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忘了家裏幾口人
武華府府尹，太陽剛下上，排隊見官的人們便絡繹不絕。這不挑公務時間來訪的，自然也不是來打官司的。那八字衙門朝南開，不是來打官司，自然就是來打關係的。
武華府府尹薑文武，長了一副斯文人的臉，倒是不見貪官常見的大腹便便。武道之世，即使是朝廷官員，多半也有幾分功夫在身。
這薑文武雖然算不上文武雙全，但也靠著丹藥之類的輔助練到了武之力二段，比普通人強上不少。
薑文武在衙門裏麵，仔細地看著送上來的拜帖，旁邊放著個算盤，霹靂啪啪地打了一陣，然後才選了其中一份丟給旁邊的師爺。
“去請魚市的陳掌櫃見麵一敘。”薑文武說。
沒過一會兒，一位國字口麵的公子哥走了進來，這相貌堂堂白衣長袍的樣子，絲毫不像是一個魚市的老板，更像是個讀書人。
“見過府尹大人。”這位陳掌櫃禮數十足，先作揖後下拜，順便將禮物遞上。
師爺趕忙接過那些包裝精美的盒子，眼神從上麵掃了一眼，然後暗暗給薑文武比了兩根手指。
看到這動作，薑文武摸了摸胡須，臉上露出了笑容說：“陳掌櫃這是為了魚市的經營權而來？”
“正是，這魚市之中也就我們陳家與孫家兩戶，我們陳家一貫做生意童叟無欺，倒是那孫家經常欺行霸市，還請府尹大人做主。”陳掌櫃連忙道。
薑文武聽了，卻話鋒一轉，拉家常似的問道：“聽說，你們陳家跟霖安府的陸大人是親戚？”
“遠房親戚，隔了三代之外了，不過逢年過節也有走動。”陳掌櫃連忙道。
“這不就巧了麽，陸大人前段時間還來信了，說我們武華府上繳的稅銀不足，還差了一千兩銀子呢。既然陳掌櫃跟陸大人是親戚，不妨幫忙解釋一下情況。如今武華府水匪肆虐，確實艱難啊。”薑文武裝模作樣地歎息一聲道。
陳掌櫃笑道：“我一介草民，哪能對朝廷大事胡亂置喙。不過，不就是一千兩銀子麽，我們陳家墊上就是了。稅銀不足，自然該我們這些當地的鄉紳來補足。”
說著，從衣袖裏麵掏出一張千兩銀票，按在了這紫檀木桌麵上。
“陳掌櫃有心了，要是這武華府人人像陳掌櫃這麽懂得為朝廷分憂，那就天下太平了。”薑文武滿意地說。
“應該的，應該的。”陳掌櫃道。
“可是呢，這朝廷的難處，可不止這一點。哎呀，前些日子朝廷發不下來軍餉，這府兵都要斷糧了。我心想，此時正是水匪鬧得凶的時候，可不能讓這些當兵的餓肚子。自己便掏了一千兩銀子，給他們發餉，可是現在卻輪到自己家要斷炊了。
“我自己窮沒關係，可是我上有八十歲的老母，若是餓壞了他老人家，我可就成了不孝之人了。”薑文武歎息一聲道。
“再窮不能窮了老人，這是孝道啊。我又怎麽忍心讓大人你不能盡孝呢，這一千兩的軍餉，當然也得我們來掏。”
啪，又是一張千兩銀票按在了桌子上。兩張薄薄的紙片，像是千斤重，壓得薑文武屁股下的酸枝椅咯吱咯吱響。哦，這不是壓的，這是薑大人興奮的時候就有抖腿的習慣，都將椅子給抖出聲音來了。
“陳掌櫃費心了，你對朝廷還真是忠心耿耿啊。來人，上好茶。”薑文武搓著手說。
“府尹大人過獎了。”陳掌櫃恭敬地回道。
“這孫家欺行霸市，肯定是有許多不法之事，待我查明，定然給陳掌櫃一個交代。”薑文武對陳掌櫃道。
像是吃了一顆定心丸，陳掌櫃臉上的笑容總算是自然了許多。不過他又不死心地問：“這個，不知道府尹大人要調查多久？如果繼續讓孫家橫行下去，怕是百姓都要哀聲哉道了。”
然而很快，陳掌櫃就想抽自己的嘴巴。
隻聽薑文武道：“快，怕是快不了。這幾天，我那獨生子正發高燒呢，我這個做父親的，自然是有點心緒不寧。”
得，啥也不用說了。陳掌櫃還是秒懂，又拍了一張千兩銀票到桌子上，這次是真肉痛了，連臉皮都在抽抽。
