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號啊

  轉眼間到了八月,秋高氣爽,正是院試的時間。


  ??閻尋又長高了一點,嘴角還出現了一點點淡淡的唇須,嗓子也成了嘎嘎的鴨嗓子,真真的有點少年的模樣了。


  ??自從四月把那些沒考上童生的人當場比試了之後,閻尋的名頭算是在縣城裏打響了。因為閻尋不僅在那場文比裏洗刷了清白,還再次以文章揚名了。附近的幾個縣城都知道了閻尋這麽一號人,連帶著也知道了府試的第一名陳雲芳。


  ??院試要去府城宿城考的。且今年院試與鄉試都在八月舉行。


  ??為了不擾亂到鄉試,閻尋他們必須在八月初就要考完,八月中尋鄉試開考。


  ??這對於許多學子而言,時間真的緊迫。


  ??就連閻尋也是如此。


  ??故此,考取童生之後,他隻回了一次家鄉,還是在解決了童生事波瀾之後回了一次,給老村長他們報喜了之後,到家族祠堂的祖宗以及親爹上過香之後,便馬不停蹄地趕回書院去。


  ??他與宋連是連萬春酒樓都不敢住的,唯恐外麵的熱鬧分了讀書的心,就乖乖地聽了殷山長的話,去了他的院子跟著他學。


  ??到了七月中,便隨著殷山長提前去了宿城。


  ??殷山長原本是可以不去的。但他不放心閻尋,且七□□三個弟子也在府城,準備八月的鄉試。院。


  ??得知殷山長來了,阮寧、顧遠與林寬一時間都有點羨慕妒忌。


  ??林寬大大咧咧地道:“我們當年是三個一起參加的院試,老師就是給我們提個醒,什麽要避開,什麽要記得。一點都不擔心我們會如何。如今倒好,他跟著小師弟來,真當我們師兄幾個是個擺設不成?”


  ??阮寧是最為沉穩的,他想了想,笑了,“也是我們小氣了。當年我們都十五六歲了。而今小師弟不過十三歲,小時候都在家人身邊長大,又無可靠的長隨小廝打點照顧,老師他豈能不憂心?”


  ??顧遠較為沉默,聽了阮寧的話,心裏那股氣才退去,“老七說得對。我們是大人了。小師弟還是個小孩兒。”


  ??林寬也不是真的妒忌,隻是如同小孩兒爭寵一般罷了。看別個孩子得了大人的注意,自己就急了。況且,他也是與閻尋來往較多,想通了之後,又為閻尋高興,“想不到小師弟這般厲害,以第二名考中童生。若是繼續保持第二名,那他的秀才之名就穩了。”


  ??隻是他話才說完,頭上就被一個果核給砸中了,痛得他哎喲一聲,“老八,你砸我做什麽?”平時少有吭聲的,坑人倒是積極。


  ??顧遠撇了他一眼,一言不發地將目光挪回自己的書本上。


  ??阮寧卻是說了他一句,“你這話,雖然說也是好意,卻不是那麽的讓人高興。難道還不許小師弟得個第一麽?莫在老師與小師弟跟前說。”


  ??林寬的心倒是如他的名字一樣寬廣了,毫不在意地道,“若是一路高歌到殿試都是老二,那就是妥妥的榜眼!那這個萬年老二,我是極樂意當的。”


  ??阮寧與顧遠都禁不住笑了。


  ??此時,他們都是不知道的,以為這玩笑話會永遠地留在心底。卻不料,這件事後來還是被林寬自己說出來的,被殷山長追著打了好久……


  ??馬車踢踏,徐徐進了城。


  ??暈馬車的閻尋還在睡。因為他睡著了,感覺就會好點,不然真的天翻地覆,膽汁都要嘔出來一般。


  ??這可把殷山長、小五哥還有宋連他們心疼壞了。


  ??小五哥依舊不放心閻尋,把酒樓托付給信得過的心腹,親自陪閻尋來宿城。


  ??閻尋與他約好,以後考試,他就自己與同窗們一起赴考,小五哥可以歇歇了,畢竟他已經長大。


  ??小五哥想想就覺得有點心酸,感覺自家弟弟,忽然間長大了,就不需要自己這個當哥哥的了。


  ??殷山長在縣城裏有兩座院子,可在宿城,卻隻有一個一進的小院子了。


  ??阮寧他們也住在這裏,自然是殷山長提前安排好的。所以,此時再加三五個人也是剛剛好。


  ??閻尋腳踏實地的那一刻,他才覺得自己又活過來了。


  ??阮寧他們見著閻尋這般,俱是想起了他坐不得馬車的特性,都擔憂他以後趕考會受罪。至於宋連,他們也不熟,隻不過到底是被自家老師與師弟看重的人,大家也都很友好地與宋連微笑,嘴裏說著歡迎。宋連也感激他們給他的麵子。


  ??而小五哥,他們隻當他是閻尋的親人,都是一夥的,都不用客氣的。


  ??所以幾個人一見麵就沒有拘束。


  ??林寬是最藏不住話的,此時就把他認為的妙計給說出來,“等到院試結束後,你就直接坐著馬車繞著宿城轉圈子吧。每天轉個一兩個時辰,總會把你這暈馬車的毛病給改正過來。不然以後你外派出京,坐不得馬車,你隻能坐船。但很多地方,船可不是直達衙署門口的。”


