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9章 他們給過
蘇延由著他吼，激動時方佑盛甚至口水都噴濺到他白淨的臉上了，他依舊麵無波瀾，冷靜得不像個十幾歲的少年。
瞧著他這樣，方佑盛感到一絲挫敗，以及身為長輩，居然還不及一個孩子穩重的懊惱。
他撒開手，抹了一把老臉。
“桂寶為什麽要那樣做？”其實他也知道，早上方桂寶能給蘇延發那條彩信，顯然是知道了有人在跟蹤自己。
當時那個十字路口的人是最多的，根據學校老師在電話裏所說的，那個時候方桂寶明明是跟同學們一起的，可不知道為什麽她會落後了那麽多。
所以當聽到蘇延說她是故意被抓走時，他當下就恍悟了，可心裏接受不了這個情況。
不管怎樣，方桂寶都隻是個孩子。
她將她自己置身在危險當中，又將他們這做父母的放在什麽位置？
身為父親，他怎麽就沒有開車親自去送孩子到學校去？
他憤怒，既是氣方桂寶自作主張，氣蘇延比自己更先知道這件事，但實際上，他更氣的是自己沒有盡到身為父親的責任。
“目前還不知道。”蘇延雖心裏有了推斷，但眼下還不能確定。
昨晚在宴會廳入口處，方桂寶對王軍說了那句話後，他就隱隱感到不妥。
今早收到彩信時，心想以她的性子，很可能會選擇將計就計，以此深入調查女工人和徐蓮花之間存在聯係的證據。
亦或是，證言。
他微微斂眸，但願那丫頭能謹慎行事。
趙莉莉擔心丈夫又要為難蘇延，便趕緊上前把人拽回來坐下，低聲安撫。
一旁的警方已經準備就緒，隻等綁匪打電話過來。
與此同時，被綁到一處廢舊工廠的方桂寶，眼睛上的黑布剛被卸下。
她打量著周圍的環境，嗅到空氣中除了鐵皮生鏽的味道，還有一股來自海域的海腥氣。
這地方，與她夢中的某些情景幾乎融合成一幕。
顯然，那些夢是與這一世相關。
也就說，方子安當初所說的是這一世會發生的事情？
她真的會因為這次綁架，而葬身海底？
“醒了？”一道低沉的男聲傳來。
方桂寶抬頭，沿聲源望去。
生了鏽跡的鐵皮門發出刺耳的聲響，王軍背著光跨門而入。
“王軍叔叔。”她主動開口招呼，“叔叔把我綁到這裏來，是想幹什麽呢？”
見她如此鎮定自若地同自己打招呼，甚至反客為主地率先提問，這讓王軍有幾分詫異。
“小妹妹，我這是綁架，你怎麽……”
“我知道呀！”方桂寶露出甜甜的笑，“但你不會傷害我的。”
“你跟徐蓮花不一樣。
之前，蘇延派出的私家偵探已經將王家大兒子查了個底透。
十幾年前王軍是為了他爸頂罪，他爸就是當初在製衣廠幫過徐蓮花的老楊頭，而他本人是個怯懦的。
一個講究情義與孝順的人，隻要沒有觸犯到他的底線，他是不會輕易傷人的。
她猜測，要麽是昨天她那句話刺激到王軍，要麽他把那句話告訴了徐蓮花。
剛才見他神色間似有一抹慌亂，她便斷定了今天這場綁架，極大可能是徐蓮花吩咐他辦的。
“她今天會過來嗎？”她再次開口問。
王軍默了默，搖著頭說：“不知道。”
“不過你放心，隻要你乖乖聽話，不吵不鬧的，叔叔會想辦法勸她不要動你的。”
“可她根本不會聽你的。”
方桂寶輕笑，看他的眼神裏添了一抹可悲。
“她讓你綁走我，是為了什麽？為了錢還是為了.……嚇唬我？”試探性地詢問。
王軍緊抿著唇，皺眉凝視她，並不打算再回答她的問題。
方桂寶卻不在意，自顧自地說：“她現在是紡織工會的會長太太，那李會長叔叔看著很喜歡她，她也很有手段。”
“所以，錢和地位對她來說，目前是不缺的，對她的誘惑力也不足以動手綁我。”
“畢竟方家也沒有特別富有。”
溫軟稚嫩的女聲娓娓道來，她的聲音不大，不輕不重地飄出來，卻讓王軍聽得宛如胸口被壓了千斤頂一般。
是他低估這個方家的小女兒，一個才十幾歲的高中女生，怎麽會有這樣穩如泰山的氣場？
他不敢開口。
甚至，他懷疑即便他什麽都不說，眼前的少女也已經什麽都知道了。
“她大概是要我消失，而你……”方桂寶偏了偏腦袋，嘴角微撇，“王軍叔叔，如果你打算隻是嚇唬嚇唬我，然後就把我給放了，那她肯定要生氣的。”
“這個地方應該是她選的，你知道她為什麽選這裏嗎？”
王軍沉著的臉上仿佛裂開一條細縫，深褐色的瞳孔裏冒出不安與慌亂。
“一個高中女生在海邊野遊，意外溺水而亡，沉屍海底。”她停頓兩秒，眼見他瞳孔裏的慌亂蔓延到臉上，才接著說：“你不動手，那就是她動手。”
“但你不會讓她動手的，你不會允許她成為殺人犯，所以你會幫她。”
她起初並不清楚為什麽王軍要跟在徐蓮花身邊，幫著徐蓮花做這些事情。
但從昨晚徐蓮花被她們反擊打臉時，王軍臉上一閃而過的憐憫之意，再聯係到昨晚徐蓮花說出那句“沒了孩子”時，他臉上那濃烈的愧疚與自責。
她開始懷疑，會不會當年王軍替父頂罪之後，還沒整容的徐蓮花到陽城找到了王軍，還懷孕了，但王軍不知道因為什麽事，而不見了？
可如果那孩子原本是真的存在過，為什麽那時候警方帶著徐蓮花去醫院做檢查，得出的結果是並未懷孕呢？
不管怎樣，王軍對徐蓮花有很強烈的愧疚之情，就衝這點，不管徐蓮花要他做什麽，他會照做的。
王軍沒想到她能剖析到這一點，意外之餘，同時感到痛苦。
他緩緩彎腰蹲下，痛苦地撥了撥頭發，“你很聰明。”
“她覺得你從小到大總在破壞她的事，所以對你.……”
“我知道，她恨我。”嫌他自白得太慢，方桂寶自覺地幫他續上。
王軍抬起頭，眸色沉沉地開口：“她從來不覺得她當年走錯了路，昨晚那些完全不符合正常人邏輯的辯駁，就是她自己的世界觀。”
“當年，但凡你的父母肯給一點憐憫，她.……”
方桂寶聞言，眉尖微動，“你錯了，他們給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