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七章 千里之外
,貧僧不是和尚
就在左章為寧世宗和空月出現在畫像上感到哭笑不得時,不知道空月來歷的張世山等人已經從震驚中恢復過來,紛紛去看左章手中的第二張畫像。
感受到眾人目光的左章見狀,挪了挪手指露出空月畫像下方的字跡,一邊看一邊說道:「上面說這是一名女道人,因為劫走寧世宗時蒙著面容,所以只能確定她的身形特徵。
「不過想來當時押送寧世宗的人中又幾名熟悉天耀宗道法的人物,所以緝妖司篤定這名女道人乃是天耀宗玄內一名妙境的修士。」
「原來如此。」張世山聞言恍然,眼珠一轉嘿然笑道:「看來這女道人和那寧世宗之間頗有幾分情意啊,竟然潛入晉土行險救人。」
他這邊說罷,他身旁的錦蕊和初霞立即認可的點了點頭,顯然有著同樣的想法。
而坐在另一邊的阿黎則轉了轉內蘊水光的妙目,若有所思的看向左章,嘴角似翹未翹,勾出一個帶著幾分揶揄的笑容。
素來知道阿黎心思靈銳的左章見狀,那還不明白知曉自己曾潛入邊境五山的阿黎已經猜到了幾分真相,眼中流露出一分帶著無奈的笑意,將目光再度落在了手中的畫像上。
而見寧世宗和空月兩個熟人都出現在畫像上,左章不由的對第三張畫像上所繪人物的身份生出了濃重的好奇,抖手便將其翻開。
然而只這一翻,卻將左章翻了個面容僵直,險險失聲哀嘆出來!
只見第三張畫像上,繪著一名二十餘歲男子的肖像和全身像,五官俊秀身形勻稱,面上帶著的純良笑容,一雙眼睛雖然因笑容而眯了起來,卻看著很是喜人。
就在左章無聲哀嘆的時候,眾人也看清了畫像上年輕男子的相貌,頓時齊齊扭轉視線,將滿帶著不可思議的目光投向了左章!
而之所以會這樣,皆因左章回歸正心寺的時候,頂著的就是畫像上的面容!
「好巧啊……」左章苦澀笑笑,手指僵硬的指著畫像上的幾行字說道:「這人……呃,是一個神秘劍客,在邊境五山之中斬殺了許多天耀宗道士,還救下了許多晉國軍中武者。
「不過因為其身份不明,所以不知其目的所在,尋到之後絕對不可動手,聯絡上峰即可。
「呵呵……呃,看來是個神秘又厲害的人物啊。」
說罷,倍感窘迫的左章匆匆捲起畫像,摸了摸有些發燙的臉頰,乾笑了兩聲,正要說些什麼,卻聽一旁的阿黎忽然咯咯笑了兩聲,旋即就聽她帶著笑音揶揄道:「你這般裝相,都不會不好意思么?」
話音剛落,張世山頓時哈哈大笑,錦蕊和初霞也紛紛掩面偷笑,就連侍立一旁的木聽濤也忍不住咧開嘴,無聲的笑了起來。
左章見狀也不由失笑兩聲,揉了揉有些鼓脹的額角,停止了註定徒勞的遮掩行為,搖頭嘆道:「面具還是做得少了些,不然也不至於在你們面前漏了馬腳。」
眾人聞言又是一陣大笑,一時間,歡笑之聲充斥四周,席間氣氛頓時變得歡快無比。
而左章見他們笑得快意,自己也被感染,忍俊不禁道:「笑吧笑吧,敢這般嘲笑緝妖司遍尋晉國也想找到的絕世高手,也只有你們幾個了。」
開懷大笑的張世山圓嘟嘟的臉上,一雙眼睛已經擠成了兩道縫隙,聽左章這般說,便知左章有將外出所做之事說與眾人聽的意思,立即順口問道:「左小哥,你真在邊境五山之中斬殺了恁多天耀宗的牛鼻子?」
「我也不想承認啊,可緝妖總司的公文都下來了。」左章隨手將公文和畫像遞給木聽濤,著他收好之後一邊飲酒一邊說道:「天耀宗與咱們有些嫌隙,又正好撞到我手上,自是沒有手軟的理由。
「不過這個寧世宗和蒙面女子卻極難對付,若不是我機警了一些,恐怕還要將自己陷在邊境五山之中。」
一旁的阿黎聽他這般說,頓時面露關切道:「受傷了?」
