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 機械之心(十四)
“是的，但我有隨時可以離開的權利。”
蕭辰末意識到自己將陷入另一種危險裏，手腕上的床單還綁著無法用通訊器求救，他當下扯開嗓門大喊，“救命啊！”
“嗬嗬嗬，你就是叫得再大聲也沒用的。這條街上喊救命的人太多了，誰都自顧不暇。”
外麵街道上的人群亂成一鍋粥的確誰都自顧不暇，賓館走廊裏空無一人，梅塞耶扛著他進電梯，它甚至還對著電梯裏的監控鏡頭勾起嘴角笑了一下。
“你要帶我去哪裏？”蕭辰末放棄掙紮了，現在最重要的是知道自己會被帶到哪兒去。
“機械之國。”
“機械之過不是科林姆嗎？你不會是想要帶我出國吧？”
“你猜對了。”梅塞耶輕笑，它的表情相當愉快。
“你怎麽帶我出去?這是不可能的。”
它一隻機器沒有人類的身份證明怎麽可能出得了國門?更別說一隻機器帶一個人類出去了。但是蕭辰末心裏隱隱覺得梅塞耶一定有自己的辦法將他帶出去，而一旦到了科林姆，他將徹底受製於這隻機器。
“用什麽方法你就不用操心了，總之你會跟著我一起離開這裏。”
出了賓館電梯，梅塞耶扛著蕭辰末閃身進了一輛蛋型車，這種出租的車子在這個小鎮遍布街道巷口完全沒有任何特色。
“在這之前你需要睡上一覺。”梅塞耶拿出顆小藥丸，“我還是親自喂你的好，免得你沒吞下去。”它捏住蕭辰末的臉迫使他不得不張開嘴，將那顆藥丸塞了進去。
藥丸入嘴即化，很快蕭辰末的視線就變得模糊起來，他硬撐著甩了甩頭，沒有甩開那股強烈的睡意，往前一倒徹底暈過去。
梅塞耶適時伸手接住了他。
再次清醒的時候是在一個陌生的房間，蕭辰末發了會懵，一時想不起自己是在做夢還是事實發生了什麽事。他抬手揉了揉發疼的額角，手腕上明顯的傷口提醒著他發生過的事，他一下子從床上蹦起來，又因為巨大的暈眩感而栽了回去。躺了一會兒適應了那股極度不舒服的頭暈，他才慢慢起身打量這個房間。
這個房間是他見過的最現代化的房間，屋子裏空蕩蕩的隻有他睡著的一張鳥巢型大床，在他起身的時候自動將被子抖鬆鋪平整。窗戶是一大片的智能玻璃，可以看到窗外白雪皚皚的世界，而站在窗口卻感受不到一絲寒意。
這座屋子的樓層應該很高，站在這裏能看到整個城市高聳入雲密集如筍的房頂密密麻麻擠成一片。空中有大片的智能飛車來來往往，散布在城市上空的無數盞信號燈即便是在白天依舊閃爍著刺眼的光芒。這是個不適合人類居住的城市，閃動著的光線太過刺眼，沒有哪個人類會在這樣高頻率的信號光閃爍下還能出行自如的。
他的手貼上的那道智能玻璃牆，這層玻璃既是阻隔也是防護，防護著人類免受外界信號光的滋擾，也阻隔人類想要隨意出行的自由。
蕭辰末退回房內，他發現自己身上所有的機械設備連同機械筆和通訊器全都不見了，找遍了房內所有角落都沒有之後他意識到自己恐怕已經失去自由了，而他所在的地方應該就是科林姆。
他在房間裏四處收尋可以用來改裝機械的東西，然而找了每個角落連把刀叉都沒有更別說螺絲起子之類的。
“你在找什麽？”
一道兒童稚嫩的聲音響起，蕭辰末看向聲音的源頭，在看到門口站著的那個小孩時他猛地瞪大了眼。
“見到我那麽吃驚嗎？”小屁孩靠在門框上從口袋裏掏出根棒棒糖。
愛吃棒棒糖的家夥不管是人還是機器都那麽討厭，蕭辰末的眉頭擰成川。
“你怎麽在這裏？”
小屁孩走過來，用它一根小手指推開蕭辰末眉間的那個川字，“當然是和你一起來的。”
“和我一起來的，什麽意思？”
“意思就是，我和梅塞耶一起帶著你來這裏的。”小孩舔著棒棒糖眼神無辜清澈地看著蕭辰末。
“原來你們是同夥。”
“說什麽同夥這麽難聽呢？我們一開始是對立的，不過在你跟著那個金毛機器人私奔的時候我們就互相合作了。”
“什麽私奔這麽難聽，它是我的愛人。”
“哦。”小屁孩機器人麵無表情舔它的糖，“梅塞耶說我可以和它一起養你，現在你已經不屬於那隻金毛了。”
“什麽叫做你和梅塞耶一起養我?什麽意思？”蕭辰末炸毛了，“你們打算幹什麽？你知不知道這樣關著我是犯法的?”
