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天道有常
時間倒退至盜賊入城的那晚。
??走出長湘的房間，伊若不知從何處抓了一把粉末灑在簾布上。
??她走到院子抬頭向城西望去。夜色暗沉，城西火光衝天。
??伊若低頭理了理她的衣袖，再抬頭時她看著城西處麵色冰冷。她向前邁一步整個人迅速融入黑暗。
??“三伯，怎麽樣了？”伊若從陰暗處走出來，聲音極是平淡，可在一旁搬動屍體的幾人卻瞬間不寒而栗。
??“東邊的盜賊都在這了，可真是浪費我草料。”馬三伯靠在一根木樁上，偏頭看了眼伊若的臉色，又轉回頭看著場地中央那堆熊熊燃燒的火堆。
??幾個夥計又抓起了一堆草料扔進火裏。另一邊，抬著屍體的幾人將屍體拋進火堆裏。
??“幾十具屍體，這是要把我的草料燒完啊。”看著不斷投入火堆的草料，馬三伯臉上的褶子顫了顫，滿眼的肉痛。
??屍體不斷被拋入火堆，伊若抿著嘴麵無表情地看著。看了沒過多久，伊若似無趣地撇開眼，目光淡淡地掃了分別站在火堆東西南北各處的人，有認識的，也有不認識的。
??大漠有禁忌，最早的是：不要在風暴裏行路。
??再之後是：不談長生。
??最後是：不惹伊若。
??伊若先將目光落在冷冷站在一邊陰暗處的蕭留。
??“留……”
??“哼！”不待伊若說話，蕭留冷冷地哼了一聲，拖著一邊腳，毫不留戀地立馬轉身向他房子的方向走去。
??伊若的視線在前邊幾個人徘徊。
??見蕭留毫不猶豫地轉身走了，馬三伯眼神顯而易見失望了一下。
??不過他抬頭指了指前方一個高大背著一柄巨劍的男子，轉頭同伊若隨意地說著。
??“若娃子，那個劍客，他是同那批商隊一起來的，這兒大半的盜賊都是他殺的。”
??火熱鬧地燃燒著，馬三伯抬手借著火光嫌棄看了看他的虎口，不知是剛剛哪具屍體生前的脖頸血，染到他手上了。
??伊若將目光順著馬三伯指的方向瞥過去。
??“你在這等我。”迎上伊若的目光，白非低頭同站在他一旁的商隊老板囑咐著。不待一旁滿身綢緞、略顯肥胖的商隊老板反應，他動了動身後的巨劍，麵色平靜向伊若走去。
??若是有人細細看，就會發現周邊看似各自無所事事呆站在火堆左右的人，都以白非和商隊老板兩人為中心站著。
??白非一動，不論是明處暗處的幾人都瞬間將注意力落在他身上。
??“啪、叭”火堆裏不時響起幾個清脆的響聲，火苗張牙舞爪，焦肉香彌漫整個馬場。
??他在伊若麵前三步遠停住腳。伊若漫不經心地同他對視。
??“多謝您在三年前為內人治病，延續了她三年性命。”出乎所有人意料，白非卻是先對伊若恭恭敬敬鞠了一躬，語氣十分誠懇。
??伊若不言不語。
??白非直起身子，臉上的神情頓時嚴肅。
??“九年前我在洛國學劍時就聽到您的傳說了。”白非細細看著伊若的麵容，半會眼裏閃過一抹戰意，“九年前您能於百將之中取天子首級，並能在之後王室千裏追殺中安然退身。想必九年過去了，您武功更進一步了。”
??“你要試一下嗎？”
??伊若冷冷地看他，嘴角淡淡勾起一絲冷笑：“壞了規矩的家夥。”
??“請賜教！”
??白非話落瞬間。
??“！”他背上巨劍瞬間橫至身前，以一往無前之勢狠狠向伊若攔腰斬去。
??白非有信心他這一招應當也能讓伊若避之不及。
??然而。
??“慢了。”伊若垂下眼眸，右手向右輕輕一格擋，劍鋒被手指輕巧抵住，劍勢頓時一滯。
??伊若嫩白如雪的五指一翻搭在劍刃上，抬起又向下一彈。
