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二章 我心依舊(六)
蕭辰末一個大活人當然不可能混在食品箱裏過境，柯老頭拒絕幫他，他又一時想不出用什麽方法才能混進去。他猶豫了半晌才決定直接問他在監護區的時候是不是被深海帶走的。
“是。”柯老頭也不忌諱地直接回答。
“它為什麽帶走你?”
“它帶走的可不隻我一個人，還有其他人。”
“它當初冒著風險帶走你們是什麽目的？”
“它帶走的人中不是機械師，就是基因領域裏的專家，你說它還能有什麽目的？”
”深海帶著那麽多人出境，一定有一個人幫助它做了非常高明的屏蔽器才能避開出入境人工智能的檢測，那個幫它的人就是你吧？你不是被深海脅迫的，你是主動和它一起到科林姆的。”
“是啊，和它走總比被囚在監護區要好。”柯老頭承認。
“可你到了科林姆，你發現那裏不過是一個更大的囚籠，所以你選擇幫助被困在那裏的人逃跑，趁亂你就可以離開重獲自由了吧？”
“放屁。”柯老頭掄起拐棍敲他，“你把你爺爺想成什麽人了?我是第一次去那裏嗎？那裏是個什麽樣的環境我會不知道嗎？”
“那你說說你為什麽主動去了那裏，結果又幫助那群人逃跑？”
“我不會告訴你原因，因為這是機密。不過我可以和你透露一點，那項任務是我在有限的餘生裏重獲自由的條件。”
“你一定還知道更多，但你隱瞞著不告訴我，包括艾賽克斯為什麽會這樣的真相。”
“除了我為什麽選擇回科林姆不能告訴你，其它的，我對你沒有半點隱瞞。”
“不重要了，我已經下定決心要去那裏了。今天我就會走，我這幾天也是一直等著和你告別之後就離開的。”
柯老頭無奈地歎氣，“既然你選擇一定要去，那麽就讓我這個老頭子和你一起去吧。”
蕭辰末的眼裏湧出淚意，他上前一步抱住了他，“爺爺，謝謝你。”
“臭小子，你總是有求與我的時候才叫爺爺。”
既然已經決定要去科林姆，想要避開那裏的入境監測就需要非常強大的屏蔽係統。柯老頭將朱雀會配備給他的那輛飛車進行了全方位的改裝，外殼漆成天空的顏色，加裝了改良版的屏蔽，在天上飛行的時候務必做到最大的隱形狀態。
“雖然安裝了最好的屏蔽器，但是必須要在三分鍾之內通過入境監測區，時間一久很容易被察覺。飛車上的其它智能係統都需要關閉，過境的時候手動操作飛車，你沒有問題吧？”
“嗯，沒問題。”
“還有這個。”柯老頭拿出一套體溫隔離服，“穿著它。”
“這是什麽？”柯老頭手上的這件衣服看著有些金屬的質感，捏著也頗有些份量，他還是第一次見這種東西。
“機器人能區分出人類，最大的原因是人類身上的體溫。這套衣服不光可以阻擋機器人對人類體溫的探查，裏麵的金屬絲還能幹擾機器人，會讓它們以為你是同類。”
“這麽高級嗎？”
柯老頭這麽一解說，蕭辰末不由地將手上的衣服翻來覆去多看了幾遍，有了這東西就可以放心在機械之城到處走了，唯一的缺點就是有點沉。
“這兩天休息好，我們明天晚上出發。”
“好。”蕭辰末點頭，將柯老頭交給他的衣服收起來。
機器人去準備晚飯，蕭辰末轉到廚房幫忙，他將它做好的菜全都端上桌。
“爺爺，你多吃點。”蕭辰末拚命給柯老頭夾菜。
“你這麽殷勤，不會是在裏麵下了藥了吧？”老頭子一雙精光四溢的眼看著他。
“嗬嗬嗬……哪能啊？我能做這種事嗎？再說我給你下藥幹嘛？”蕭辰末反問。
柯老頭拿起筷子夾了片蔬菜塞嘴裏，蕭辰末又飛快再給他添了塊肉，柯老頭又夾起那塊肉放到嘴裏慢慢嚼。還沒吃幾口，老頭子向前一倒，整個人趴在了桌子上。
“爺爺?老頭?”蕭辰末推他，柯老頭一動不動。
“艾賽克斯，你把我爺爺抱到樓上去。”蕭辰末快速收拾自己的東西，那件柯老頭給他的體溫隔離服要先拿上，還有小型的屏蔽器，剩下的事隻要有錢都能解決，要帶上足夠的現金，到了那裏再刷通訊器容易引起麻煩，要換一個當地的比較方便。
蕭辰末背上自己的包飛快往飛車跑，打開車門，啟動飛行模式，等了幾秒飛車並沒有動。他又等了一會兒，飛車還是沒動，他疑惑地開車門下車，這一出來他才發現柯老頭居然就站在門口，蕭辰末一下子僵硬地立住了。
“怎麽不走了?”柯老頭淡淡地說。
蕭辰末扯了扯嘴角說不出半句話。
“我都這把年紀了，吃的鹽都比你過的橋還多，你以為你那點小伎倆能瞞得過我?”