“我們沒打算關著你啊！”小機器人一臉純真接著說，“人類喂養手冊上說，人類是比較嬌貴的物種，需要多在外麵走動放風，不然很容易得一種叫做抑鬱的人類綜合症。”
我艸了的。蕭辰末想要掀桌子，奈何這個屋子裏的桌子是貼合著地麵的，他完全掀不動。
“你不是被你的主人派出來帶我回去的嗎？你就是這麽執行任務的嗎？”
“主人是要求我帶你回去，但沒要求我必須帶你回去。再說了，我的主人發生了點很不幸的事，他永遠沒空管我了。”
蕭辰末直覺那個要小機器人帶他回去的神秘主人和爆炸事件有關。
“是你的主人策劃了咖啡館爆炸?是要柯老頭消失在這個世界上嗎？是因為柯老頭知道了他的很多不為人知的秘密?”
“天哪，人類的想象力真是太豐富了。”小機器人驚歎，“但是這件事情和我的主人一點關係都沒有，事實上他還要我好好保護柯先生和你。”
“保護柯老頭我明白，你的主人是他的客戶，可是保護我是什麽意思？我並不認識你的主人。”
“嗯，我也不知道。我隻是一個小孩子。”小機器人說完還聳了一下肩。
小孩子會把他追地滿街跑嗎？小孩子會一腳在牆壁上踢出一個坑嗎？蕭辰末瞪著它說:“你的主人要你保護我和柯老頭，那他肯定事先知道我們會有危險，你也應該知道會是誰要對我們下手吧？”
“嗯，實際上真正有危險的人是柯先生，而你還沒有什麽危險。隻是你恰巧出現在雨林酒店，我的主人也很意外在那裏看到你，然後他才派了人跟著你，這也是對你的保護。可是你也不乖乖待在酒店裏，我的主人這才吩咐我出來找你。”
原來當時那兩個黑衣機器人把自己關到房間裏是為了保護嗎?可是自己有什麽危險是需要一個連麵都沒見過的神秘人保護的?
不對，那個神秘人一定知道很多事情，包括是誰要暗中害柯老頭，連同咖啡館爆炸也一定是那個人做的。
“你家主人知道是誰炸了咖啡館吧？”蕭辰末盯著小機器人問。
機器人的設定是不會對主人撒謊，自己雖然不是這隻小機器人的主人，但是試試看也許能探聽到些事情。
“是啊。”小機器人直言不諱。
“那個人是誰？放炸藥的那個人是誰？”蕭辰末的臉都變色了。
“我不能告訴你，主人說這事不能讓外人知道。”
“外人?”蕭辰末抓住了這句話裏的語病，機器人是個死板的程序設定，一旦指令不明確都會產生漏洞。
“如果我是自己人了，那你就可以告訴我了吧？”
“是的。”小機器人眼汪汪看著蕭辰末。
“我準許你養著我了，現在我們是自己人了，你可以說是誰炸了咖啡館了。”
小機器人掏出另一隻棒棒糖含嘴裏，眼神狡黠地盯著蕭辰末說:“是我主人的太太。”
蕭辰末震驚了，“你主人的太太?為什麽？這事總有原因吧？”
“因為柯海藍。”小機器人說:“二十年前主人和他的太太還在新婚燕爾中卻愛上柯海藍，他瘋狂地追逐柯海藍的腳步成為他的粉絲，買他的唱片，聽他的每一場演唱會。他甚至為了追求柯海藍不惜砸巨資去力捧他，主人的太太知道這件事後曾約了柯海藍當麵請他遠離主人。柯海藍當時不無諷刺地說，讓她管好自己的丈夫別出來騷擾人。就在他們談話的當天下午，柯海藍和他的妹妹柯天若就出事了。”
“所以，柯海藍出車禍不是意外對不對？”
