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8章 活在監視器下麵
“倒也，不完全是。”蘇賀笑得有些無奈，“事實上，如果隻是門戶不對，或許奶奶也未必會這樣堅決的反對。主要是，上一代人的恩怨。”
“什麽意思？”
她聽著不解，好像這其中還有什麽更多隱藏的秘密。
不知不覺間，倒是也把他的話給聽了進去。
蘇賀搖頭，“上一代人之間的恩怨，到了我們這一輩，哪裏還記得這麽清楚。總之後來姑姑跟著你父親遠離了上城，也曾放話老死不相往來。隻不過沒想到後來……”
晚晚聽著有些心痛。
到底是鬧到了怎樣的地步，才會讓一向溫婉的母親這樣狠的放話，老死不相往來？！那可是她嫡親的家人啊，竟然會這樣的決絕。
她心情不好，聲音也格外的低沉，“所以，你們就真的跟她老死不相往來了，就連她死了，都不會去看一眼。”
說的話雖然直接，卻也是事實。
那時候她說大不大說小不小，車禍的很多細節都已經忘了，印象中是一片緋紅的血色，紅的讓她心驚，紅的讓她害怕。
當初如果不是顧珩君伸過來的那隻手，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該怎麽過了。
無依無靠，無親無故！
“不，晚晚，事實並不是你所看到的那樣。”
蘇賀立刻說道，一臉的嚴肅認真。
“之前是你媽媽刻意隱瞞行蹤，為了躲我們，你爸爸連老師都不做了，而那時候蘇家……”
說到這裏，他突然頓了下，似乎有一絲猶疑。
幾秒後，便又接著說，“當時蘇家，也有不得已的苦衷。當時的情勢比較亂，為著你媽媽的安全考慮，便暫時擱置下了。其實就當時而言，讓她在外麵，未嚐不是一件好事。”
“是啊，好事！你們幹脆就當沒有她這個女兒，沒有她這個姑姑了唄，對你們來說，當然是好事！那現在，你們又來找我幹什麽？！怎麽，良心發現了，還是突然覺得家族需要人丁興旺，需要我這個還存著一點血緣關係的人回來，安撫你們丟失的人性？！”
她說話苛責，每一個字，都仿佛帶著刀子似的。
麵對著她的憤怒和斥責，蘇賀表現的十分平靜，事實上，這都在他的意料之內，也是再尋常不過。
“晚晚，不管你信不信，奶奶……也就是你的外婆，她是真的很疼你。這些年也都惦記著你。最初沒有找回你，是為了你的安全著想，現如今……”
停了停，他緩緩歎口氣，“你放心，我絕不強逼你。蘇家的任何一個人，也都不會逼你，你若真的不肯相認，那便不認。我唯一的一點要求……”
轉念想了想，他又糾正了下，“不是要求，應該說是懇求。懇求你可以常來坐坐，就當是陪你的好朋友，
至少讓你外婆，可以常看到你。”
事實上，這也是蘇老太太唯一的願望了。
裴晚晚沒有說話，隻是安靜的低著頭，不知在想些什麽。
她沉默許久，腦中似有萬千絲絮纏繞其中，忽而想起了什麽，一個激靈的猛抬起頭，“莫非從我進上大開始，你們就已經盯上我了？”
“不能用盯上這個詞，隻能說，我們想要照顧你，保護你。”
“嗬嗬，說的這麽冠冕堂皇，我需要被照顧的年紀，早已經過去了！”她冷笑兩聲，對這個充滿溫馨的說辭並不認可。
蘇賀訕訕，卻又補充道，“不過確切的說，比你上大學更早一些。”
“……”
是啊，之前在錦城就曾見過他，隻是那時候，她傻傻的以為，他是為了顧嫣才去的，難道，那時候就是為了自己？
“那……”咬了咬下唇，她說，“賀雲也是你們故意安排跟我一個宿舍的了？她也是你們安排故意接近我，監視……”
沒法再說下去，一想到這個冒出來的想法，自己都覺得可怕。
她到這邊上大學，雖然宿舍的人不算多，雖然孫瑤冷淡，賀雲八卦，但她都當成好朋友來看待。
她欣賞她們身上的優點，樂意把她們當成自己大學生活裏的摯友，可到最後，一個是顧珩君安排的，一個蘇家安排的，這……
天知道她的身邊都縈繞著些什麽，她難道是一直活在監視器下麵嗎？
“這個……”蘇賀想了想，倒是也直接坦白了，“你的宿舍安排，的確是有小小的操作，不過，賀雲對此並不知情。”
“……”
見她神色恍若大受打擊，蘇賀不忍，上前兩步，輕輕握住她的肩頭，“晚晚，我知道你一時之間，可能很難接受這麽多。不過不要緊，我們可以等，等你願意接受的那天。”
轉過頭，看著他按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她抬起另一隻手，稍稍用力，一點點將他的手指掰開，然後站起身來，“你讓我覺得可怕！你們一家，都讓我覺得可怕，可怖！”
說完，她拉開門就走了出去。
卻沒想到，門一拉開，蘇老太太就站在門口，麵色複雜難辨。
“……”打了個照麵，仿佛被揭穿了似的。
若說之前還能敷衍下應對，那現在，就連敷衍都敷衍不下去了。
她看了老太太一眼，避開她，快步走開。
“晚晚，晚晚……”
蘇老太太聲音有些顫抖，想要追兩步，肩頭卻被輕輕的攬住了。
“奶奶，隨她去吧。她需要時間。”蘇賀輕聲的說道。
——
裴晚晚衝出去以後，才發現外麵的天都已經黑了。
蘇家雖然不算偏僻，可是豪宅區的出租車到底還是很難打的，她裹了裹身上的衣服，硬著頭皮想要走出這段路，蘇家的車子卻停在了她的邊上。
“晚晚小姐，先生吩咐，送您回學校。”
“……”她咬了下唇，盯著司機看了一眼，又往後座的方向看了看，顯然是有些遲疑的。
似乎看出了她的顧慮，司機說，“先生說了，他還有點公務要辦，就不親自送您了。”
聽到這話，她不在猶豫，拉開後座的門鑽了進去。
果然，蘇賀並不在，這讓她輕鬆了許多，車子很快發動，開得很是平穩，不由得回頭望身後看了一眼——
偌大的蘇宅隱匿在一片鬱鬱蔥蔥的林木之間，讓她覺得是那麽的近又那麽的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