“你早知道了，也不拆穿我?”
“太早拆穿你了，我上哪兒看戲去?那還有什麽意思？”
“……你是把我當猴戲來看了嗎？”
“差不多。”柯老頭拄著拐杖往屋子裏走，“艾賽克斯，再去熱下菜，下了藥的那些就倒掉。”
蕭辰末背著包灰溜溜往回走，“老頭，你是怎麽知道我下了藥的?”
“猜的。”
“猜的?”
“你平時都不進廚房，偶爾這麽勤快往裏麵跑，我能不懷疑嗎？”
蕭辰末算是知道自己馬腳露在哪兒了，偶爾太勤快也是個問題。重新熱過的菜又再度被端了上來，這回換柯老頭替他夾菜，“先吃飯，吃完我們就出發。”
蕭辰末轉頭看他，“你不是說明天晚上再走嗎？”
“我是打算明天晚上再走，問題是你等得及嗎？你連下藥這事兒都做出來了。”柯老頭說完涼涼瞟了他一眼。
蕭辰末被他這一眼看地渾身不自在，他原本想著自己的事怎麽著也不能連累柯老頭這麽大年紀了還跟著奔波，何況那裏的情況不明，萬一有危險，他至少年輕，就算跑也比柯老頭要快。他想自己的事還是自己一個人去，卻沒想到柯老頭早就預料到他的計劃。
“你啊，還太年輕了。有事情是半點也藏不住，全在你那雙眼睛裏了。”柯老頭說著就笑了起來，“這毛躁的性子真是跟海藍一個樣子。”
柯老頭牙口不好，一頓飯總算很慢，蕭辰末這回特有耐心地坐著陪他。柯老頭吃完才慢慢往樓上挪，“臭小子，去把我的東西也收拾收拾，別隻顧著自己的。”
“哦。”蕭辰末快步跟著柯老頭上樓。
柯老頭的東西其實挺簡單，他身邊除了機械就是機械，衣物之類的東西反而少到隻有幾套換洗的，蕭辰末將他的東西全都裝進行李箱裏。
“把這個也一起放進去。”
蕭辰末接過老頭子手上的工具包，沉甸甸的一捆，一下子就把行李箱塞滿了。
機器人將那隻行李箱提起來往樓下走，蕭辰末看著它的背影發了會楞。柯老頭催促他，“愣著幹什麽？你還計劃不帶著它嗎？”
“……呃，不。”
“不就快走啊？擋著老頭子我了。”
“哦。”蕭辰末趕緊退到柯老頭身後讓他先走。
柯老頭上車之後扔給蕭辰末和機器人各一張仿真人臉，“帶上這個。”
蕭辰末不是第一次接觸仿真人臉，他熟練地給自己貼上，又幫著機器人將假臉貼好。這場景又讓他想起和艾賽克斯一起的時候，那時候也是他幫著它貼的仿真人臉。
“你不貼嗎？”蕭辰末貼完後發現柯老頭根本動都沒動。
“我不需要。”柯老頭從口袋裏撈出一撮假胡子貼上，這麽一來他的臉就被胡子遮了一半，再帶頂帽子，基本看不出帽子後的那張臉是誰了，“隻要過了入境監測那關，在機械城不會有人臉識別，我就這樣也沒什麽。”
飛車行駛了一夜，在第二日傍晚才靠近科林姆的邊域，蕭辰關閉了車內所有的人工智能設備，靠著手動操作來駕駛飛車。
飛車極速向著科林姆境內飛去，突地一道無形的屏障出現在飛車麵前，蕭辰末不得不緊急刹住，飛車一下子驟停懸浮在半空。
“您即將進入科林姆境內，請出示您的入境證明。”
人工智能的機械音在那道屏障上響起，蕭辰末的冷汗開始大滴大滴地往下淌，他緊張地掃了眼柯老頭，用眼神詢問他該怎麽辦，他們明明開著屏蔽器的，飛車也做了隱形處理，但是這些卻全都不管用。他現在緊張到連手心都是汗水，就盼著柯老頭能趕緊想出主意來，要是再這麽拖下去，對方就算是個人工智能也要懷疑了。