「小傷,已經好了。」左章心頭一暖,不以為意的擺擺手道:「那蒙面女子道號空月,與寧世宗似是道侶。
「擒下寧世宗之時我不曾深思,未曾料到空月會隻身潛入晉土解救寧世宗,卻是我的疏忽了。
「不過如此一來,我卻有些明白張副司官和王司官為何會寫信給我了。」
話音剛落,阿黎和張世山便面露恍然,而錦蕊則輕嘆一聲道:「卻是奴家招來的禍端了。」
「惡人行惡事,無辜受害者何錯之有?」左章搖頭道:「寧世偉死於廣安府,除了他自身性子使然外,大多是知府馮定安的謀算。
「而那寧世宗在寧世偉身死之際,也沒有不管不顧的前來報仇,如今身處初脫囹圄后被晉國上下追緝的要命檔口,也不大可能前來尋仇。
「況且我當時用的假身份,未曾留下手尾,緝妖司都不知道是誰下的手,他去向誰尋仇?」
「就是就是。」張世山伸手握住了錦蕊有些發涼的纖弱玉手,溫言寬慰道:「錦蕊你如今脫離樊籠,乃是即將光明正大嫁入我張家的正房夫人,與往事再無瓜葛,怕得什麼來。」
錦蕊聞言心頭稍安,又覺手掌中傳來暖心的溫度,頓時感覺踏實了不少。
左章見狀笑笑,不由自主的暗暗瞥了眼阿黎的雙手,卻被她一個嗔笑將目光擋了回來。
而就在左章等人開懷談笑的時候,千里之外的某個有門無窗又堆滿雜物的倉房之內,一名男子盤膝端坐於角落的陰影之中。
只見他緊閉雙目手掐印決,頭頂隱隱有霧氣散逸升騰,看著頗顯莫測高深,只是他面上雙眉緊皺牙關緊咬的表情卻表明,他此時正經歷著莫大痛苦。
忽然間,男子身子一顫,喉結猛然滾動一下,張口噴出一口鮮血,緊接著便劇烈咳嗽起來!
「師兄!」
一聲滿含關切的女子急呼驟然響起,同時一道身形曼妙的倩影悠忽出現,徑直落在了男子身邊,堪堪攙住了噴吐鮮血后脫力歪到的男子。
而男子的面容也因為脫離陰影而清晰起來,卻見他圓頭方臉寬口闊鼻,下頜滿是茂密的針般短髯,一雙銅鈴大眼無力的睜著,正是被左章生擒后又被空月救走的寧世宗!
「咳咳……不礙事。」嘴角沁血的寧世宗輕聲說了一句,呼吸紊亂的露出一個虛弱無力的笑容,輕輕搖頭道:「那周國僧人用來封禁我修為的佛元委實頑固難纏,我豁盡全力也僅能祛除半成。
「不過方才行險嘗試卻是有了些許收穫,發覺他的佛元頗有幾分洗髓伐脈的功效,想來若是肯下一番苦功,不僅恢復修為有望,還能藉助他的真氣嘗試踏入造化境。」
一身農婦打扮的空月見寧世宗除開虛弱外並無異樣,便稍稍放下心來。而又聽他說有望踏上造化境,頓時喜出望外道:「那師兄此番脫困,卻是禍盡福至了!」
寧世宗輕輕點了點頭,旋即神情複雜的笑道:「因著我先天不足又出身妖族,已在玄妙境耽擱小半生。我只當我此生無望造化,便一門心思的為宗門奔走效力,盼著能早日從無法上登巔峰的苦痛之中解脫出來。
「可誰知,在我道心不穩隱有沉淪預兆的時候,卻遇到了剛剛入門的你,自那之後,我便知曉餘生之中,除你之外便再無我值得珍視之人了。
「現如今,你我流落晉土,倉惶奔逃之際又讓我看到了上登造化境的希望,真真是讓我猜不透自身的禍福命運了。」
空月聽寧世宗說得真情流露,面上不由微紅,一邊給他渡入真元,一邊柔情寬慰道:「師兄天生吉相,絕處亦能逢生。
「想來借著渡過此劫突破藩籬之後,不僅修為能一日千里,宗門內也不會再迫著師兄去做違心之事,空月是打心眼裡替師兄開心。」
「宗門……」寧世宗聞言低頭略作沉吟,然後忽地抬起頭道:「困於玄妙境近兩百年,宗內無一人給我指一條明路,卻是來歷莫名的外敵無意間贈了我一個機會。
「如今你我雖深處前敵追索之下,卻也算是遠離宗門是非,不若……」
說話間,寧世宗忽然一停,抬眼看向近在咫尺的空月。
