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30·他,是我的兒子
很多人都不認命,百般掙紮,總以為這樣就能躲過命運那雙手的戲弄,可以逃脫出來,但結果呢?
有的看上去成功了,很多人覺得他們是天之驕子,他們是天縱麟兒,天賦異稟,不管如何,都還有個天字,真的逃脫了嗎?有些人失敗了,或者繼續選擇掙紮,或者聽天由命,有差別嗎?
她就是這樣一個聽天由命的女人。
掙紮的次數太多了,太長了,失敗了多少次她已經全然不記得了,但是唯獨沒有忘記失敗後一次一次疊加在一起的痛苦,活著,真的不容易。
她叫林燕,如今縱橫半個歐洲的地下之王的母親,但在曾經,她也不過是一個最最平凡不過的女人,出身貧寒,雖然不能說是賣笑為生,但身為長女的她還是為了弟妹的學業早早休學。
這看上去都很平凡,沒什麽特別有意思的地方,但她的一生,都因為她這張跟白依依,或者說白依依的母親長的七成像的臉給毀於一旦。
當年的蘇南叛逆離家,雖然很多人依然知道他是蘇家老爺子的心頭肉,但這兒子出走老爹震怒的戲碼到底是哪出戲很多人還是看不明白,自然不會去趟這趟渾水。但讓人意外的是,蘇南選擇了黑道。
倘若如今看他繼承蘇家家也的風光無限,狠多人一定不管相信這個總是一身白色唐裝纖塵不染的儒雅男人當年居然也做過黑社會老大,但事實就是事實,單看事情的表麵又能看的出什麽?
這就是腹黑,這也是知人知麵不知心。
但那時的林燕不過是他手下一家娛樂場的小姐,雖然名聲不好聽,但倘若能扛得住金錢的誘惑還是能保得住自己的清白的,像她這樣漂亮的,甚至還成為了紅牌中的紅牌,一日,蘇南蒞臨,她的一生都被改變了……
往事如煙,時光荏苒,看著那張和自己當年在墓碑上看上去幾乎如出一轍的臉龐,林燕心中百感莫名,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此時的心裏到底是酸的還是苦的,總之,不是滋味。
白依依當然知道來了一個人,而且她終究是受過一些基礎訓練的大小姐,光聽一個人的腳步聲就能將這個人的身形猜測出個八九成,知道來者是個女人她心中就沒多往心中去。
而夫人的稱呼也沒提起她的任何精神。
不管是蘇徵的娘還是老婆,跟她又有什麽關係?
她就是這樣一個女人,驕傲任性倨傲,在此時此刻,她索性把所有的東西都擺了出來,因為她知道,無所謂了。一個心都死了的女人你還能指望她怎麽樣呢?
對於白依依來說,如今什麽都不重要了。
被這樣冷待的對待,在林燕看來倒是情理之中了。她心中冷笑了一聲,自己的兒子做了什麽她又不是不知道,難道還指望這個倨傲的白家小姐對自己笑臉相迎不成?更何況,說到底,她欠了她。
兒子很多年前她就已經管教不動了——在他一次一槍打死了那個想欺辱她的白人男人之後。
在家從父,出嫁從夫,父死從子。這是中國的老話,她那一刻才分明這句話的含意,原來不管是什麽時候,女人都要有一個依靠,哪怕,是兒子,還年幼的兒子。
白依依是無辜的,甚至她母親也是無辜的,被不幸的牽連進來的一個可憐女人,就像當年的她和蘇南一樣……
於是,她讓自己的心情稍稍平靜了一點之後走到白依依的身邊輕聲道:“白小姐,我能有這個榮幸和你一起喝一杯下午茶嗎?”
這聲音很好聽,但也很冷情,像她。
白依依有些驚詫的抬起頭來,一看之下心中一震,接著唇角就帶著譏誚的上揚了下,用略帶輕蔑的眼神看著林燕道:“據我所知,我母親已經沒有任何除我和我兒子之外的三代內的親人,你是誰?”
對於一個人來說,一張好看的臉蛋或許很重要,身材或許也很重要,但是當你兩者兼具的時候,並不一定是最耀眼的那個人,因為氣質和氣場。
前兩者天生父母給,當然如今也能後天雕琢,但是氣質和氣場卻是一點也不打折的東西。
她白依依所站之處,沒人可以無視。
蘇玲所在之處,光輝奪目。
徐亞瑟和菲洛也同樣如此,在這兩個男人在的地方,別的男人一定會黯然失色。這是容貌身材氣質和氣場四者兼具才能擁有的效果。
當然,如果不是她此時此刻已經恨不得讓蘇徵去死的話,她也不得不承認,蘇徵也是這樣一個男人。冷酷的雙眸讓人不寒而栗,
而這個女人,有身段,有一張跟她很像的臉蛋,但卻不是香港世家養出的大小姐!
