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 負重前行(十五)
“那它來的時候就是忍著痛嗎？”梅枚也擰了眉，她的腦子裏突然閃過小報媒體報道過的一些機器人虐待事件。
“不，它來的時候是關閉的，可能是它的主人替它關閉的。”
“還懂得關閉機器人的痛覺控製器，它的主人倒是有點內行。”
“他是機械師。”蕭辰末說。
“嗯?既然是機械師怎麽還把機器人拿你這裏修?他自己修不就好了?我們替它開機問問?”
“別……”蕭辰末剛想阻止梅枚，小妮子的手已經伸到機器人的胸口按在那裏，滴地一聲過後，機器人睜開了眼睛。
蕭辰末鬆了一口氣，還好還好，不是和艾賽克斯一樣的開機方式。
“你好啊!”梅枚和那隻機器人打招呼。
機器人眨巴著眼看向壓在自己胸脯上的那隻手
蕭辰末頭疼地扶額，“梅枚，你怎麽可以不經過主人同意就開機了。”
“緊張什麽？它的主人不會知道這些。”
“怎麽不會知道？不會知道你用了萬能解鎖手套嗎？”
“沒有萬能解鎖手套也一樣可以開機，別緊張，它的主人要是問起來，你完全可以說你隻是開機試試其它功能有沒有損壞。”
“你以為這種理由可以蒙過一個機械師嗎？”
“蒙不過也不要緊啊，我們和這隻美女機器人好好聊聊就行了。小姐姐，你知道剛才誰替你開的機嗎？”
機器人歪著頭看梅枚。
“嗯?它不會說話嗎？”梅枚轉頭看蕭辰末。
“不知道啊？它的語言功能是好的。”
“你會說話嗎？”梅枚用一根手指戳了下它的臉，沒想到就這一個動作嚇地機器人大驚失色，它跳下蕭辰末的工作台在店裏滿角落地鑽，嘴裏驚慌地大叫著什麽。
“怎麽回事？”梅枚舉著她那根手指僵立在原地，“我沒做什麽吧？”
“快把門關上。”蕭辰末大吼。
艾賽克斯啪地一把推上門，機器人看到關上的門更加驚惶，它在屋子裏尖叫著四處亂躲，撞到了貨架，架子上的零件器材嘩啦啦散了一地。散落的零件絆倒了它，它滾著撞上了落地的護眼燈，整個燈杆倒下來又砸到了分解台，這一下連分解台上的細碎零件都散了一堆。
蕭辰末眼瞪成了銅鈴，“梅枚!”
“不關我的事，我就是戳了它的臉一下。”
機器人還在屋子裏尖叫著四處亂撞，眼看著就要往地下室撞，艾賽克斯迅速出手關閉了它的行動控製器。
“呼……”梅枚喘了一口氣，“這破壞力……”
整個屋子已經亂成一團糊，蕭辰末的腦仁更疼了，“艾賽克斯，把它搬回工作台。”
機器人被搬回了工作台，蕭辰末滿是怨念的眼神掃向梅枚，小妮子飛快舉起雙手，“我會負責收拾的。”
這簡直就是無事找事做，本來都可以坐下來好好喝點東西休息一下了，現在也不用休息了。梅枚自知做了錯事也就乖乖埋頭收拾，連續工作了好幾個小時的蕭辰末也隻得打起精神先收拾完再休息。
時針指向五點，店裏響起一陣門鈴聲，蕭辰末趕緊拿了一個大箱子把那堆來不及收拾的細碎零件先掃進去，“梅枚你去開門，我和艾賽克斯先把這些搬地下室去。”
梅枚打開大門，門口站著一個精瘦的老頭子，一雙鷹眼直勾勾盯著梅枚，“小妹妹，我來取我的機器人。”
梅枚被他直勾勾的眼看出一身雞皮，“請，請進。”
老頭子甩出自己的盲杖敲擊著地板進了屋子，這回輪到梅枚直勾勾盯著他看了，原來是個盲人。
“老板不在嗎？”
“在的。請稍等一下，他在地下室馬上就上來了。”梅枚發現他也不是盲，至少蕭辰末不在他就看到了。
蕭辰末從地下室上來，恰好看到他的客戶一手伸進機器人的後背在摸索著，“很好。”他說，“錢已經匯入你的賬戶了。”
蕭辰末抬手看通訊器，銀行的界麵信息裏果然有一筆金額匯入，“你給多了。”
