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是女子
“噗！”
長劍毫不留情地刺入阿雲桑的右肩。
原本已經在刹那間轉過身子，避開刺向她的長劍的長湘眼裏不可避免地升起驚慌的意味。
“哼！”阿雲桑痛哼一聲，嘴角溢出鮮血。
“阿雲桑？”
長湘罕見地憤怒起來，手中的長劍攻勢凜冽起來，原本還想留那些人一命，可現在也毫不猶豫地下了死手。
三兩下解決完後，她抓著劍就向阿雲桑跑去。
長湘看了阿雲桑直接攔腰抱起她，兩步到一邊的大石頭旁小心將她放下來。
長湘半跪下來，定定盯著阿雲桑的傷口。血跡正逐漸染紅周邊的衣料。
思慮幾秒，長湘迅速拔出自己的短劍將傷口周邊的衣料給割出，連著衣邊一齊割斷。
做完這些後，長湘解開阿雲桑的衣服，將它們褪到阿雲桑肩膀下。
阿阿雲桑頭後仰靠在石頭上，臉色蒼白，眯著眼看著要準備合上了一樣，麵無表情地看著長湘。
她現在是什麽感覺呢？阿雲桑覺得自己好傻，想暈過去，甚至有讓自己一死了之的想法。
“明知道老師可以躲過去的，可竟然還是先撲上去怕劍傷到他……”
那把劍向長湘刺來時，當時長湘正護著她跟其他殺手打，因而阿雲桑腦子一空就想衝上去為長湘擋劍。
可她著實沒想到……
在阿雲桑想衝過去時，長湘就已經轉了身形避開那把劍了！！！已經避開了！
等阿雲桑反應過來，她已經刹不住腳了。
因此在旁人看來，包括長湘看來，所看到的都是阿雲桑直愣愣地朝著劍撲過去。
這甚至叫拿短劍刺中阿雲桑的殺手都不可置信地放開了握劍的手。
阿雲桑現在想一頭紮進土裏，紮得越深越好，幹脆把自己給埋了最好。
不過阿雲桑也是心理夠強大，麵無表情實在內心崩潰了幾十秒後，她就已經冷靜下來許多了。
“嗯，咳，那些殺手都死了，唯一知道的老師是肯定不會提這件事的。我要保持冷靜。”
冰冷的指腹輕輕暗在傷口旁邊，隔著黏糊糊的血觸著溫軟的皮膚。
“疼。”
“再忍一下。”
長湘放開手看了看指腹上暗紅的血。她將手指湊近鼻尖聞了聞。
“毒性不是很大，我身上攜帶的解毒丸可以解。”
長湘觀察傷口了幾秒，她把自己的右手手掌橫在阿雲桑唇前：“我要拔劍了，你咬著我手。”
阿雲桑眨了眨眼，雖然有些想跟長湘說她可以忍著，但看著麵前的手，她張嘴牙齒輕輕咬住長湘掌側。
“！”長湘瞬間拔出那柄抹了毒的短劍。
“哼！”
暗紅的血在劍尖拔出的瞬間汩汩而出。長湘立刻低頭湊上去。
阿雲桑張了張嘴，鬆開長湘的手掌。肩胛前傳來的觸感讓她顫了顫，眼眶瞬間發紅。
腦子裏似空白了一下，等意識反應了什麽，阿雲桑緩緩低下頭，長而彎的睫毛顫顫。她低下眼看著長湘。
阿雲桑分心了一瞬。
那一瞬她覺得時間好像停滯了。她看著那雙平靜幽黑的眸子，總覺得那淡漠的眼眸裏滿是旖旎風光。
“唔，好像更喜歡老師了。”
長湘退回去，她低頭扭向一邊把嘴裏的毒血吐出來。
幾個來回後，總算將毒全部吸出來了。長湘將傷藥粉細細地撒在傷口上。
她又掏出一個藥瓶，從中倒出一顆藥丸。
“來，張嘴。”長湘把眼珠子大小的解毒丸伸到阿雲桑嘴前。
阿雲桑微微向長湘這邊側眸。
長湘正看著阿雲桑示意著她張嘴。
阿雲桑乖巧地張嘴，正好將解毒丸含住。
喉嚨滾了滾，之前光顧著看長湘沒注意藥丸大小的阿雲桑蹙眉，好生費勁地才將解毒丸幹咽下去。
看著阿雲桑咽下藥後，長湘才放鬆下來，抬手擦拭去嘴上的血跡。
阿雲桑默默地看著長湘，目光一點一點地打量著她，神色有些複雜。
阿雲桑覺得自己有些卑鄙。是老師救了自己，可自己卻想用這點來讓老師娶自己。
過了一會，阿雲桑將視線移開，嘴唇微啟：“你對我負責，老師。”