與寧世宗做了近百年道侶的空月早和他心意相通,見自家道侶語氣猶疑,眸中目光卻極為堅定,哪還能不知他已然做了決定,心念一轉便定了主意,溫柔款款的笑了笑道:
「師兄既然不想再回宗門,空月陪著你便是了。反正你為宗門效力恁多歲月,天大的恩情也該還完了。
「至於今後何去何從,呵呵,我卻是並不在意。畢竟以師兄與我的修為,天下雖大,何處去不得?」
寧世宗聞言只覺心頭一松,胸中一股豪氣油然而生,沖得那往日捆鎖他修為的無形枷鎖似乎也鬆動了一絲,朗聲一笑后快意道:「好!從今往後,這世上便再沒了天耀宗的寧世宗與空月!只有一對遊戲風塵的神仙道侶!」
見寧世宗豪氣萬丈快意非常,空月不由面露傾心笑容,溫柔問道:「師兄,既然不回宗門,你我下一步該去往何處?」
寧世宗稍作思忖,輕輕搖頭道:「宗門內知曉我真實身份者僅有寥寥數人,晉國上下卻是一個也無,只知我與寧世偉乃孿生兄弟。
「也正是因此,在他們眼中的你我只有兩條路能走,第一條是直接設法迴轉晉國,第二條則是去探尋寧世偉身死晉國的真相。
「如此一來,他們定會在這兩方面下力氣防備追查,所以你我不如反其道而行,先去另一個方向的陳國暫避,待到我傷愈之後,在從陳國轉道商國。」
「還是師兄思慮周全。」空月頷首輕笑贊了一聲,款款說道:「既如此,便全聽師兄吩咐了。」
寧世宗見狀呵呵一笑,趁著與空月說話休息片刻后,再度嘗試驅除左章留在他體內的真氣。
只是他卻不知,就在他剛剛議定行止的時候,遠在千里之外的一座寺廟中,將他生擒的左章正猜測著他的逃亡路線。
「若我是他,便會假道陳國,養好傷勢之後再議其他。」
桃樹下,左章擺弄著桌上的空盤子,一邊用筷子指點一邊說道:「晉國與代、陳、齊三國接壤,與代國關係最差,了解卻也最深。
「若我是寧世宗,既不會向代國回逃,也不會行險前來查探寧世偉身死的真相,而是會想方設法的假道他國隱居其間,待到將傷勢穩定下來之後,再去思考應該如何回去宗門。」
張世山聽得入神,盯著桌上貼近在一處的四個盤子,好奇問道:「那他們究竟會去哪個方向呢?」
「若是我,就選陳國。」左章手中的筷子輕輕的點了點他手邊的一個小盤子,「陳國地寡民少,強者有限,正合適暫做安歇。
「只是如我這般想的人定然不少,所以去往陳國的路途上必然少不了探尋他們蹤跡的暗樁。因此若是真想假道陳國,就要想辦法避開那些暗樁。」
阿黎聞言若有所思的眨眨眼,「若是你,會如何去做?」
「法子多的是。」左章聳肩笑道:「最簡單的便是喬裝改扮。要知道天耀宗的幻形符玄妙非常,若是高階修士運使,尋常人跟惡霸你看不出破綻。
「所以晉國緝妖司若是不對症下藥,是註定抓不到寧世宗和空月的。」
眾人聞言恍然,阿黎見左章嘴角帶笑,不由揶揄道:「我怎麼覺得你似乎很開心他們能逃出生天?」
「沒錯,從某種意義上來講,他們活著才是最好的。」左章無奈嘆了一聲,將從蒼宇處得知的關於寧世宗真身的事情說了一遍。而後深吸一口氣道:
「只要寧世宗多活一日,天耀宗的守山神獸就一日不能踏上更高層次,我也能多一日安寧。
「所以若是有必要的話,我反而會護著寧世宗,讓他不要輕易死掉,免得我尚未有反抗之力之前就被那頭寧姓獅子精尋上門來。」
頭一次聽聞這種事情的眾人面面相覷,卻也想不到什麼好辦法幫左章應對,只能寬慰幾句后岔開話題。
黃昏時分,眾人酒足飯飽,紛紛盡興散去各自安歇。
而當後院中獨留左章和木聽濤的時候,左章忽然將木聽濤叫到了面前,深吸一口氣后指著院落中的銅鐘吩咐道:「造一間密不透風的房間,將銅鐘掩蓋其中,我有大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