“不多，這是對你職業操守的額外支付。”老頭子的眼看向蕭辰末的方向，手緩緩劃過機器人的兩腿之間，隻輕輕一帶就收了回來，“我很滿意。”
梅枚在老頭子的背後擠眉弄眼，她用手指了指老頭子，又指了指機器人的大腿根。蕭辰末知道她想說，老頭已經檢查過那裏了。
蕭辰末將多出的那筆錢又退了回去，“這是規定的市場價，我不能多收。”
錢被打了回來，老頭也不再說什麽。
“我就帶它回去了。”老頭拍了拍手，跟著他的人搬了一個大箱子進來裝那隻機器人。機器人被裝進箱子裏又推上卡車，老頭坐到那輛車裏很快消失在店門口。
“就這麽讓他走了嗎？”梅枚看向蕭辰末。
“我記了他的車牌號，我想我們還是報警吧。”
“報警?怎麽說?說你的客戶虐待機器人嗎？警方會立案嗎？”
蕭辰末搖了搖頭，“不知道。”
調查組的人很快趕到蕭辰末店裏，來的是個熟人，“喲，是你啊？”
蕭辰末也覺得真是有緣，哪兒都能遇到這個人，“你好。”
“怎麽?這次是什麽事？”魏世傑拿出錄音筆對著蕭辰末。
“我打通訊報警的時候說過了，我店裏維修過的一隻機器人被虐待。”
魏世傑本來還是一副認真工作的態度，一聽說來調查的是這個臉色都不好了，他直接啪地關掉錄音筆，“媽的，耍老子呢。降老子的級也就算了，居然讓老子來調查個機器人虐待事件，混蛋。”他說著狠狠地踢了一腳門口的樹幹。
蕭辰末算是明白了，“怎麽?機器人被虐待警方不管嗎?”
“小子。警方有那麽多案子要處理，哪來的時間去管機器人?”
“可是那隻機器人……”
“行了，行了。下次不要隨意報警，警力資源是有限的，要用在刀刃上的知道嗎？如果是機器人的案子，我介意你撥打專門的機器人警備司，它們會來處理的。”
蕭辰末目瞪口呆地看著魏世傑踩著摩托一陣風地消失在他眼前，他轉頭問梅枚，“有機器人警備司?”
“沒聽說過。”梅枚頭搖地和撥浪鼓一樣，“也許他就是敷衍你，這人態度很差的。”
聽梅枚的口氣像是認識魏世傑，蕭辰末問:“你認識他?”
“見過一麵。”
楚楓出事的那天梅枚就遇到過魏世傑，她趕到的時候現場已經封鎖，幾個調查人員正對屋子裏的人做筆錄，她也被隔開站在外層，連裏麵究竟發生什麽也不清楚。
“先生，我想問一下，裏麵究竟怎麽了?”
梅枚雖然不喜歡楚家的人，但楚楓畢竟還是她的親生父親，她想知道具體情況究竟是怎麽回事。
那人把手中的筆往耳朵後一夾，用一種極輕慢的語氣說:“家屬嗎？家屬就去那兒登記，別打擾調查人員辦事。”
她看了下他指的那個登記的地方，蕭白正站在那裏和一個工作人員說著什麽，因著心情本來就不佳，對上那人的態度也漫不在意，她無端地就有些不快，語氣也跟著有點不好，“先生，家屬不能了解情況嗎？”
那人卻是對加重語氣的詢問照舊不理不睬的，“要麽你就去登記，要麽你就被請出去。小妹妹，你可以自己選擇。”他說完後再不看梅枚一眼地就走開了。
梅枚憋著一股氣隻得去做登記，蕭白看到了她，往外挪了挪給她讓出地方。
一段時間不見，蕭白身上多了種以往沒有的氣勢，這人一站在高位眼界也跟著不同，連渾身的氣質也大變了樣子。
“好久不見。”蕭白說。
“好久不見。”梅枚說。
兩人除了這一句也再沒有別的話，相比和蕭白的無話可說，梅枚倒是和楚維能鬥上幾句，“我還以為你待在國外不回來了呢。”
楚維淡淡瞟了她一眼，“抱歉，沒有如你的願，我又回來了。”
“嗯，我還很意外你突然就選岑紫葳訂婚了呢。”
對於梅枚的含諷，楚維選擇不搭話。
“你這是放棄蕭辰末了嗎？真是可惜啊，喜歡了這麽久的人，放在身邊這麽久，結果眼睜睜看著他離開你了。我說，早知今日，你有沒有後悔以前沒早點出手睡了他?”