被長湘誇為草原清風的阿雲桑模樣自然也是極美的。這樣略有得意和願望將被滿足的喜悅叫她眉眼間充盈著另類的魅惑，猶如她額前掛的綠瑪瑙吊墜，色彩誘人。
長湘想，應該沒有哪一個男子能抵抗得住阿雲桑這樣的喜歡。
可是啊，長湘看著阿雲桑抬手搭在下巴一側，語氣裏滿滿是歉意：“抱歉，阿雲桑，我瞞了你一件事。”
聞言阿雲桑的目光一暗，繼而瞬間一凜：“你已經婚配了？有妻子了？”
長湘默默搖頭。
阿雲桑鬆了口氣：“不是這個就好。”
“我是女子。”她抬手緩緩撕下自己臉上的麵具。
阿雲桑瞬間呆住。長湘的坦白讓她覺得覺得自己之前自作聰明的行為像極為可笑可笑。
長湘蹲坐在地，雙掌搭在膝上，整齊放著。神情是一貫的平靜但又帶著點點的忐忑，似在等著阿雲桑在知道被欺騙後的怒火。
沉默。
震驚過後的阿雲桑眼裏漸漸蓄起一絲絲發覺被欺騙後的怒意：“你、你、我之前向你表明心意的行為在你看了是不是很可笑？”
阿雲桑漲紅了臉，既是羞紅的也是氣紅的。
長湘低垂著頭，沉默地搖搖頭。
“你給我說話！”阿雲桑似乎被長湘的沉默給激起了怒火，眼眸漸漸泛紅，看著憤怒又委屈。她忍不住大聲地吼了長湘一句，想站起來，卻是牽動了傷口，
“我沒有這樣想。我當時隻是震驚你這麽會喜歡男裝的我，覺得我欺騙了你。”
“是我男裝騙你在先，但那的確並非是我本意。”
長湘這番解釋叫阿雲桑眼裏的情緒漸漸消下去，她下意識地就信了長湘的解釋。
不過，阿雲桑還是強嘴說了一句：“那這還是我自找的了？”
長湘眨了眨眼，眼裏完完全全的無辜：“難道還是我勾引你的？”當然，這樣的話長湘肯定是不會說出來的。
是以，她隻能用無辜的眼神看著阿雲桑。
兩人之間的氛圍沉寂下來。
阿雲桑嘴角似冷笑了一下，雖然知道自己是有些無理取鬧，卻還是莫名的生氣。
她剛抬起左手想做什麽，長湘伸手按住她左手手臂：“別亂動，會扯到傷口的。”
阿雲桑氣呼呼地瞪著長湘，語氣有些凶巴巴：“你給我摘兩朵花來。”
長湘有些莫名其妙，但她倆現在就在花叢中，她就一扭頭，腳都沒動就伸手一抓，從一旁的摘了好幾朵遞給阿雲桑。
阿雲桑嘴角扯了扯，接過花，麵色瞬間緩和了好多。
阿雲桑拿著花放在腿上，從中挑出一朵掉落大半花瓣，看著不久就要凋謝的花出來放在地上。
“你別攔我！”阿雲桑板著臉朝長湘小聲虎著她一句。
長湘靜靜地看著她，猜不出她想幹什麽。
“叫你拒絕我！叫你騙我！騙我！拒絕我！”
長湘眼睜睜地看著阿雲桑抓起一邊的一塊半個巴掌大的石頭將那花砸了個稀巴爛。
砸完阿雲桑蒼白著臉向後躺，渾然沒有了砸之前的狠勁。
“……這花何辜……”長湘許久憋出了一句花。
“它代你受的！”阿雲桑哼了一聲，偏過臉去。
長湘有些底氣不足地張了張嘴，卻又不知道說什麽。
但沒過幾秒，阿雲桑又轉過來，看著長湘臉上的糾結。
她拿起放在腿上的那捧花，又看了看長湘，臉上慢慢浮現出隱晦的悔意。她從地上抓了把土覆在被她砸爛的花上。
“呃……你還是別亂動了，不然又要重新上藥了。”長湘猶豫一下，還是關心地說著。
阿雲桑臉色又紅了些，像是遮掩什麽似地又瞪了一眼長湘，然後閉上了眼靠著身後的石頭。
長湘微斂雙眉坐了一會後，覺得不能再這樣幹坐下去。她站了起來，在阿雲桑睜眼看過來時解釋了一句。
“我去翻翻那些殺手身上有沒有什麽能獲取他們身份的。”
阿雲桑沒說什麽。她沒再重新合上眼，而是直直地看著長湘，眼神蓄起萬千複雜。
“你之前不是說不會這麽早就有人來刺殺你嗎？”長湘撿起一根叔翻著他們身上的衣服，又看看脖子有沒有戴些什麽可證明的首飾。
可能是長湘來草原沒太久吧，她覺得這些來刺殺阿雲桑的人跟烏氏部落裏的人沒什麽明顯差別。
