覺得匪夷所思的是,少年腳下還踩了一枝似是鬆枝的花枝。
??隨後,金老板就將畫掛起來晾幹,裱起來了。
??等他出了書房,揮手讓仆人喊了他的管家過來了,“你找鏢局去,將這幅畫,連同之前準備好的一車子禮物,送到延州府的雲來客棧的張大掌櫃。就說他的生辰,老夫不便前去,送上老夫親手繪製的畫,就當是賠禮了。”
??金管家應允,一個時辰後便出發了。
??隻不過,在城門的時候,被官差給攔住了。
??金管家地上金家的族徽令牌,也沒能讓官差放行,之前卻是帶著令牌隨意出入的!
??金管家心中惱怒,覺得被冒犯了,但是又想起是新任的縣令長官路南縣,便不敢多言,隻能雙眼冒火地看著官差們粗魯地翻檢物件,“哎呀,各位老爺,還請小心些,這是我家老爺給別人的生辰賀禮,可不能碰壞了喲!”
??“閃開!官差辦事,你可別妨礙公務。”
??最後一個年紀小的官差看到了那卷畫,好奇地打開了,看了看笑了,跑到張蘊旁邊道:“張大哥,這幅畫可有趣了。金老板竟是喜歡美少年麽?還是他的好友喜歡美少女,竟是以這樣的一幅畫作生辰禮?”
??小子年紀輕輕的,口無遮攔,惹得大家哈哈大笑。
??張蘊跟在秦裕身邊也是很長時間了,眼光也是毒辣的,看到這幅畫,就覺得不好,心裏像是有一道聲音說,不能讓畫出城一般。
??於是他就順從新意,將畫扣下,準備帶回給閻尋。
??金管家見此,大急,不顧規矩,上前抓著張蘊的手,懇求道:“大人,可不能拿了畫走啊。這是我家老爺特意叮囑的,說是一定要給延州府的雲來客棧的張大掌櫃的,可不能扣了去啊!”
??“若是這畫兒沒問題,到時我親自去給金老板賠禮道歉。若是有問題,哼.” 張蘊輕哼一聲,一句話便讓金管家給住了口。
??金管家無法,隻好叫了個小廝,叫他回去告訴金老板。
??年紀最小的官差眼睛一轉,便有了主意,悄悄與張蘊說了一句話。
??張蘊聽了,便讓人攔住了小廝,又把畫扔給了金管家,“罷了。還你罷。快走。”
??金管家雖然疑惑,但還是非常感恩戴德地道謝,隨之便逃一般趕車離開,生怕張蘊反悔似的。
??張蘊身邊的官差們很疑惑,都想問張蘊為何會把忽然該注意將人放走。
??張蘊沒說話,隻是叫那些人繼續守著城門,而他則是帶著那個小子直奔縣衙。
??閻尋此刻正在與書吏們說話,聽到張蘊帶著人來找,便起身出了前廳。
??看到張蘊神色有些不對,便將人帶到了後院,“說吧,可是有什麽事?”
??張蘊點頭便將方才的事說了一遍,而後將那小子推出來,“大人,這小子叫陳絹來,最是過目不忘,還畫得一手好畫。他已將那幅畫記住,待會完全可以畫出一模一樣的畫兒來。所以我才把畫還給金管家,攔住金家的小廝,不讓金家有所懷疑。”
??閻尋腦海裏閃過一絲對金家的懷疑,聽得張蘊這般說,便看向陳絹來這個少年郎,“那你畫吧。”
??等整個畫麵都完成後,閻尋臉色當即就變了。
??“畫中人物腳踩的是安息茴香,來自外域的香料。”畫兒雖無名,但卻是“尋芳蹤”的意境。可不就是說他麽?
??閻尋話一出,張蘊便睜大了眼睛,“大人!香料!”
??兩人相視一眼,都從眼裏看到了震驚與憤怒。這太巧合了。
??而陳絹來還迷糊著,卻也不敢多問。
??沉默了一會,閻尋當即下令,“盯著金家,還有延州府那邊。”
??“是!”張蘊有些激動,他覺得,或許跟著閻尋出來,並非壞事。也許這次會立一個大功!
??等人走了,閻尋當即摔了一個茶盞。
??他說呢,錦司司的人怎麽那麽容易將徐芝劫走,還把線索都抹去。原來是線人遍布啊!
??而這香料,雖然是來自外域,但是錦家的領地卻也大量種植!他就不信香料鋪子跟她沒有關係,所以來了一招打草驚蛇。果然,他賭對了。
??這一次,他就把錦家的錢袋子全部都摘掉!
??過了一會,閻尋笑了,“新官上任三把火。我這第一把火,就火燒錢袋子啊。錦司司,你知道了之後,可別吐血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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