  ??阮寧與顧遠兩人以衣袖蓋臉,不想看那得意洋洋得罪了老師的人。


  ??他這話,與先前說的“萬年老二”論,可謂是異曲同工。本意是好的,可經過他嘴裏,就變成不大美好的事。


  ??殷山長即便是知道自家徒弟的性子,可也被氣得頭頂冒煙,“都差不多二十歲了,還跟個小孩兒一樣,口無遮攔。這是自家兄弟,若是外頭的人,準把你打得滿頭包。”


  ??閻尋在一邊看著,並不生氣,“老師,我覺得九師兄所言極是。以後肯定要外派出京的,那我不會坐馬車,豈不是延誤大事?”多坐坐車,肯定能習慣的。


  ??小五哥卻是一臉的糾結,最後見殷山長也點頭了,他才把所有的話都憋了回去。等到一行人去洗漱的時候,他才道:“我跟你九師兄接觸再多,還是不習慣他的講話方式。太不講究了。就跟殷山長說的,若是換個人,以後要是被他的胡言亂語說中了,指不定怎麽怨恨他呢。”


  ??“他也是實話實說。但這世界上,實話最不被人待見,卻也最是難得。說來,我還得感謝他的提議呢!”


  ??洗漱一番之後,閻尋整個人的精神氣就回來了。雙眼裏,盡顯朝氣與信心,還有一絲絲豁達。最後一種,又恰是學子們最緊缺的東西。


  ??吃完飯之後,紅霞忽然鋪滿了整個天空,紅彤彤的,讓人看著就覺得暖暖的。


  ??很快就到了院試的那一日。


  ??除了在家中備考鄉試的三個師兄以及矜持的殷山長,隻有小五哥以及臨時被阮寧他們派出來的小廝兩個送閻尋與宋連進考場。


  ??在考場外,閻尋與宋連竟是遇到了一個熟人——府試第一名陳雲芳。


  ??對方主動點頭致意,讓閻尋有些不可思議。畢竟在他心裏,陳雲芳是個有些高傲的人,可從沒見他與人打過招呼。


  ??閻尋非常的不夠幸運,抽中了臭號。


  ??想到接下來的幾天都在臭號裏度過,閻尋一時間都難以接受。不過想到等著他的親友師長,他又覺得自己矯情了。


  ??即便是身處臭號,也要安之若素,那才是練就“泰山崩於前而不動於色”的本領。


  ??他想了想,就把一件單衣的下擺撕了好幾塊,做成麵罩捂住口鼻。


  ??那些個站崗的士兵們看著他這番動作,都驚呆了。而後便是佩服。


  ??他們站崗多年,從沒見過抽到臭號卻如此從容多智的倒黴蛋。以前那些倒黴蛋遇到這種情況,都是一幅如喪考妣的模樣,有得更是哭了答卷,最後結果,可想而知……


  ??果然少年英才麽?

  ??坐在閻尋對麵的幾個學子也是靠近臭號的,當即有樣學樣,都往臉上綁了布巾,若是黑夜裏,指不定被人誤認是壞蛋。


  ??閻尋感覺到他們詭異的眼神,沒有多想,隻逼迫著自己專注地想著書本的東西,不讓自己被這“芳香”分了心神。


  ??也不知這次院試,考的是什麽。他隻聽老師說過,院試與府試考察的東西幾乎一樣。但最後的那點子不一樣,可能就是主考官臨時加上的東西。


  ??但是試貼詩與雜文卻是不變的。


  ??拿到考卷之後,閻尋立即就把記得的東西都寫了上去,唯恐自己等一會被熏得頭暈眼花的,那才是糟糕。


  ??一鼓作氣把答案寫上去後,他又趁著“味”還沒那麽濃,把被碾碎的糕餅都加了點水。


  ??但在把水倒進糕餅裏的那一刻,他心裏就有點不祥的預感。等他隨意地攪拌了幾下,就察覺出碗中東西的別扭樣子,那不與散發“香味”的東西相似嗎?!


  ??他當即停下攪拌,硬著頭皮把食物倒進嘴裏,囫圇吞了下去……


  ??下次他再聽林九師兄的話,他就是棒槌!

  ??當天夜裏,他就那樣捂著口鼻,蓋著散發著氣味的被子睡著。


  ??睡之前,他不斷地暗示自己,一定要早起。


  ??翌日,睡夢中聽到了幾聲雞啼聲,便迅速地爬了起來,飛快地簡單洗漱了一遍,回來吃了東西,又睡了起來,直到被臭醒。


  ??此時也離開考不久。匆忙地用帕子沾了水,洗了一把臉醒神,閻尋靜靜地等待發卷子。


  ??卷子到手後,他高高懸著的心也落了地。


  ??還好,也是曾經與宋連對練過的題目,要求以“樂”為題,寫文章。


  ??閻尋也是憋著一股氣,快速地定稿,到了午時,又逼著自己吃了點幹糧,倒頭就睡。小半個時辰後醒來,抓著筆就開始撰抄稿子。


  ??等到太陽西斜,最後一個字也落在上頭。


  ??閻尋狠狠地呼出一口氣。


  ??又熬過了一天!

  ??他現在是熬一天算一天,誰知道明天他會不會熏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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