看著長湘走來走去，認真地探查著那些人的身份的舉動，阿雲桑眼神漸漸堅定起來，隨後緩緩吐出心裏頭的鬱氣。
她看向長湘，語氣平靜地出聲：“你別翻了，他們是燕氏和仇氏兩個部落各自派出來的。”
“咦？”長湘聞言微微驚訝轉頭看阿雲桑。
“勒克貴由應該是根本就無求娶我的意願，他和仇氏隻是不想見到我們烏氏和季朝結盟的局麵出現。”
說著，阿雲桑臉上顯出絲絲驕傲的神情：“我們烏氏在草原部落中是最強大的了，要是再同季朝結盟，想來一統草原指日可待。”
長湘扔下手上的樹枝，她朝阿雲桑走過去，站在阿雲桑旁邊，俯下身子，微微眯眼看著阿雲桑。
她臉上的麵具已經撕下來了，這會湊近阿雲桑的那張臉是長湘自己的臉。
墨色長發不知何時亂了大半，隨著長湘彎腰低頭的動作散落下來，隱約遮住她半邊臉，那半張臉再配略略漫不經心的神情，卻比之前的她更叫阿雲桑心動。
阿雲桑有些狼狽緊張地將視線下移，看著長湘纖細的脖頸。
“……”長湘湊過來的那一刻，阿雲桑的呼吸瞬間被打亂了起來，她慌張無措，頭腦一片空白地看著長湘。
“咚！”而長湘隻是抬起右手屈著食指輕輕地在阿雲桑額頭敲了一下。
敲完後她就站起來低頭看著阿雲桑，語氣看似埋怨卻帶著隱隱笑意：“看來他們的身份你是早知道了，還放任我翻看著屍體檢查了好久。”
“你……”阿雲桑下意識抬手想捂住額頭，可是疼痛的右肩拉回了她的意識。
她臉色微紅，望著著長湘的眼眸中一閃而過莫名的失望，隨後浮現出淡淡的惱怒。
“別在亂動了。”長湘皺皺眉頭，有些自責地看著阿雲桑肩頭擴散開的血色。她隨即蹲下身子，重新拿出傷藥敷上阿雲桑的傷處。
藥粉敷在傷口上使得患處隱隱刺痛。
“不都是你惹得我動手。”阿雲桑微鼓著臉，哼唧唧地埋怨著。
過了一會，看著長湘細心上完藥。阿雲桑的神色才開始認真。
“我騎馬回去的話會扯動傷口，而且肩膀處的布料已經被你劃破。你要偷偷抱我回去，偷偷把我放進我帳篷裏，不要讓任何人發現可以嗎？”
長湘眉頭微挑，沒有立刻明白阿雲桑的意圖：“可以是可以，但為何不直接回去？”
“你還要繼續扮做男兒。”阿雲桑向右邊扭頭，低著眼看著她裸露出來的右肩，淡淡解釋著，“若我是這樣同你回去的，怕是那季睢會視你為眼中釘肉中刺了。”
“我回去後，你就不要再管這件事，由我跟阿爹說即可。”
解釋完話，阿雲桑看著長湘平靜的臉。她眉頭忽然一挑，帶著調戲的口吻：“若是你願意，你也可以男兒身娶了我。”
覺得阿雲桑知道了自己女子的身份後已經想開了，長湘也不再拘著禮，反手又是輕輕敲了下阿雲桑的額頭。
“你胡亂說什麽呢？先前你不是考慮得好好的嗎？而且當了王後，以你的出身和聰明，可是會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呢。”
阿雲桑眼裏的光芒暗了暗。她動作有些大幅度地扭過頭，眨眼壓下眸中剛準備蓄起的淚水。她額前的掛墜相碰，珠玉做響。
阿雲桑緊緊抓著手上的杜鵑花。
不等長湘多想，阿雲桑嘴唇勉強地彎了彎，眼眸低垂看著手上豔麗的花兒：“你嫁人了嗎？以後會嫁人嗎？”
“沒有，也不會。”長湘的視線隨著阿雲桑的視線定在那捧開得分外豔麗的杜鵑花上，她搖了搖頭，淡然地回複著阿雲桑的問題。
收獲了長湘的回答，可阿雲桑看著一點反應也沒有。
阿雲桑的傷口還沒有被包紮起來。等到準備要回去了，長湘撕下她一截布料溫柔地把傷口包紮起來。
阿雲桑就在這時突然開口。
“是嗎？真好，阿雲桑覺得沒有人配得上老師。”
阿雲桑朝長湘笑了笑，眼眸表麵閃著碎瑩瑩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