楚維依舊是一副麵無表情的樣子。
“老頭一死，不知道外麵的小報媒體又會怎麽編排這一出豪門內幕?”
這一回楚維倒是說了句話，“怎麽編排？管好你自己的嘴就行了。”
調查人員一走，楚楓的屍身也被冷凍封存，一切都對外界秘而不宣，足足隔了好幾日才發喪。
“我遇到過他很多次。”蕭辰末說，“他的確是個很有性格的人。”
“這也叫有性格?對待工作就是這麽一副態度，連起碼的筆錄也不做掉頭就走，也難怪他要被降級了，不降他降誰？”梅枚很不苟同蕭辰末對他的評價，“算了，反正警方也不管，我們一介小屁民管那麽多閑事幹嘛呀？”
蕭辰末隻覺得頭疼，最近生意是好了，但是接到的維修機器大多是那些被人類虐待過的，它們遍體鱗傷有著各種不同的受虐後的傷口，連著幾日都是接到這類機器讓蕭辰末的心情變得十分壓抑。
“太晚啦，我要走了。”梅枚也覺得自己這一天快要累扁了。
“一起吃飯吧，今天還要多謝你了。”蕭辰末說。
“外麵的飯都是機器廚師做的，永遠都是設定好的同一個味道，吃起來也沒什麽意思，我還不如回家讓艾倫給我做呢。你就別客氣了，我回去了。”梅枚說完就蹦著向遠處的蛋型出租車跑去，“哎，蛋蛋，等我一下啦。”
蕭辰末看著她跑遠的背影失笑，“跑這麽快？她最近好像都在有意地避開和我獨處。”
“你想多了。”艾賽克斯摟過他，“倒是你，你這幾天情緒不太對，是因為這幾天維修的機器讓你不舒服了嗎？”
“嗯，老是一些有虐待痕跡的機器被送過來維修，看多了我都懷疑人類就隻有邪惡了。”
“人類也有善良的，至少我的愛人不是那種人。”艾賽克斯摟緊了蕭辰末，它用力地控製著自己機械心中湧起的那股躁動，這些受虐待的機器很明顯是被刻意安排到這裏來維修的。而安排這些機器的人，恐怕是有意讓自己看的，又或者是在一點點挑起它隱藏在內心的那股燥鬱讓自己失控。
“末末，等你畢業我們就離開這裏吧？”
“離開這裏？去哪兒？我從小就在這裏長大，我的家人也在這裏，我從來沒想過離開這個城市。”蕭辰末還是舍不得離開這座城市，離開愛他寵他的姥姥。
艾賽克斯伸在衣兜裏的一隻手緊握成拳，它用最低柔的聲音誘哄著他，“你不想和我一起去外麵走走嗎？我們可以經常回來看姥姥，不趁著年輕的時候到處走走，一不小心我們就老了走不動了。”
“你哪裏會老啊？隻有我會變成老頭子。”蕭辰末笑它。
“嗯，我的末末就算變老也是最好看的。”
“說到好看我可比不上你，和你一起出去經常有人盯著你看。”
“有人盯著我看，你吃醋了嗎？”
“那當然要吃醋了，你是我的。”
艾賽克斯彎起嘴笑，連日來那股鬱躁的情緒一掃而空，它低下頭捕捉到蕭辰末的唇含在齒間用濕熱的舌尖細柔地描摹，“我是你的。”它說，“你也是我的，隻是我的。”
“嗯。”蕭辰末回應它的熱吻。
蕭辰末剛出電梯口就聽到了自家papo醬的聲音，那隻機器像是交到了朋友在走廊上來回地跑，“來啊，來啊，來追我。”
蕭辰末拐過轉角，papo醬正扭著小肥機身竄過一隻卷毛狗身邊往另一個方向跑，那隻卷毛狗也學著它扭著機身一步一晃地追。這速度，蕭辰末不厚道地笑了。
“艾比，你學它幹嘛？你是狗，你又不是熊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