??白非眼裏的驚駭甚至還來不及完全展露，
??一股勢如破竹之勢瞬間從劍刃向劍柄處衝來，白非握著劍柄的手腕瞬間失去知覺。
??“康！”重劍落地。
??在眾人眼中，伊若瞬間出現在白非身前一步遠的距離。
??一切隻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
??“噗！”
??“啪
??“彭！”
??白非被狠狠撞入火堆之中，周邊幾人平穩的呼吸也是一亂。
??“！”火堆瞬間受驚，猶如發生了爆炸，火苗被撞開，帶起細碎的火星散逸。
??“呀！”這是那幾位搬著屍體的夥計的驚呼。
??白非撞進火堆裏衝勁未消，砸著焦黑的屍體堆上，擦著地麵又衝出火堆範圍，還將幾具半焦黑的屍體也“帶”了出來。
??“誒、誒，若娃子，你打就打，不要碰那堆火。你把它搞滅了，我再點一堆可是要好多草料呢！”見著火勢一下子被人砸得小了大半，馬三伯頓時看不下去，不滿叫嚷起來。
??“是我疏忽了，三伯。”伊若退回她原先站的位置，目光冰冷掃了一圈周邊的人，“我下次一定注意。”
??“白大俠。”站在一旁觀看的商隊老板頓時急得跳起來一下，匆匆趕到白非身邊看他。
??“嗬、嗬……咳咳……”白非的胸膛頻繁起伏著。商隊老板想伸手去扶他，可瞧著他的樣子又唯恐害他傷的更重，在一旁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團團轉。
??“白大俠，你可不能去啊！你這要是去了那我給怎麽從這些人手中安然回洛國呢？”
??除了商隊老板，包括伊若，隻是在靜靜地看著白非。
??夜間寒氣深重，火苗猛烈四躥。
??“咳咳……”白非左手在地上摸索幾回，撐著地麵欲要坐起來，商隊老板見狀立馬蹲下來扶著他。
??隔著熊熊燃燒的火堆，火光將伊若冰冷沉靜的眼眸照地褶褶生輝。
??白非顫著身子在商隊老板的攙扶站起來。
??“咳咳！”他點頭又接著咳了幾聲，慢慢推開商隊老板的手撐著身體向伊若走去。
??他的重劍靜靜地躺在地上，砸出一個劍印。白非眼神複雜地看著他的劍，緩緩蹲下身子動作憐惜地將它拿起來。
??“是晚輩逾矩了。”
??“離開大漠。”伊若麵無表情地看他。
??“你去同洛哀公說。天道有常，讓他息了這個心思。”
??洛國洛哀公壽將近，有祁人拜見獻圖，言之鑿鑿，自言西北大漠的古洞中藏有赤鬆子的冰玉散。
??可是，這種傳聞七八年前就已經在大漠盛行。最荒唐之時，中原諸國軍隊、遊俠劍客紛紛出現在大漠，
??但凡在漠上發現了一處古墓，不論裏麵是否有什麽藥，先是廝殺一番。
??瘋狂持續了兩年多，直到伊若出現，明麵上各個軍隊和諸方遊俠劍客才無可奈何紛紛退離大漠。
??白非的呼吸又重了幾分，握住劍柄的手緊緊攥著，青筋畢露。
??“前輩，您知道的，內人已經時日無多了。”
??他需要所謂的長生不死藥，一絲希望都不會放過。
??伊若靜靜地看他，眼神沒有什麽情緒透出來。
??“我說過，天道有常。”
??話落，她不再關注白非，視線往周圍看了一圈。
??“離開大漠。”
??她這話是同那些待著明處或暗處的人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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