“請稍等，我們馬上將入境證明掃描到界麵上。”柯老頭不緊不慢地說。
我們哪來的入境證明啊？蕭辰末對著柯老頭死命眨眼。
柯老頭隻是淡淡看了他一眼，那隻幹瘦的手伸向自己的內衣口袋，他從裏麵拿出一支小小的芯片。
蕭辰末瞪著那張芯片用眼神無聲地問:這是什麽？
柯老頭詭異地笑了一下，蕭辰末突然就明白了，他的臉色一下子就變了。這個老頭真是瘋了，不，不，這麽做萬一不成功會更快暴露自己的，到時候連跑都跑不掉。他想要阻止老頭用這麽危險的手段，又怕這時候阻止反而會讓對方的人工智能更生懷疑，他正左右猶疑著該怎麽做才好時，機器人上前一步接過了老頭子手上的芯片。
“先生，讓我來吧。”
“嗯。”柯老頭將那塊芯片交給了機器人。
機器人將芯片插入掃描儀的凹槽，很快，一張入境證明就在半空顯現出來。蕭辰末被那張入境證明，以及證明上的簽名給驚到了，直到他們順利通過他才開口問柯老頭，“你怎麽會有楚維簽名的入境證明？”
“隻是偽造的。”柯老頭狡黠地笑了，“我入侵了他的電腦，複製一張入境證明很容易。”
“他不是沒和那邊做生意了嗎？”
“可他的入境證明還沒過期，正好拿來用一下。”
“萬一被發現怎麽辦？”
“發現了也是那小子的事。”
柯老頭明顯是給楚維找麻煩的，蕭辰末卻不願意自己的事連累到楚維。
“那小子精著呢，哪需要你去擔心他?再說他自己不來這裏，即使被察覺也找不到他的頭上。還有，你剛才那眼神是怎麽回事？你以為我要幹嘛？”
“那個……這個……”蕭辰末卡殼了。
“你以為我會做那麽蠢的事嗎？在對方的人工智能底細不明的情況下貿然做這麽冒險的事，萬一病毒入侵的速度沒有對方逃竄的快，我們就全交待在這兒了。”
蕭辰末汗顏，他當時的確以為柯老頭是要用病毒讓對方癱瘓。
”沒想到屏蔽器完全不起作用。”
“屏蔽器隻能對付低階的人工智能，如果是高階的就很難避過它們的屏障，我本來也就對屏蔽器沒做太大的期望。”
蕭辰末現在開始慶幸他不是一個人出來，如果冒冒失失地一個人來了，這會兒他已經被入境的人工智能給攔下來了。說來說去，能順利過境還得感謝楚維那張證明。
“不過，你不是說現在要入境科林姆，都需要人臉識別嗎?我們都沒有做？”
“有人臉識別也不怕，你穿著隔溫服，最多被掃描出是個機器人，我就更不用擔心了，深海當初為了秘密帶我入境，我本就不在科林姆的人臉檔案中。隻是我也很奇怪怎麽會少了這道程序。”
柯老頭像是想不通其中關節的陷入到了沉思裏，蕭辰末怕一說話就打斷他的思緒，連聲音也不敢發出一點。
直到飛車離機械城越來越近，柯老頭才回過神，“飛車先落地，組裝成普通車型，我們低調點入城。”
蕭辰末啟動飛車轉換模式，一陣極輕微的哢噠聲過後，飛車在半空中就開始滑出黑色的車皮代替最外層藍白相間的顏色，底下四個輪子也滑出地盤，落地之後換成輪胎緩緩向前開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