“不知道。”小機器人繼續聳肩，“我隻知道主人一直疑心自己的夫人做了什麽，而兩人的感情也一直勢如水火。柯先生消失了很多年，突然又出現在主人周圍，連同柯先生一起出現的還有你，主人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讓我來看著你。”
“是你主人的太太動的手對不對？”蕭辰末問。
“不知道。”小機器人看著蕭辰末說:“我隻知道，在我出發來科林姆之前，我的主人意外身亡了。被家裏的機器人意外傷害致死。”
“什麽？”蕭辰末以為自己聽錯了。
“主人有好幾隻情人款機器人，其中一隻就是按照柯海藍的臉模訂做的。”
蕭辰末隻覺得遍體生寒，柯海藍已經去世很久，機器人的臉不可以照著人類的臉來做的一摸一樣，這是違法的，他想到了一種可能。
“那隻和柯海藍一模一樣的機器人也是情人款的嗎？”
“是啊。”小機器人的聲音清脆響亮。
“將你的主人傷害致死的機器人也是那隻嗎？”蕭辰末的聲音開始飄忽空洞。
“不知道。這個新聞沒報道。”
“那麽你主人的太太呢？策劃了咖啡館爆炸，她就可以逍遙法外了嗎？”
“她失蹤了。”
小機器人的童音依舊清亮，蕭辰末卻覺得這個聲音像把尖刀劃開人類成人世界裏最肮髒齷蹉的黑暗幕布。整個事件像一場迷霧來得快到讓人錯不及防，去得又如此莫名其妙。柯老頭呢？柯老頭又在這個事件中扮演著怎樣的角色呢？他真是越來越迷糊了。
“你知不知道柯老頭怎麽樣了?”
“也失蹤了。”
“也失蹤了?”蕭辰末重複。
“是的。”小機器人將它那支舔了一半的棒棒糖從嘴裏抽出來，“我已經回答完你的問題了，現在你該履行你的承諾了，作為你的主人，我想要投喂你一支棒棒糖。”
蕭辰末看著小機器人有一瞬間的愣神，楞完之後他反應過來自己在幾分鍾之前答應了這個小屁孩什麽事。於是他一臉黑線地接過它那支吮吸了一半的糖，“這上麵都是你的口水，人類是很脆弱的生物，舔你的口水會讓我們的腸道菌群發生混亂而產生消化不良生病，所以這剩下的半支還是你自己吃吧。”
他說完將那支沾滿口水的糖塞回了小屁孩機器人的嘴裏。
“人類真是愛撒謊的生物，大街上那麽多和機器人接吻的人都沒有事，吃個糖果就會生病你以為我會信?”
“哪兒呢？我一個機器人和人類接吻的人都沒看到，你不知道就別亂說。”
“那裏。”小機器人指著窗戶外的大街。
用蕭辰末的眼睛來看，下麵的街道連車子都是細小的方盒子，更別說細致到分辨誰誰和誰接吻了。
“哎，脆弱的人類是看不到距離那麽遠的地方的。”蕭辰末假兮兮感歎。
“那麽就讓那個人類體驗一下和機器人接吻的滋味不就行了嗎？”梅塞耶突然出現，它一步步朝著蕭辰末靠近。
“嗬嗬嗬。”蕭辰末幹笑。和小機器的在一起他還能毫無壓力地使用各種手段，到了梅塞耶這裏就變得被動毫無辦法。
“你站住，不要再過來了。”蕭辰末抬手擋它。
然而梅塞耶根本不將他的拒絕放在眼裏，它再上前一步將他帶地緊貼在自己身上，“小可愛，你已經自己承諾被我們養著了。”
“沒有，剛才就是說著玩的。”蕭辰末反悔。
“你們人類有一句話，君子一言，這裏有監控，你的話已經被記錄下來，你已經沒有反悔的餘地了。”
蕭辰末真想甩自己一巴掌，剛才說什麽不好，自己挖了個坑自己跳了。
“機器人是不能養著人類的吧？”
“這裏是科林姆國，機器人也擁有人身自由，在這裏沒有什麽事是不可能的。”