“給……令公子，請個好大夫，應該能及早好起來。”陳掌櫃皮笑肉不笑地說。
薑文武眼睛放光，手指都在哆嗦，不過到了這個時候，竟然還試探著說：“大兒子的病倒是好治，但我的小兒子……”
陳掌櫃將兩隻空空如也的衣袖甩了甩，拱手道：“府尹大人剛才說的可是獨生子。”
薑文武也是有眼色的，知道這是真榨不出油水了，這才不好意思地說：“瞧我的記性，都是公務繁忙給累的，連自家幾口人都記不清了。不過陳掌櫃你放心，過兩天，這孫家就要歸案。”
“那便拜托府尹大人了。”
陳掌櫃此時也不敢久留，連忙作個揖，便快步離開了這吃人不吐骨頭的府衙。
這陳掌櫃前腳離開，薑文武還沒有來得及將這些銀票給收起來，卻見一隻胖乎乎的肉手突然伸出，就將三張銀票取走了兩章。薑文武張嘴要罵，卻聽到這胖手的主人先開口說：“怎的，你有意見？”
薑文武一看，那一個胖得成球的婦人站在自己麵前，不是自家夫人還有誰？
“嗬嗬，不敢，這是夫人你該得的。”薑文武哭喪著臉說。
“哼，算你識相，回頭我去那孫家一趟，就說他們對我意圖不軌，你再敲一筆狠的。”這胖夫人對薑文武說。
“夫人，你這兩月都被意圖不軌七次了……”薑文武還有後半句不敢說，那就是：“你這尊容，說別人對你意圖不軌也太離譜了點。而且，我不要麵子的啊？”
誰料，自家夫人卻直接拆台說：“你媽都死十年了，你不是拿出來要錢？眼看著這天下就要亂了，不趁機撈一筆，過兩年便沒機會了。”
薑文武有點尷尬地說：“確實再過兩年就沒機會了，可惜，武華府太窮，能撈的不多啊。”
“那群水匪呢，你不是跟他們商量好了，屠了四海鏢局，房契地契都是我們的？”胖夫人問道。
“說起來就奇怪，明明我打聽到他們都將四海鏢局給圍上了，現在卻突然沒了消息，真是蹊蹺。”薑文武說。
“不會是被幹掉了吧？”胖夫人擔心說。
“應該不像，後來我派人去四海鏢局那邊看過，似乎鏢師都不見了，倒是有幾個水匪模樣的人出入四海鏢局。我現在不怕他們被幹掉了，倒是怕他們改了注意，直接賴在四海鏢局裏麵不走了，那我就什麽都撈不著了。”薑文武擔心地說。
胖夫人正要回一句，卻聽到一聲冷哼從房頂傳來：“你們確實什麽都撈不著了。”
嘩啦啦啦一陣亂響，屋頂上下了一陣瓦片之雨，將屋內三人砸得抱頭鼠竄。好幾個蒙麵大漢從天而降，雖然看不清楚麵目，但身上穿著的都是今日來襲的水匪服飾。
他們目標倒是明確，一把抓住了武華府府尹薑文武和他夫人，卻對那近在咫尺的師爺看也不看一眼。
即使薑文武也有武之力二段的實力，但作為一個官員，他可從來沒有經曆過什麽生死之戰。刀鋒架在脖子上的時候，他就已經嚇得全身癱軟了。
其中一個蒙麵人抓住薑文武的衣領，用力將他往上一扔，就扔到了屋頂上那破洞之中。將近兩百斤的壯漢，像是小雞似的被扔出幾丈高。
屋頂上早有人接應，繩子一套就將人綁了帶走。
隻是另一邊卻出了狀況，薑文武那夫人胖得跟豬一樣，三個蒙麵人合力，竟然都沒抬起來。
為首那位一看，擺擺手說：“這頭豬不要了，快撤！”
蒙麵水匪們一個個拉著繩索爬到屋頂，隻剩下最後一人，隻聽他沙啞著聲音對薑文武的夫人說：“想要他活命，帶一萬兩銀來贖人。”
說完，連胖夫人手上兩張千兩銀票都搶走了，自然也沒放過還留在桌子上的那一張。
這群蒙麵人來去如風，從房頂外跳出去，就是地形複雜的大街，沒跑兩步就不見了人影。直到府尹的那些家丁護衛發現薑文武被劫，他們早就已經逃之夭夭。
薑文武的夫人驚魂稍定，聲嘶力竭地對那些護衛說：“快！去通知團練使，府尹大人被水匪抓了，讓他帶隊去抓人！那三千兩銀票一定要給我要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