白依依對她的母親並沒有任何印象,所看過的也不過隻是幾張照片而已,但這已經足夠了。她的母親是一個容貌姣好,氣質皎皎如月的女子,優雅端莊,往那一站,就是傾城女子。
所有人都說,她想她,她總覺得自己並不像。
她是在白家養大的,白家終究是在槍杆子裏起的家,有什麽可誇耀的曆史底蘊?如今也不過隻是傳承到了第三代罷了。但是她母親的家族卻是截然不同,當年屹立國內幾百年的龐大家族在國軍戰敗之後就去了香港,家也傳承,到了她母親的時候,雖然已無男子,但何嚐不是在她的母親上傾注了所有的心血?
她和母親比,比不得母親。
這個女人站在她的麵前,卻也如她看她的母親一樣,立於皎皎月光之下,哪裏有星光閃爍的道理?
母親是月,她是星。
她是月,女人是星。
她的唇角彎彎揚起,眼中輕蔑不減,言語中也帶著三分冷淡:“客隨主便,夫人想陪白依依喝下午茶,白依依怎敢不從?”
那怎敢不從四個字,說的卻是更多了三分刻骨與清嘲。
林燕聽的心中一怔,差點喘不上氣來,剛剛白依依隻是一抬眸,眸光在她身上看了一眼,她就仿佛被看破了一切,她接著那句話更讓她心中一空。
她永遠不可能是那個女人,即使她當初被蘇南派來的各種老師經過好長時間的調教,從說話的語音,語調,再到站姿,其他……
每一個老師都是當年那個女人的家庭教師,她本以為她做的很好,因為蘇南看向她的眼神中一天比一天多了一點東西,但最後壞了孩子之後才在他口中得到一句無比輕蔑的嘲笑:“你以為你是誰,想要懷上我的孩子,你還不夠資格,我的長子,隻有她才有資格生下來。”
那時,女人已經死了。
這是她在別人的耳中聽到的,說這話的人是她的一個老師,也是那個女人當年的鋼琴教師,她對她說:“你很像她,這不好,真的不好。”
她不明緣由,此時此刻,卻是懂了。
一樣的身形如何,一樣的臉蛋又如何,隻是在她女兒麵前她都沒有立身之地,更何況是和真正的她去比?
可心中,卻不知道怎麽的,釋然了。
她本來就不是她,她隻是林燕,不是香港世家之女,沒有她的傾國之姿,儀態萬千,這是她的命。
她認了!
她看著白依依,此時看的已經不是那個女人,而是真正的白依依,千金之女,果不其然。
她的兒子的一身氣勢並不是她養出來的,而是五分隨了蘇南,五分,是他自己掙紮出來的。她沒那個命。
她早就認命了,但是她的兒子沒有,那個比眼前的女子還要小兩歲的少年怎麽能忘記少年的陰影?她知道,也怪自己,當年怎麽覺得孩子還小就什麽都告訴了他,這個世界上有一種人是天才,她疏忽了。
白依依放下手中的奶茶杯子,在這樣的眼光注視下,她怎麽還能在杯中看到兒子的模樣?她也看了看女人,女人其實年紀也不小了,但仍有當年風姿,保養的也十分好。所以,她問:“這位夫人,你能告訴我你和蘇南伯父有什麽關係嗎?”
她能想到的人隻有蘇南。
能和蘇徵有關係的,年齡差不多的,還是隻有蘇南。
不是別的蘇家男人不會做這事兒,而是隻有蘇南敢做。雖然僅僅是幾麵之緣,但是她還不曾忘記她那位蘇伯父掩藏在淡然儒雅的皮囊之下的殺伐果斷。
書生殺人,才是最讓人心悸的,不是嗎?
林燕並沒有想到她這麽快就能想到其中的訣竅,她是了解她的兒子的,他的自尊心一定不會告訴她那些,但是她現在卻是已經什麽都知道了。
她輕輕的笑笑,眼角也有了微微的細紋,“白小姐,如果我對你道歉,你會接受嗎?”
白依依同樣看著她,嘴角此時卻是連譏笑都懶得做了,她果斷的搖搖頭,不可能。
林燕好像鬆了一口氣一樣,一手放在桌子上,一手輕輕撫摸了下自己的額頭,“我就知道你不會接受,其實我當年也不能。你現在是個無辜人,當年我也是一個無故人。白小姐,我們兩個什麽都不能怨,隻能說,令堂的魅力太驚人了。”
果然,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